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從我家門前走過

起云金

徐霞客從我家門前走過。以前長輩說這嗑子時，我認為這只是故事罷了，有一天我突發奇想，背著《徐霞客游記》去走在徐霞客走過的大地上尋找他留下的靈感。

翻開《徐霞客游記》，字里行間深藏著一個個鮮活的思想，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你能讀出徐霞客行走在龍街這塊大地上沉重而富實的腳步聲，我一直不相信人死后有魂魄的存在，此時我特別希望有一位科學家能發明捕捉這魂魄的技術，讓徐霞客在龍街留下的魂魄能在我們眼前真實地再現。有一位偉人說過，你要了解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是走進他的精神世界，這我是相信的，在徐霞客游記的精神世界里，我真實地看到了徐霞客行走在龍街這塊土地上真實而鮮活的身影，找到了徐霞客選擇走從昆明到武定、元謀、龍街、大姚到大理的這條南方絲綢之路的靈關古道，作為一位龍街人，我真心感謝徐霞客邁著堅毅智慧的腳步從我家的門前走過，如果我生活在那個時代，我將等候在門前的老樹下，用一杯彝家人的米酒邀他到屋里小坐，請他詠上一段詩，把我和他的故事寫進游記里，那是多美好的故事，在這一點上我就沒有龍街的靈山秀水、小橋流水、古道老村那么幸運了。徐霞客是一位多愁善感的人，他把我家門前的山水、小橋、梅花都寫進了他的游記里。他看到的山，看到的水，走過的大地和我今天看到的是一樣的。我和徐霞客都是行走在龍街山水中的一個過客。

當我走在徐霞客走過的古道上時，解開徐霞客從我們家鄉龍街走過的情境的愿望越來越強烈。

我讀著徐霞客的游記，在文字里與他的思想交流，又多次順著徐霞客在龍街走過的路逐一考證，詢問各村長者，求證徐霞客走過的龍街這條路線。

徐霞客從貴州入云南進入“五尺道”到達昆明，又沿馬幫道，到達元謀，又沿靈關古道過龍街，過大姚祥云到大理，與五尺道、永昌道匯合，到達了騰沖通往緬甸的。

靈關道，有稱西夷道或牦牛道，建元六年（公元135年），漢在開南夷道的同時，漢武帝命司馬相如開通靈關道。從今天成都出發，經雙流、新津、邛崍到雅安，向南經漢源，過越西到達西昌，南行會理，渡金沙江過青蛉（大姚）、弄棟（姚安）、祥云到達葉榆（大理）與五尺道匯合，一條到保山、騰沖通緬甸，一條往麗江、中甸到西藏。一條往怒江到印度。這是云南西北部一條極為重要的交通要道，而且是內地到成都、到昆明路線最直的一條線路，江多、山高、箐深，道路不如五尺道，以馬幫、牦牛馱運為主，后來云南的茶葉、鹽的興盛，緬甸、印度對中原瓷器、絲綢的需求量大，商業的興起，大量的馬幫行走在這條路上，形成了著名的西南絲綢之路鹽馬古道。

古道的興盛，也隨之發展起一股專以搶劫馬幫為生計的流動的土匪，為保證道路的暢通，保護官方和民間馬幫的利益安全。漢以來在這條道路上設了哨所、驛站，最有名的就是元謀江邊的江驛、金沙巡司、云南驛、李堡哨、六關哨。在元謀過龍街、大姚這條靈關道上就有蘆頭哨、河底哨、李堡哨、廟前哨、哨頂、六關哨。到清道光志載，李堡哨還設有兩名哨丁。徐霞客就是沿著這條靈關道，從金沙江邊的江驛、蘆頭哨、設甸、龍泉、李堡哨、廟前哨過大姚、姚安、祥云到達大理，到達騰沖，考察了緬甸、印度，完成了考察云南的最大愿望。

時空真是一個神奇的精靈，在明朝崇禎十一年（公元1638年農歷臘月初七、初八、初九日），徐霞客真實地行走在大姚龍街河畔，這段時空定格在了中國歷史乃至世界歷史的坐標上。

