擁抱“不完美”

李燁

客廳墻上懸掛的青銅裝置，自然氧化的色彩紋路與石膏墻面形成反差，“不完美”的拙樸質感與石膏墻面細膩的紋理共同構建。對頁：房間內的石膏墻面均保留了粗糙的人工印記，即便強光射入也會轉化為柔和寧靜的光影。圖中花器是比利時設計師兼藝術品經銷商Arno Declercq的作品。

高樓窄道、咸膩海風與多彩霓虹一度是中國香港的城市底色，人們奔忙其中，尋找一個趨近完美的生活輪廓。想要在港島密布的樓宇之間找到一處居心之地，聽起來未免有些奢侈。但在設計師Nelson Chow為好友設計的居所中，對“完美”的執念被擯棄，他以簡潔的幾何構造與天然材質混搭，將居住志趣從庸常生活中拎起，在喧囂的港島上空造了一座“綠洲”。

屋子的主人，也是Nelson的好友，起初只提出“美觀、功能齊全且能夠從容歷經時間洗禮”三個需求，將風格、構造等具象內容完全交由設計師自行發揮。于是Nelson選擇以視覺上的潔凈觀感、空間的自然過渡來回應前兩條標準。他認為，一個理想的居住空間中，所有元素都應當訴諸同一發想，并在內里自然相連，而非互相割裂。但如何讓設計立于時間之外、塵囂之上，成為一處寧靜的避風港，需要考量的層面顯然不能止于色調、材質等顯性元素。家是屋主內心需求的外化，憑借多年的默契，Nelson最終將日本古代wabi sabi哲學作為這個家的精神內核。wabi sabi哲學的三個基本理念“沒有什么能長存，沒有什么是完成的，沒有什么是完美的”經設計師之手轉化為當代美學的設計語言。而當代構架與自然氧化的古舊金屬、天然生長的植物同處一室，時空的概念也自然消弭。

約160平方米的空間被重新規劃為三個不同的區域，借由暗調的過道被分隔、引領，并輔以暖調光影來營造自然寧靜的秩序感?？蛷d選擇用深色木地板和石膏墻奠定基調，墻體同色系的“屏風”式儲物柜則將一切需要隱藏的物品合理收納。素凈的空間當中，設計師大膽地選擇了大理石與氧化金屬組合而成的餐桌、茶幾，表面的斑駁紋理削弱了材質堅硬、笨重的觀感，也打破了有些單一的配色。此外，圓形的壁燈色調呼應背景墻面的金屬板和地板上的大理石碎片，氧化青銅還用于制作掛在廚房桌子上方的定制吊燈，種種細節處的呼應讓空間更具完整性。

當大理石隔板上方的墻面打開時，便可以從抬高的通道走向臥室。受傳統日本玄關（一種分隔外界的入口）的啟發，它也幫助人們實現了心理上的空間過渡。主臥室位于走廊的盡頭，被設計為“Sanctuary”，墻體為米色，配有真皮床和深色木質衣柜。床頭柜放置著圓形的大理石托盤，大面積的窗戶確保了臥室內充足的自然光線。臥室的盡頭是一扇通向浴室與更衣室的暗門，這兩處相通的私密空間立面均為柔軟溫暖，手工刷涂的灰泥，營造充足的私密感之外也可以允許赤腳進入。衛浴空間大理石柜上裝有浴缸和橢圓形青銅臺盆，頂部則是一系列拱形鏡子，與教堂中容納圣壇的拱形壁龕相呼應。浴室的所有實用細節都隱藏在一對大理石包覆的柱子里。

Nelson把這個項目命名為“不完美的居所（Imperfect Residence）”，他讓殘缺斑駁的材料、自然腐化的金屬等元素流動在設計的始末，最終卻以遵從自然的溫度、順應無常的缺憾之美，為整日追求精致完美的都市人帶來了最深度的治愈。而這也恰好暗合了wabi-sabi的至高境界：只有當你懂得欣賞衰敗腐朽的事物之美并學會擁抱時光流逝造就的缺憾，才能獲得真正的安寧。

浴室和更衣室這兩處相通的私密空間立面均為柔軟溫暖，手工刷涂的灰泥，營造充足的私密感之外也可以允許赤腳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