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中散記

楊秀萍

突然爆發的疫情

2020年1月20日，天氣晴好，老家在得遠的同事已經紛紛踏上了回家過年的旅程，大街上，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烈。跟過去的每一年一樣，我約了家政來家打掃衛生，老話說除舊迎新，每到春節，打掃房間這個從我記事起就有的傳承讓我欲罷不能，不打掃感覺沒有除舊，打掃的話年底事情特別多，家政難請到需要攀親戚才總算安排上。

上午九點，休息在家的我接到院領導電話，說上級主管部門召開緊急會議必須要去參加，我剛想解釋說我休息，已經聯系好了家政來家做衛生，但沒等我說完話，領導就掛斷了電話，聽他那急促的口氣，我只能匆匆出門到單位看個究竟。

還沒等我走到單位，工作微信群里的緊急會議通知已經反復發布多次，我只能臨時取消了預約了不下五次，好不容易才預約到的家政，直奔縣衛生健康局參加會議。

至此，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張牙舞爪地走進了每個國人的視線。

2003年那場大災時期，我還是個剛剛升級當媽媽的“年輕人”，每天圍著孩子的吃喝拉撒轉，沉浸在新手媽媽的慌亂和喜悅里，加之疫情沒來到云南，感覺離我們很遙遠，對人們談之色變的病毒，持無所謂態度。可是這一次，雖然除湖北省外暫時還沒發現病例，但隨著各級疫情防控會議的密集召開，讓身處“18線”小城最基層醫療機構的我，很強烈地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緊迫感。

制定防控方案、成立領導小組、上報院內可用人員名單、防控領導組成員名單、急救專家組成員名單，各醫療機構的醫用物資儲備情況，排查轄區和單位湖北籍返鄉學子和務工人員名單等防控工作隨即展開。整個縣的各級各部門聞令齊動，迅速進入統一戰備狀態。

1月23日，武漢發布暫時封城通告，云南省衛生健康委也隨之發布了緊急通知，全省衛生健康系統取消2020年春節放假。已經離崗的醫療機構、疾控中心人員，在接到緊急通知后被要求返崗，正常上班。這個緊急通知的發布，說明疫情的嚴重程度已不同于以往。2020年這個特別的春節，被正式按下了暫停鍵。

史無前例的特別春節

2020年這個魔幻的開篇，人類經歷了太多太多的災難：澳大利亞森林大火、中國新型冠狀病毒、美國乙型流感、阿富汗墜機、東非蝗災、土耳其地震、科比去世……一開年就給了我們太多的思索。

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會怎樣。就像所有中國人都未曾想過，2020年的春節會如此特別。

1月24日，除夕，愈演愈烈的疫情牽動了四面八方，同時作為旅游城市的大理，也確診了第一例新冠肺炎輸入病例，云南省啟動了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成立了由省長擔任組長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領導小組，各級政府隨即響應，全省上下，聞令齊動，疫情防控阻擊戰正式打響。

病毒一下子就來到了我們身邊，恐慌情緒在朋友圈蔓延，所有藥店的口罩一夜間集體售罄，以往的除夕祝福和問候，被“能否弄到口罩？”所代替?？谡殖闪?020年這個特別的春節最緊俏的奢侈品。

我所在的醫療機構按照主管部門的統一安排和部署，制定了發熱門診就診和分診流程，臨時抽調了部分醫務人員進行了防控知識突擊培訓，發熱門診全新上線。對進入任何一個醫療機構的就診病人進行預檢分診后方可進入醫療機構，對有發熱現象的患者及時上報到疾控部門進行統一轉診……短短一天的時間，全縣上下就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分診、轉診、收治體系，工作了幾十年，第一次感受到政府政令執行的速度如此之快。

年夜飯是插不上手了，好在不善表達的老公默默承擔了一切，讓我能安心工作。

人到中年，身在婚姻中將近20年，在這場疫情之前，我們彼此其實一直生活在漠視里，平日里各自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碌，老公是個不善表達的人，我們之間鮮少深度交流，而我偏偏又是敏感多愁的性格，總感覺被忽視，至此婚姻生活一片死寂，只有孩子在家的時候，才會找得到一點點歡快的家庭氣氛，跟很多人到中年的夫妻一樣，也曾無數次厭倦過這波瀾不驚、死水微瀾的婚姻生活。

除夕是萬家團圓的日子，往年的除夕每到下午四點街道上商戶就關門閉戶回家準備年夜飯去了，今年的除夕因為疫情一大早就街道冷清難見一個行人，滿負荷地工作了一整天，想打輛車回家的時候才發現街道上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打的車，正拖著疲憊的步伐往家走的時候，老公來了，那一刻，實實在在地感到了家的溫暖。

報送每天各醫療機構發熱病人信息的時間被臨時安排在了凌晨六點前，恰好家里的電腦由于長時間沒用已經停止運轉，只能每天凌晨六點鐘前趕到辦公室，護送我的任務又落到了老公頭上。

