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戰場上的較真者

段成仁

1

手機鈴聲響起，劉國蓮把登記表放在預檢分診臺上，拿起電話一看，是老家的哥哥打來電話，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哥，你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接通電話，劉國蓮有點緊張。

“媽說你好幾天都沒有回家了，叫我問問你的情況。”劉國蓮的哥哥在電話那頭說，緊接著，母親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小蓮，你有好長時間沒有回家來了，我很掛念你。”聽見母親的聲音，似乎并無大礙，劉國蓮暗自松了一口氣。

“媽，我很好呢！就是工作任務有點重，工作忙完了我們就回來看您。”

“你們確實好長時間沒回來了。在外工作，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好的。媽，您也要好好保重身體。”

母親沒事就好。放下電話，劉國蓮長舒了一口氣，低頭接著做手里的事。其時，她正在永平縣人民醫院門口檢查預檢分診的情況。

“劉科長，老人沒事吧？”問話的是劉國蓮的領導、大理州衛生監督局局長黃志剛。

早在2月20日，云南省委省政府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工作領導小組指揮部就發布了第10號通告，全省的疫情防控從全面嚴防死守向分區分級精準防控轉變，大理州除了大理市和賓川縣外，其他縣已被劃為低風險地區，但州衛生監督局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繼續對全州各縣市各醫療機構的疫情防控情況開展監督檢查。到永平縣檢查是3月12號這一天，作為醫療機構監督科科長，劉國蓮參加了全州三分之二以上的醫療機構的監督檢查，永平縣人民醫院，是她參與監督檢查的第64家醫療機構。

“沒事！主要是因為我好長時間沒有回家看老人家，她擔心我。”劉國蓮說。

“要不是在非常時期和關鍵時期，檢查工作不能缺了你這位業務骨干，單位應該給你放幾天假，回家好好照顧老人。你已經連續作戰50多天了！”黃局長說。

50多天了嗎？忙于工作，幾乎沒了時間的概念。劉國蓮回想了一下，從1月17日起到現在，自己確實已經連續作戰50多天了。而最后一次回賓川看望母親，好像是在1月12號，自己確實整整兩個月沒有見到母親了。

想到母親，劉國蓮腦海中浮現出那一道時時躺在躺椅上的瘦弱身影，心里同時升起一陣濃濃的愧疚感。95歲的母親跟65歲的哥哥居住在賓川，母親去年剛做了髖關節置換手術，術后恢復情況不太理想，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是哥哥一直在照顧著母親，而哥哥也早已步入花甲之年，也是需要別人照顧的老年人了。

在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之前，劉國蓮一到周末就從下關趕回賓川，照顧母親兩天，幫母親洗洗衣服，給母親做點好吃的，略盡做女兒的孝道之后，周一再返回下關上班。今年春節，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打亂了所有人的生活節奏，也打亂了劉國蓮的生活節奏，她顧不上購買年貨，放棄了春節休假，也沒法陪老母親過年，一直堅守在工作崗位上。

“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責任，我不能丟下我的工作！”作為大理州衛生監督局醫療機構監督科科長，劉國蓮深知自己責任之重大、肩上擔子之重。如果監督不到位，某個醫療機構的某個漏洞沒有被發現，極有可能引爆疫情。劉國蓮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因自己的疏忽而發生。

媽媽，女兒不能陪您過年，請您原諒！

2

身處全州衛生監督的第一“哨位”，劉國蓮有著相當高的職業敏感性，平日里，她就時時關注著各種疫情方面的信息。

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前，劉國蓮最擔心的是去年11月份發生在內蒙古自治區的鼠疫疫情，幸虧疫情得到成功控制。2019年12月31日，劉國蓮看到武漢27人感染不明原因肺炎的新聞，強烈的職業敏感性讓劉國蓮意識到，這事不簡單！當時她就多了個心眼，時刻關注著武漢不明原因肺炎的傳播情況。1月14日，國家衛健委召開疫情防控視頻會議，第二天，局里緊接著召開會議，傳達上級相關要求。作為一名參加過2003年非典、2013年禽流感等傳染病疫情防控的老戰士，劉國蓮當時的第一感覺是：疫情來了！而且比非典還要嚴重！

時間就是生命！監督到位，堵住漏洞，便能最大限度地減少感染率和死亡率！如果監督部門和監督人員缺崗，監督不到位，致使醫療機構未能全力科學有效地進行防控，后果將不堪設想！

