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幾年,全球經濟將受到三種趨勢的影響。市場和政府之間的關系將重新平衡,后者將更為有利。這將伴隨著過度全球化和民族自治之間的再平衡,這仍有利于后者。因此,我們對經濟增長的雄心需要降低。
在面臨集體行動問題以及國家能力應對危機和保護人民的重要性時,沒有什么比新冠病毒大流行更能凸顯市場的不足。新冠危機加大了普及醫療保險、加強勞動力市場保護和保障關鍵醫療設備國內供應鏈的呼聲。盡管如此,在大流行之前存在的三個因素—更大力度的國家政府行動、逆轉過度全球化以及更低的增長率,可能預示著更可持續、更具包容性的全球經濟。
首先,我們來考慮國家政府的作用。讓政府在應對不平等和經濟不安全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現在已成為經濟學家和決策者的核心優先事項。盡管美國民主黨進步派未能獲得黨內總統候選人提名,但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辯論的條件。
喬·拜登可能是中間派,但他在醫療、教育、能源、環境、貿易、犯罪等各政策領域,觀點都比該黨前總統候選人希拉里·克林頓更左傾。正如一名記者所說,“拜登目前的政策處方……如果在以往任何民主黨總統初選中提出,會被認為是激進的”。
拜登可能不會贏得11月的大選。即使他獲勝,拜登可能也無法或不愿實施更為進步的政策議程。不過很明顯,美國和歐洲的發展方向都是加大國家干預。
唯一的問題是,這個更加激進的國家將采取何種形式。我們不能排除回歸舊式政府干預的可能性,即使這種干預幾乎未達到預期的效果。另一方面,專注于綠色經濟、良好的就業和重建中產階級,這種重新定位需要適應當前的經濟和技術條件,而不是簡單模仿二戰后“黃金30年”的政策本能。
政府干預形式的回歸,與民族國家的重新崛起緊密相關。到處都在談論去全球化、去耦合,把供應鏈帶回本國,減少對外國供應的依賴,以及支持國內生產和金融。美國和中國是在這方面已經定下了基調,但一直處于建立更大財政聯盟邊緣的歐洲,卻沒有提供多少制衡力量。在這場危機中,歐盟再次放棄了跨國團結,轉而強調國家主權。
從過度全球化的立場倒退,可能導致世界走上貿易戰升級和民族主義抬頭的道路,從而損害各方的經濟前景。但這并不是唯一可以預想的結果。
我們有可能設想一種更明智、侵入性更小的經濟全球化模式,側重于國際合作真正有回報的領域,包括全球公共衛生、國際環境協定、打擊避稅天堂,以及其他容易受到“以鄰為壑”政策影響的領域。否則,民族國家將不受阻礙地優先處理其經濟和社會問題。
這樣一種全球秩序,不會對擴大世界貿易和投資產生不利影響。它甚至可能在以下兩方面發揮作用:它不僅為發達經濟體恢復國內的“社會議價”創造空間,而且為發展中國家制定適當的增長戰略創造空間。
也許,世界在中期所面臨的最具破壞性的前景是經濟增長顯著放緩,這在發展中國家將更為明顯。這些國家經歷了良好的25年,貧困顯著減少,教育、衛生和其他發展指標有所改善。但現在,除了大流行給公共衛生帶來的巨大負擔之外,它們還面臨著重大的外部沖擊:資本流動突然停止,匯款、旅游和出口收入大幅下降。而且,像公共投資和自然資源的繁榮等因素,是不可持續的。出口導向型工業化作為最可靠的長期發展載體,似乎已走到盡頭。
發展中國家現在將不得不依賴新增長模式。這場大流行敲響了警鐘,我們需要重新校準增長前景,并促使人們進行更廣泛的反思。
本文由Project Syndicate授權《南風窗》獨家刊發中文版。丹尼·羅德里克,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國際政治經濟學教授,著有《貿易直言:對健全世界經濟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