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在冰箱上的便簽

謝沁立

若在平常，妻子李曉燕絕不允許在家里貼貼畫畫。她認為，多一樣東西，就會多一個細菌附著地。干凈整潔，無菌操作，是她的職業習慣，也是她給丈夫和兒子立的規矩。可這幾天，她率先違約，在冰箱上貼了張畫著笑臉的小紙條。

“老公，我上班去了，你和孩子好好吃飯。”

李曉燕的崗位在天津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病原生物實驗室。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在武漢出現后，她所在的實驗室擔負著天津各醫院疑似病例的實驗室確診任務。從1月21日起，她每天面對大量標本，戴緊手套，凝神操作，無暇與家人聯系。子夜時，她才能拖著酸脹的雙腿離開實驗室;進到家門，已是凌晨一兩點。睡上兩三個小時，天還沒亮，又踏上上班的路途。輕輕拉開家門的那一刻，那爺倆正睡得香甜。她本來有好多話想說，又不忍心打擾他們，只能匆忙找到兒子寫字臺上的笑臉便簽，撕下一張，把一肚子的囑咐凝成一句家常話——

“兒子，我上班去了，好好吃飯。微波爐熱兩分鐘！晚飯等著我做。”

賈宏發長得高大結實，卻心細如針。他是天津市公安河西分局掛甲寺派出所情報指揮室的警長。平日任務重，出警多。指揮室負責服務、支撐、監督、指導，工作繁重而瑣碎：電子屏幕保障、圖像偵查資料的調取、執法監督的每個環節、案情高發區域的分析研判，都要到位。

在疫情到來之時，所里的民警陸續下到社區，宣傳防范知識，調度室的工作量陡然加大。賈宏發每天回到家都不會早于晚上九點。他和妻子的老家都在內蒙古，原本春節要回老家與父母團聚，但突然而至的疫情讓這個警察、醫生之家，一下進入“戰時狀態”。兒子連續吃了五天外賣后，明確表示：寧可挨餓也絕不再吃。人命關天，妻子的神經處于高度緊張之中，賈宏發想，不能再讓她惦記家里的一日三餐。晚上回到家，不管多累，他都要撐著忙乎幾樣簡單的飯菜，爺倆吃剩的，就是兒子明天的早餐和午飯。

這張便簽是兒子寫的——

“沒事，你們去忙吧，不用擔心我，看書寫作業之類的我都完成了，等疫情結束，你們可得帶我出去玩啊。”

兒子剛上初一，聰明調皮，學習出色。他理解媽媽的職業來不得半點疏漏，也知道爸爸的工作重要且有危險，但他畢竟還是孩子，常會粘著爸媽做游戲。鼠年春節，每天獨自在家的他，仿佛一夜間長大，一個人讀書、寫作業，一個人畫畫、玩游戲，還在爸爸的指導下，學會了用電飯鍋燜米飯。實在無聊，也不給爸媽打電話，因為，頭兩天打給他們的電話都無人接聽。他只好用手機撥通遠在內蒙古的爺爺的電話。“爺爺，我想你們。”說著，一股委屈涌上心頭，禁不住抽泣。不對，我是小小男子漢，怎么能哭呢？兒子這么給自己鼓著勁，止住眼淚。晚上，他學著爸媽的樣子，寫好便簽，坐在沙發上等爸爸，等著等著，竟歪著身子進了夢鄉。

時近十點，賈宏發才回到家。看到在沙發上睡著的兒子，趕緊洗過手去親他。兒子醒了，說，爸爸，快做飯吧，太餓啦……

現在，別樣的庚子新年長假已近尾聲，賈宏發家里的冰箱上又貼上很多便簽。一家三口雖然見面匆匆，相處恨短，但一直用文字相互關懷與鼓勵。那鮮艷的便簽上，記錄的是一段非常歲月，是醫生的天職和民警的使命，還有愛與希望。

（菊之雅摘自《肥東晨刊》2020年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