還是沒有太多關愛的話，但所有的家務都被他全包了，每天下班吃完飯后他總會說：“疫區”來的，快休息去吧！我來收拾。為舒緩我的壓力和恐懼，會委派女兒說去陪你媽媽聊會，給她說點好玩的好笑的。每天出門都要叮囑：醫院是疫情防控的第一線，要直接接觸發熱病人，一定要做好自我防護并告知所有醫護人員，不能出現任何紕漏，上不了前線，做好自我防護也是在給國家作貢獻……

是啊，當婚姻陷入平淡，很多夫妻眼里的對方變得可有可無，平日里各上各的班，各玩各的花樣，手機成了彼此最親密的伙伴。

當災難來臨，當恐慌、焦慮和寂寞蔓延的時候，你會忽然發現，那個原本看起來可有可無的人，原來是彼此最相依為命的依靠。那份原本再平凡不過的不起眼的愛情，也在生死考驗的大背景下，成為一場“傾城之戀”。相反，在災難面前仍對你無動于衷的人，也不值得再留戀。

大災面前考驗人性，這次疫情，會給很多關系一個結果，要么越來越好，要么曲終人散。經此一“疫”，我似乎對婚姻也有了全新的認識。非常時期，不管你身處哪里，家和親人永遠是你最堅實的依靠，這種時候，親人之間的情誼，最珍貴，也最溫暖。

所以，請記得一定要珍惜對你好的人，不論他是你的親人、愛人還是朋友或同事。

疲憊的年三十，吃完年夜飯已經八點半，第一次沒有了心情觀看春晚的節目，沒有一貫的搞笑短視頻，微信里沒人群發新年好，大家相互分享最新疫情信息，好友囑咐都說多保重，關心著彼此的健康。

看到新聞里播報上海、廣東和三所軍醫大學共700多名醫護人員在除夕夜這個本該闔家團圓的日子里，奔赴抗疫前線，馳援武漢的消息時感動到熱淚盈眶。

這一群新時代最可愛的人，在國家有難時沖在了最前方，用自己的平凡之軀，為身后的億萬中國人民筑起了一道防護的墻。

2020年這個史無前例的除夕夜，因為疫情，有人在逆行的路上，有人在被病毒感染后絕望的等待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有人饑渴難忍但一直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有人在拯救，有人在哭泣，有人沉默地走，有人拼命保全家人，有人在艱難地活下去……

人性的閃光點在疫情籠罩下的這個春天一起綻放，令我們感慨萬千。

追蹤確診病例密切接觸者

2月10日，賓川縣人民政府發布通告，官宣賓川縣境內確診一例新冠肺炎病例，之前縣內坊間紛紛揚揚的傳言，變成了現實，30多萬人的小縣城，籠罩在疫情的陰霾里，仿佛空氣都變得凝重?？h內各村鎮、小區實行了封閉管理，各哨卡、路口加大了排查力度，每天還在上班的我，沒感受到宅家禁足的焦慮，但很強烈地感受到了空城的荒涼，由于實行封閉式管理，平日里上班走的路全部封閉，只留下交通主干道供行人通行，每天上班得繞比平時多一倍的路程去上班，商鋪早就全部關門了，街道上幾乎見不到一個人，偶有救護車閃著警笛駛過，讓人油然而生起一種恐懼感。

有人曾經說：中國的老百姓堪稱全世界最好的老百姓?；粮褚苍凇墩撝袊分姓f過：“中國人總是被他們之中最勇敢的人保護的很好?！?/p>

這一次疫情中千千萬萬老百姓的表現實力印證了這樣的說法。

要他們宅家時，大多數老百姓都具有高度的服從性和配合能力。不管是封城還是交通停運，老百姓的怨言并不多，甚至發揮特有的中國式幽默，自嘲在家躺著也能為國家做貢獻的日子要好好珍惜。

而要他們站出來時，上到企業家、下到環衛工，捐款捐物不甘人后，哪怕企業自身也面臨生存危機，哪怕捐的是自己的養老救命錢也在所不惜。

疫情之中，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新聞：農民把自己種的菜直接拉到前線分文不收，小飯館的老板每天免費為醫護人員做幾百份飯菜，志愿者顧不上家中的孩子每天接送醫護人員，醫護人員主動請纓搶上一線……共赴國難的家國情懷，中國人比世界上任何國家都高。我為能生活在這樣的國家慶幸和自豪不已。

2月15日，有民警和疾控中心工作人員找上門來，說是賓川確診的這一例患者排查密切接觸人員排查到26天前來過我們醫院看病，要仔細排查當天的所有接觸人員。

權威部門確定的新冠肺炎潛伏期是14天，按照這個標準，26天前來過我們醫院看病，就診記錄也顯示那時候患者并未發燒，按理說應該沒問題了，但是本著對人民高度負責的態度，賓川縣抗疫指揮部還是安排相關部門進行了如此認真細致的排查，這讓我禁不住要為他們點贊。

