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鳴
摘要: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北京支店自創立以來,一直努力吸收存款。通過在辛亥革命前后制定吸收存款政策方針,開展定期、活期及特別存款的銀兩及銀元業務,利用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在華金融體系抵消辛亥革命的影響,使得日本橫濱正金銀行能夠運用其金融在華業務網絡化,并且應日本政府的要求采取金融戰略措施。
關鍵詞:橫濱正金銀行 辛亥革命 北京支店 在華業務
橫濱正金銀行是日本早期外匯專業銀行,是日本明治維新后“運用國家政權力量”[1],直接扶植、培育建立起來的金融機構,1880年設總行于日本橫濱,經營對外匯兌,貼現等業務[2]。1901年5月,日本橫濱正金銀行調查清朝各地狀況,認為有必要在北京設立支店。于是,同年9月,其在股東定期總會之后,接著召開臨時股東會議,決定設立北京支店。1902年1月,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北京支店開業。北京支店的設立不但對于日本正金銀行的意義非常重大,對日本政府也有極其重要的意義。“日俄戰爭后,日本對清國不論在財政經濟上的關系,還是在政治上的關系都越發密切,而且本行(橫濱正金銀行)在過去也與其有過交往,認為財政經濟上和清國中央政府保持聯系接觸是必要的。”[3]
1887年,日本政府頒布《橫濱正金銀行條例》后,橫濱正金銀行成為經營外匯的專業銀行[4]。根據《橫濱正金銀行條例》《正金銀行章程》,北京支店經營的金融業務主要包括:日本國內及海外匯兌及押匯、放款、各項存款及貴重品保管、匯票期票及其他流通證券的貼現或買賣、兌換貨幣、匯票期票及其他流通證券價款的托收等一般銀行業務;依據業務需要,買進或拋售公債證書、生金銀、外幣等;受日本政府之命,于日本國內或日本國外經辦國庫款、公債、匯兌等,并辦理日本政府特殊交辦事項(如太平洋戰爭爆發時接管英美在華金融機構)。
北京支店自創立以來,一直努力吸收存款。北京支店和本地其他外國資本主義列強銀行相比較,外國資本主義列強銀行多為借款銀行,其借款對象多為政府,而北京支店則不然,是從中國人那里吸收資金,因而營業目的也和外國資本主義列強銀行不一樣,不是以承辦中國政府的借款為目的,而是專門以北京的市民為對象。和別國銀行比較,北京支店與本地的官吏和商鋪有親密的關系,業務存戶多、貸款也很零碎。
北京支店吸收存款的方針,即使在辛亥革命以后,也沒有變化,而且根據過去經驗,一且吸收了的存款保留還比較容易,重新吸收新存款則反而困難。所以,在此不穩定的時局下,由于辛亥革命,中國的銀行信用下降,北京支店利用這個時機,積極吸收零散存款。
辛亥革命爆發后,申請存款者很多,北京支行存款額也逐漸增加。1912年1月,日本橫濱正金銀行的銀兩定期存款為近年來未曾有的小額,為90余萬兩。1912年10月革命事變發生當時,存款為107萬余兩。1913年4月底增加到144萬余兩。但定期存款利率,在辛亥革命前為年息6厘,辛亥革命后降為年息5.5厘,隨后又降至5厘了[5]。原因是由于華商銀行信用下降,中國人多向外商銀行存款,加之各地市面沒有恢復,外商銀行銀根松弛,自然要降低利率,北京支店也是如此。此外,上海支店對北京支店在上海之匯兌結存差額,特別支付年息5厘的利率,為北京支店存款之運用提供了方便。而天津支店雖然和北京支店在業務上關系密切,但存款利率經常變動,對北京支店匯兌結存差額只支付年息4厘的利率。由此可見,北京支店是利用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在華金融體系,按照北京地區金融市場狀況,調整其金融政策以達到金融侵華的目的。
北京支店創立以來,吸收存款的方法包括銀兩定期存款與活期存款、銀元定期存款與活期存款。
在銀兩定期存款方面,1906年到1908年,大清銀行、陸軍部、農工商部以及學部等大戶的定期存款經常達到120萬兩至130萬兩,銀兩定期存款總量曾經達到230萬兩至240萬兩。此后因中國政府財政統一,加之大清銀行業務發展,收回各官署的存款,因此,1911年上半年銀兩定期存款減少到90余萬兩。到辛亥革命爆發之后,才恢復到140萬兩[6]。由于辛亥革命的爆發,沒有官署和銀行的大戶存款,北京支店主要吸收個人名義的零星存款,雖然數目上增量減少,但得以吸收到比過去更為穩定和可靠的存款。
在銀兩活期存款方面,北京支店對北京天主教堂以及大清銀行的活期存款,都支付特別利率,北京天主教堂的活期存款年息5厘,大清銀行的活期存款年息3厘。辛亥革命以后,經過種種交涉,上述利率降為普通利率。1906年到1907年,由于有大清銀行的銀兩活期大宗存款,其銀兩活期存款數額曾達到140萬兩至150萬兩。但1908年以后,該項存款多則到60萬兩至70萬兩,少的時候為30萬兩至40萬兩,1913年4月底降到36萬余兩。以前作為吸收存款的一種方法,對大清銀行及北京天主教堂支付特別利息。辛亥革命爆發以后,改為年息2.5厘,之后降為2厘。北京支店銀兩存款利率下降至年息2厘時,當時有個別外國人將其存款改存匯豐銀行。但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存戶多為中國人,并無特殊影響。
在銀元定期存款方面,北京支店到1910年止總額為10萬銀元,1911年辛亥革命后,市場不振,銀兩流通忽然減少。銀元由于鑒定容易,流通增大,因而銀元定期存款額在1911年底增加到10萬元以上,1912年上半年達到265400余元,1912年底達到651000余元。1913年4月底余額為71萬余元,存款利率在辛亥革命以前,為年息5厘,革命以后降到4.5厘,1912年底降至4厘,存款半年者年息2厘[7]。