我真希望歷史能像電視劇一樣能玩穿越，那我將穿越到公元1638年農歷臘月初七、初八、初九日的時點上，在龍街河畔的上、下河底的古橋上等你到來，求你收我做你的書童，做你龍街行的向導。

可那騙人的電視劇幫不上我這個忙，我只有鉆進你寫的游記里，跟著你的思想在我家鄉的領地里游玩。378年的歷史，真可謂是滄海桑田，你記錄的山川依舊，可那良田壩子已變了模樣。你記錄的幾處地名和獨木橋已更改了原樣和名字。你走過的羊腸小道已不是原樣，苦難的龍街人，很難想起你行走在龍街的神采模樣。

2016年7月，一個追憶徐霞客的文人，背著徐霞客的《游記》去龍街尋找徐霞客走過的腳印。

讓我們用永恒的《徐霞客游記》和龍街的山河，一起去追憶徐霞客之行。1638年農歷臘月初一，徐霞客住在元謀縣元馬鎮東郊的官莊，同他一起同行的還有悟空等幾個僧人和雇來的仆人。臘月初六，從元馬鎮東郊的官茶房向爐頭壩今新華朝大姚走去，渡過大沙河，考察了土林，走過黔府官莊，走過沙河箐，來到爐頭壩，今天的新華一家草廬人家投宿住下。

臘月初七日，從爐頭壩爬過石碑山梁子的亂石岡，從西北坡下，來到了夾在兩山之間的龍街河邊的河尾，這是徐霞客第一次踏過龍街河邊也是最后一次。游記中寫道：“由嶺岸最高處西轉而下，逶迤曲折，下四里，復從岡上西北行，忽見岡左右復成溪而兩夾之，其溪流分大小，平行岡上二里，即從其端下，西渡大溪（龍街河）。徐霞客從龍街河南岸的下河底村前走過。在往日馬幫歇腳做飯的大平掌，用三個石頭生火做飯。走了1公里多，來到了同樣在龍街河南岸的上河底村，徐霞客稱他們為“夷村”。當我們來到這個村考證時，描寫的村子地形、彝族，與當年徐霞客一模一樣，當地的80歲的楊家祿只能記起村前馬幫當年的情景，多的100多匹、少的10多匹的馬幫每逢街天都來來往往從村前叮當、叮當地響著鈴，唱著趕馬調從身旁走過。還沒有徐霞客從村前走過的傳說，當我們讀起徐霞客記錄下河底村的文字時，老人很驚奇，徐霞客描寫的精準，和380年后下河底一模一樣。我的祖奶奶也是從下河底普家嫁到我們起家的，當年奶奶說領我回祖奶奶家，因為小沒有去成，長大了又一直讀書、工作在外，這次因追尋徐霞客之路，終于還了一個愿，來到了徐霞客走過的我祖奶奶家的村子。

徐霞客吃過用龍街河水煮的龍街米飯，順龍街河岸的山腳而行。徐霞客看到了“南北寬大，東西走向，龍街河流淌在其中的倉屯壩子”。在壩子北面的山腳走了一里多，徐霞客來到了一個村子，村中有一個坐北朝南的法慧寺，幾位從北方京城來的僧人把徐霞客一行的顧仆和僧人迎接到了法慧寺中吃飯住宿。這一天徐霞客一行走了40里路，徐霞客在游記里沒有寫一個累字。

公元1638年農歷臘月初八日，龍街冬天的早晨很冷，徐霞客早早起來，看著倉屯壩子和龍街河，還想體會下這里的黎民百姓的生活，雇來的仆人重病又復發，近日苦累地行走了幾天，走了一里多來到水井屯的龍泉寺里，被這兒的美景迷住了，就住下來在龍泉寺休憩了一天。

我的家就在龍泉古寺對面的魯口場村，坐南朝北，而龍泉寺坐北朝南，正好兩對面。徐霞客站在龍泉寺大廈的樓上就能看到魯口場的全景。他可能看到我們祖先在田地里勞作的情形，但沒有寫進游記里，只有充滿詩人史韻的古鐘見證了。徐霞客和我都認真研讀了古鐘全身背負的歷史文化，歲月讓她殘缺，我希望她背負著這段歷史永恒下去。我家鄉的龍泉水，徐霞客一定喝了，因為那龍泉水就在徐霞客留宿一天多的龍泉古寺里，我在那里讀書時也喝著那泉水長大。