翻看排班表、調看監控錄像，走訪醫務人員、寫情況報告、安排接觸人員居家隔離觀察……防控工作又開啟了另一種新的模式。

排查到最后發現患者到院治療的那一天正是我行政總值班，差不多同一時段去過確診患者就診的診室，那幾天又剛好因花粉過敏有感冒癥狀，盡管多個資深醫生診斷后都認為我是花粉過敏的癥狀，但深知自己免疫力低下的我無法抑制有了很嚴重的恐慌情緒，甚至夜不能眠，煩躁易怒，仿佛世界末日真的到來了。

每天測量3次體溫，不再回家吃飯，盡量一個人待在辦公室不走動，我也開始了自我隔離的生活。截止3月15日，確診病例的密切接觸者中并未發現有人被傳染，這就是說雖然免疫力低下，我也安全了，人到中年，加之在醫療機構工作多年，見慣了病痛，看淡了生死，但在這場疫情面前開始重新審視生命。

所有災難的到來，不會和任何人打招呼。意外來臨，誰都可能被摧毀，生活一地稀碎，走投無路，滿目無光，只有被動地承受浩然的悲痛。

災難離我們每個人其實都不遙遠，它們就埋伏在生活里，潛藏在這繁華的人間，一不小心，你就發現，人世多艱難，活著就是一種獲得。

在這場疫情之前，我們其實一直生活在良好的社會秩序里。只是我們對這種“良好”是麻木的，總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早上出門，去樓下早餐店吃個包子，理所當然。

走最近的路去上班，時間到了，工資打在卡上，理所當然。

節假日到了，朋友小聚，愛上哪上哪，理所當然。

生病了去醫院掛個號，該吃藥吃藥，該住院住院，理所當然……

也常常會有人感嘆，復制粘貼一般的平淡生活找不到活著的意義。誰都沒有想到，突然就有這么一天，餐館集體停業，公交全部停運，商場關了，電影沒了，工廠停產了，學校不開學了，同事們都不能在一起工作了……更可怕的是，你病了，卻沒有治療的藥，能否挺過去，全憑自身的免疫力。這一刻，我們才真正意識到，那些你曾經厭倦的尋常，原來那么可貴。我們平時那些所謂平淡的日子，是何等的幸福。

這場突如其來的兇猛疫情，改變了我們所有人的生活軌跡，奪去了很多同胞的生命，也給我們上了一堂極其深刻的教育課，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可以自全，所有老百姓的好日子，都是依賴國家的大環境。一旦國家有難，幾乎所有人都是遭殃的。只有整個社會是平和的、有序的，我們才有穩穩的幸福。每個人都是洪流中的一滴水，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每一個災難里逝去的人，都在提醒我們：沒病沒災，就是最大的福氣。平靜安穩，就是最好的人間。

最重要的是一批又一批從全國各地趕往湖北支援的醫護力量，他們背井離鄉，無論生死不計報酬，沒日沒夜地奮戰在抗疫一線，用無畏的大愛精神，譜寫了一曲新時代的英雄新篇章，一個個普通人的無懼無畏，不屈不撓，苦痛掙扎，涅槃重生，傾其所有……讓我們看到了這個民族脊梁的根基矗立在哪里，讓世界看到了中國力量，中國效率和中國速度。也讓我們每一個普通中國人切身體會了一回自豪感。

無法相見的隔離歲月里，我們甚至確認了誰是我們最牽掛的人，什么才是我們最想要的生活。我們也唯有去正視這場災難，才能真真切切地明白生活的真相是什么，然后認認真真去想，我們以后該怎么做。

盡管這場大災難對中國社會的打擊是沉痛的，但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來一次徹底的反思，給自己定個目標吧，想想改變什么習慣，能幫助這個世界變得好一點，從“我”做起，從今天開始做起。

編輯手記：

庚子新春，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牽動著全國人民的心，各級黨組織和廣大黨員干部，團結帶領廣大人民群眾堅決貫徹落實黨中央決策部署，緊緊依靠人民群眾堅決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大理州廣大作者積極響應“以筆為援抗擊疫情”的倡議，記錄下這場防疫阻擊戰中值得銘記的時刻，一起為這場生命健康保衛戰助力。本期選用的四篇散文各有特色，他們的作者有全州首批非醫務人員馳援湖北的人員;有在大理古城居住了一輩子的老人;有從事宣傳工作的新手爸爸;有基層醫療機構的工作者。在這場疫情防控斗爭中，他們的所見和經歷雖不相同，但都反映了當時當下的生活狀況及抗擊疫情的實錄、進展情況，引發對生命、家庭、自然、社會的思考，傳遞正能量。充分發揮了文學記錄時代、書寫時代、謳歌時代的重要作用。文章“流露著感動和力量;讓我們深切體會到什么是萬眾一心、眾志成城;更加明白為什么祖國總是能戰勝一次又一次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