當天下午，劉國蓮迅速組織科室開展學習相關知識，學習法律法規、標準規范、技術指南，帶頭設計和制定檢查表格，為開展監督檢查工作做準備。

劉國蓮心里清楚，如果大理州內發生疫情，州級醫療機構就是防疫抗疫的主戰場，是全州能否打贏這場防控戰、阻擊戰的決定性陣地。

那么，監督檢查工作就從州級醫療機構開始吧！

劉國蓮把全科人員分為兩個組，并親自率領一組，從1月 17日開始，迅速對幾家州級醫院的感染性疾病科開展監督檢查，重點檢查醫院的預檢分診、發熱門診、隔離病區、救護車4個板塊。在劉國蓮看來，這4個板塊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是必須嚴防死守的4塊陣地。

由于監督科行動非常迅速，當檢查組到達部分醫院時，有些醫院還沒來得及安排防控工作，甚至部分醫院相關部門人員還不知曉疫情的情況。

這種情況非常危險！里面的隱患太大了！必須要讓醫療機構警覺起來！

每到一家醫院，劉國蓮都親力親為，對照清單，認真仔細地對每一個環節進行逐項檢查，以最高標準要求各家醫院做好防護漏洞整改工作。但部分醫院的醫務人員卻不理解劉國蓮那些近乎苛刻的要求，有的醫院甚至對檢查組的檢查產生反感心理。但劉國蓮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按照規定動作開展監督檢查，查找出了一系列需要整改的地方。比如，有的醫院對疫情防控工作重視不夠，還沒有進入戰時狀態，學習培訓不到位，預檢分診設置不規范，對前來就診病人的流行病學史詢問不詳細，還有很多就診人員未通過預檢分診進入普通門診就診;發熱門診、隔離病區設置不規范，三區兩通道劃分不明確，存在潔污交叉逆行，有的發熱門診未實際使用;防護物資儲備不足，人員防護不到位等等。

這些漏洞如果不及時堵上，將會使其他領域的所有防控工作都白費，必須加以整改！檢查組根據檢查情況，迅速向相關醫院下達了《衛生監督意見書》，要求相關醫療單位迅速整改《意見書》中提出的問題，以應對即將來臨的疫情。

到20日，劉國蓮和她的同事們完成了大理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州人民醫院、州中醫醫院、州婦幼保健院、州精神病醫院、市第一人民醫院、州人民醫院鳳儀分院等7家重點醫院的第一次監督檢查。

劉國蓮知道，嚴謹是衛生監督員必備的素質，這既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群眾的生命健康權負責，監督檢查必須抓住關鍵環節，避免疏漏。檢查組出具的《衛生監督意見書》等執法文書是執法活動的重要載體，具有法律效力，必須嚴格審核把關，做到規范嚴謹。如果檢查不認真不細致，監督不嚴格不到位，監督員被問責是小事，給群眾和醫護人員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那才是大事。

為了確保監督意見書中的監督意見科學嚴謹，無漏洞，劉國蓮承擔起了《監督意見書》草擬、審核的任務。白天，她帶隊到各醫療機構開展監督檢查，晚上，她回到單位擬定《監督意見書》，寫檢查報告和階段性總結，加班到深夜是常態，早則12點，晚則到凌晨1點才收工。

第一輪檢查，只是去發現問題。各醫療機構有沒有對檢查中發現的問題進行整改，整改的情況如何。這些問題一直牽動著劉國蓮的神經。《監督意見書》規定的整改時限剛剛滿，劉國蓮就帶領檢查組開始第二次檢查，此次檢查主要是對醫療機構整改落實第一次檢查時發現問題的情況。對于未整改到位的，劉國蓮毫不留情地責令其繼續整改。不留任何防控死角，不留任何疫情隱患，這是劉國蓮一直在追求的目標。

經歷過非典防控戰，劉國蓮積累了很多寶貴的經驗。她知道，做好醫務人員防護，避免院內感染，是做好防控工作的一個最關鍵的前提。劉國蓮還記得非典疫情蔓延的時候，醫務人員防護出現漏洞，有很多醫務人員感染和死亡，喪失了戰斗力，丟了陣地，醫院反倒成了感染源。所以，每到一家醫院，除了查驗診療布局流程外，劉國蓮都會把醫務人員的防護情況做為重點進行檢查。劉國蓮發現，有些醫院存在醫院的發熱門診設置不合理問題，但在原有的小空間里面是整改不到位的，必須騰出相對獨立的一個區域進行重新規劃布局，這需要醫院下決心加大投入進行整改，規范設置三區兩通道，還要有更衣間、留觀室、隔離病房等功能間。劉國蓮堅決要求醫院對這些問題進行整改，切實加強對醫護人員的防護。在她看來，如果戰場上的士兵們都生病了，那還不如直接宣布投降算了。