公元1638年農歷臘月初九，又是一個相艷陽初升，寒氣漸散的早晨，龍泉古寺的晨鐘剛剛敲響，大殿前的半圓池上還飄著水汽，徐霞客就早早起來了，同行的僧人一起和他向寺里的長老告別后就順龍街河我的家鄉魯口場村方向步行而來。走了二里來到了我的家鄉門前獨木橋邊，并從獨木橋上走過。

響水箐的趕馬哥謝文興領我來到獨木橋邊，回憶著他當年趕馬幫從這兒走過的情境，下到河邊，河的左岸還能看到當年獨木橋橋腳經過幾百年沖刷仍然頑強地堅守在那兒的基石。我們終于找到了《徐霞客游記》里的龍街河上的獨木橋，卻找不到獨木橋邊徐霞客采了一枝梅花的梅花樹。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徐霞客記錄的獨木橋邊的梅花吧。

“橋側有梅一株，枝叢而干甚古，瓣細而花甚密，綠蔕朱蕾，冰魂粉眼，恍見吾鄉故人，不若滇省所見，皆帶葉紅花，盡失其“雪滿山中、月明林下”之意也，乃折梅一枝，少憩橋端。”

我要感謝我家門前小橋邊的那株梅花，在徐霞客從她身邊走過時，美麗神艷地盛開，代表我們龍街世代人，也代表我家母鄉的山水歡迎徐霞客的到來，并熱情感人地向徐霞客獻上了一枝梅花，邀他在橋頭小憩。我趕這次相約太晚，380年后，當我帶著詩意的龍街米酒找到橋側當年生長梅花樹的原址時，徐霞客已走得很遠了。那橋、那梅都歷史地隨徐霞客而去，隨行的趕馬哥謝文興指著他見到的和徐霞客見到的橋和梅原址、河邊只有幾塊殘磚硬石在堅守龍街河的左岸，等待我們的到來。

賞過梅花，向前走了兩里路來到了倉屯橋，徐霞客對橋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對倉屯橋特別感受，把它寫進了游記里。又走了二里半，徐霞客來到了美泗村峽口，這里實在太美了，一條古騾馬鹽道從村中間走過，村里還有一口清甜的古井。馬幫隊伍一定要在這里喝上一口井水才能向前行的。井邊還有一個過街樓，樓下古石板路按秦五尺道而建，寬五尺，樓上住人，想必是當年哨卡哨丁人員而住，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水井的上方是一幢順山勢而建的民房，三層高，一主二廂一照壁的大院足以證明當年這里的繁華，還有美泗村這個古老的名字，說明這里還是有文化的。徐霞客匆匆而過，怕被這里的美景迷住，在游記里留了個暗號“泗峽口”。繼續向西行走了十里從李堡哨村，這又是我過去祖上的田房，起家祖上世襲在這里任哨丁，清道光志上也記載“李堡哨哨丁二名”。起家的家譜也記錄了這一史實。徐霞客向我們祖輩哨丁說明情況就向西邊的山上走去了，十里上到達山頂廟山營，過廟前哨，就下大坡十公里到達大姚縣南門水井處的一家旅店住下。多天后到了永昌騰沖。

徐霞客走后，我的家鄉一直傳說著徐霞客從門前的故事。特別是在這條古驛道上走南闖北的趕馬哥們，他們不想讓這段歷史被遺忘。趕馬哥的趕馬調記錄著這段驛站路上經歷過的酸甜苦辣，今天還一直在這條路上傳唱。

作為一位家鄉人，我一直自豪，一位偉大的旅行家、文學家、地理學家徐霞客，真實而歷史地從我家的門前走過，真實記錄了從我家門前小橋走過看到小橋邊一棵正在開花等待他到來的梅花的心情。

責任編輯：李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