在銀元活期存款方面,自1905年以來,北京支店大約保持在70萬元至80萬元。辛亥革命前后,無顯著變動。1913年4月底活存銀元余額為79萬余元。普通活存利率最初為年息2厘,辛亥革命后改為日息0.5厘,100元以下者不付利息。小額活存一年以上者年息3厘[8]。銀元活存戶中的交通銀行、永成銀號、仁昌金店、直隸省銀行、寶興隆等,作為同業,不付利息。辛亥革命后請求存入之活存戶,一律無息。
到1913年1月初,北京支店定期、活期及特別存款的銀兩及銀元合計為2821000余兩[9]。在吸收存款方面,北京支店既以北京市民為主要對象,又重點為北京天主教堂和大清銀行這樣的大宗客戶支付特別利率,以穩定存款來源。
辛亥革命之前,因為北京本身并非商業城市,北京支店所吸收的存款,除用來在北京當地發放貸款以及作為北京支店必要的準備金外,其余的款項皆轉到天津支店和上海支店,作為匯兌資金。隨著湖北、直隸兩省公債的償還以及放款的收回,對天津、上海兩店提供更多的資金。根據上海支店和天津支店情況,將存款轉運用于其他方面,即將存于上海支店之資金用來購買湖北公債,天津的則用于購買直隸公債等。
辛亥革命后,關于北京支店存款的運用,仍然一如既往,以匯往天津、上海支店為主,對本地貸放盡量限制。即使在辛亥革命后很長時期對于北京本地市場已經恢復,如沒有可靠之保證人和擔保品,北京支店也概不貸放。1913年4月底定期、活期及特別存款共為3008900余兩,其中用于購買湖北省公債及直隸省公債的為777900余兩,放款共計為789700余兩,對上海支店投放48000兩,天津支店391000余兩,共為2006600余兩[10]。
與此同時,在北京支店存款資金的運用上,天津支店和上海支店提供了很大方便,使北京支店業務得以發展。這樣,使得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在中國形成了在華金融體系,促使其業務網絡化。如,1911年12月,盛宣懷、李維格致橫濱正金銀行函中提出,“敝公司總理于去年貴歷明治四十三年十一月十七日,在北京向貴分行借到押款銀元一百萬兩”[11],在北京支店借出款項,“到期即在上海照付可也”[12],而還款時可以向上海支店還款,這就充分說明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在華金融侵略體系化和在華金融業務網絡化。
辛亥革命前,北京支店放款部分,有對吳祿直的放款7784兩(辛亥革命時吳祿直在石家莊被殺),還有對溥侗的19460兩的放款,以其價值2萬兩以上的帶有土地的房屋作為擔保;以及端方在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北京支店2萬兩存款作擔保[13]。這些擔保,都因為辛亥革命無法變現。
例如,辛亥革命前,買辦陳靜齋在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北京支店寄存款的賬戶,寄存金額合計為145119.86兩。陳靜齋哀求北京支店以自己的實物財產合計118500兩的所有權提供貸款擔保[14]。當時革命軍勢力不可擋,清朝已瀕臨滅亡,人心惶惶,毫無辦法,只有等待秩序的恢復。其后南北統一,時局趨于和平,但市面仍無起色,買辦陳靜齋所提供的,土地、房屋均不在租界,而多在中國人的住地,所以如果不等到政治安定,市場恢復,很難進行買賣。在辛亥革命后,如果北京支店急于處理這些不動產,勢必得不到巨額利益。
再如買辦保證人泰豐號,在辛亥革命前曾經提供證券31912.5兩作為保證[15]。泰豐號在清朝時期,從事朝廷官服的交易。辛亥革命后,清政府倒臺,泰豐號商品沒有銷路。1911年,北京支店要求該號買辦債權的賠償,并要求該號作為直接的債務提供3萬兩的貸款證書,將該號大部分商品作為擔保,收存北京支店保管。但是,由于辛亥革命致使泰豐號過去最可靠的商品失去其價值,也使北京支店不能獲得債權的清償。
辛亥革命的爆發,不僅使得北京支店與之交涉的政府發生變化,而且使得其所處的金融環境也發生了變化。面對這一變化,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利用其在中國各處的支店,降低了其所受的損失與風險。特別是通過將所吸收的存款,用于購買湖北省公債及直隸省公債,使得北京支店在辛亥革命中受到的影響降到最低。同時,這也表明了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已經將其金融在華業務網絡化,能夠應日本政府的特殊要求,果斷采取金融戰略措施,以達到日本政府經濟上侵華的目的。
注釋及參考文獻:
[1]郭予慶.近代日本銀行在華金融活動——橫濱正金銀行(1894—1919)[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1.
[2][4]夏征農,陳至立.辭海(第六版彩圖本)[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889,889.
[3]董事會關于派遣小田切常駐北京支店的決定[M]//橫濱正金銀行史.西田書店,1976:316.
[5][6][7][8][9][10][13] [14][15]傅文齡.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在華活動史料[M].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1992:906,906,907,907,907,907,908,908,908.
[11] [12]陳旭麓,顧廷龍,汪熙.盛宣懷檔案資料(第4卷):漢冶萍公司(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197,197.
作者單位:《蘭臺世界》雜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