隨著疫情防控工作的推進，劉國蓮還向局領導建議，對監獄醫院、精神病院、敬老院、看守所等加強監督檢查，全力消除這些特殊場合場所的防控隱患。期間，劉國蓮不斷改進檢查表格的內容和檢查方式方法。當劉國蓮帶領檢查組對醫療機構開展第三輪檢查的時候，大理州內已有確診病例了。檢查組檢查的重點轉向觀察返鄉人員的隔離點。2月3日這天，劉國蓮帶領檢查組，對鳳儀鎮衛生院的集中隔離點進行檢查。該隔離點當時共隔離了50多人。經仔細檢查，劉國蓮發現該隔離點存在密切接觸者產生的生活垃圾未按照醫療廢物進行處置的情況。密切接觸者被感染的風險大，其產生的口罩、紙巾、餐盒、口痰等生活垃圾可能被病毒污染。發現這些問題后，劉國蓮馬上協調環保局以及負責醫療廢物集中處置的豐順公司，要求兩家單位迅速對集中醫學觀察人員產生的生活垃圾進行規范化集中處置。

果然，僅僅過了兩天，該隔離點就有2人確診。事后，劉國蓮感到一陣后怕：如果不及時規范處理密切接觸者產生的生活垃圾，不知會有多少人將被感染。劉國蓮因此更加堅定了以更加嚴格的監督和檢查，幫助醫療機構堵住防控漏洞的決心。她帶領檢查組，重新對大理市新冠肺炎密切接觸者集中隔離場所和集中安置點進行監督檢查，對污水未經處理直接排放及生活垃圾未消毒處理的問題，下達監督意見書并責令立即整改。

經過四輪監督檢查，監督科一共下達了《衛生監督意見書》21份，有力地促進了相關單位發現、整改防控漏洞，堵住了防控漏洞。

在監督檢查中，劉國蓮總是身先士卒，沖鋒在前。“我是一名共產黨員，有危險的時候，我必須沖在前。”今年已52歲的劉國蓮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而且也做到了。2月17日，劉國蓮到州人民醫院檢查，當時，醫院已收治有確診病人，進入醫院，就有感染的風險。為了檢查省督查組督查醫院存在問題的整改情況，劉國蓮沒有多想就進去檢查了。回到家后，劉國蓮突然一陣后怕，自己有沒有被感染？需不需要自我隔離一段時間？如果感染了，傳染給家人怎么辦？于是，在后來的檢查中，每當進入感染風險比較大的區域時，劉國蓮盡量讓檢查組的其他成員在外面等待，她只身一人前往檢查，盡量降低隨行同事被感染的風險。

消毒產品的銷售與使用也是疫情防控的一個重要環節。劉國蓮清楚，在防控物資緊缺的情況下，不排除不法商家動歪心思的可能，將不合格的產品銷售給群眾，從而產生防控漏洞。這個領域可能存在極大隱患。為此，劉國蓮帶領監督員，對大理市轄區經營消毒產品的7家藥店進行了嚴格的監督檢查，督促其履行進貨查驗、索證索票等制度，確保銷售的消毒產品質量合格。

做好州級醫療機構監督的同時，劉國蓮還關注縣級醫療機構的疫情防控情況。縣級衛生監督所的工作人員也經常打給劉國蓮電話，向她咨詢患者使用過的被服如何處理，醫務人員重復使用的隔離衣如何清洗消毒等問題。劉國蓮總是耐心、詳細地指導縣衛生監督所開展疫情防控工作，并梳理了一些指導意見，形成紙質宣傳材料下發到各縣市，指導縣市開展防控工作。

3

在醫療單位眼中，劉國蓮就是一個苛刻而且不會變通的人。

很多時候，醫院覺得已經很盡力了，已經做得很好了，但在劉國蓮眼中，還是達不到標準要求，必須整改。去年12月，就在疫情發生前不久，劉國蓮參加了一個州級醫院增設感染性疾病科診療目的現場審核。起初，醫院對感染性疾病科不夠重視，投資不足，布局流程不合理，沒有配套的功能間，病房擁擠，達不到隔離條件。面對這種情況，劉國蓮果斷下達了“達不到標準要求，責令整改”的監督意見。醫院按照監督意見書進行了整改，把整棟樓作為感染性疾病科進行重新規劃。沒想到，在短短的幾天后，該醫院的感染性疾病科就成為新冠肺炎疫情防治的主陣地，發揮了重要作用。

“劉科長是一個愛較真的人，遇事總要論個是非對錯。一個問題她會追根問底，一次分歧她會于法力爭。”劉國蓮的同事李杰男這樣評價她。在同事眼中，劉國蓮確實是個愛較真的人。有一次，監督員提出醫院疫情報告不規范，醫院不認同、有意見，劉國蓮便帶領科室人員與醫院和疾控中心相關人員一起交流學習，直到疾控中心認為監督的要求是正確的，醫院也坦誠地進行整改后才罷休。

“劉科長是我們科唯一的一名女性，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過程中，充分展現了作為一名優秀衛生監督員和基層科室領導‘見事早、行動快的良好素質。她積極配合上級衛生行政主管部門和單位領導制定的疫情防控處理措施、方法和手段，并親自率領科室人員深入抗疫一線開展工作，對全州各級醫療衛生機構的預檢分診點、發熱門診、感染科、留驗站、CDC微生物實驗室、血液采集點、醫療廢棄物收集點和醫院污水站等疫情關鍵控制環節進行現場監督檢查。在整個疫情的處置過程中，她個人突出的工作表現及所取得的優異成績，很值得全州衛生監督戰線上的每一名衛生監督員學習！”這是監督科一級主任科員、原大理州衛生監督所副所長趙于賓心目中的劉國蓮。

局支部書記、局長黃志剛則更了解自己的這位下屬。他說，劉國蓮是全州醫療衛生監督領域的專家，是局里最得力的科長和業務骨干。她始終以一名優秀共產黨員的標準要求自己，任勞任怨，每次都能以高標準嚴要求完成上級安排及黨支部交給的任務。她始終重視業務知識的學習，不僅自己學，還很好地發揮傳幫帶作用，幫助基層監督員學習掌握醫療衛生監督的業務知識。新冠肺炎疫情來臨，她以身作則、沖鋒在前，組織開展監督檢查，幫助州級醫療機構整改消除了一大批問題隱患。

在黃局長的印象中，劉國蓮在執法中勇于堅持原則，十分較真，經常對衛生健康委和監督局領導的要求提出不同意見。如果達不到條件，劉國蓮就不簽署同意的意見。在行政許可方面，劉國蓮的態度非常堅決：達不到許可條件就不簽字。

在監督科里，同事們都知道劉國蓮的業務能力強，工作富有創新精神，她經常向局領導提出很好的意見建議。為了培訓基層監督員，劉國蓮采取抽調縣市監督員，以聯合交叉監督檢查的形式，既培訓理論知識，又開展實踐技能操作鍛煉，深受基層歡迎;她還針對上級安排部署的專項監督檢查任務多、醫院負擔重的實際，提出“一次入院、全面體檢”的工作模式，一年內力爭只對醫院進行一次檢查，盡量不影響醫院的工作。

4

進入3月中旬，全省各地的疫情都有所緩解。劉國蓮便計劃回賓川一趟，看望一下兩個月沒見的老母親。但是除了正常值班外，劉國蓮還要值二線班，回家只能利用下班時間了。

劉國蓮左思右想，在3月16日下午下班后，她終于鼓起勇氣，跟局領導請假。局領導也非常支持劉國蓮，準了假。

單位到賓川老家，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劉國蓮在家里待了兩個小時，在這短短的兩個小時里，她迅速幫母親洗了幾樣衣服，打掃了庭院衛生，陪母親吃了一頓晚飯后，又匆匆返回下關。

返回下關時，天還沒有黑。從“青山隧道”里出來，透過車窗，劉國蓮看見公路邊、山坡上，各種顏色的花兒在春風里肆意地開放著，田野里，一排排柳樹也都蓄起了長長的綠色發辮。遠處的晚霞中，蒼山云淡風輕，洱海煙波浩渺，城市的各色燈火也在暮色中陸續亮了起來。

人間真美！劉國蓮不禁感嘆，寒冬過去了，而春天，也終于如約而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