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高考的山丘，擁抱背后的溫柔

賀平安

有人說，即使是一座土丘，只要離得夠近，都足以遮擋住我們的全部視線。

進入高中后，我開始和一成不變的生活較勁兒。因為高考實行文理分科，天光熹微時，我已經起床去教室背文綜了，在走廊上站到昏昏欲睡，各種歷史事件在口中循環播放。老舊的日光燈在頭頂發出細微的“嘶嘶”聲，仿佛是忍受不了我的聒噪而發出的抗議。

我在學習上很勤奮，卻因為一些難以言表的羞赧，便將勤奮掩蓋在玩世不恭之下。起初還能在課間跑出去曬曬太陽，在體育課上打排球、練短跑，但高考倒計時就像一柄高懸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漸漸地就再也沒這份多余的心力了。那個數字提醒著我們，再沒有時間可以供我們蹉跎了。吃飯全靠小跑，洗澡不忘掐表，我把有限的時間擠了又擠，全部獻給了走廊和文綜，還有滿是折痕的書本。

學習之路并非一帆風順，我爬上百強榜的次數和跌落的次數各占一半，歡喜和失望也因此各占一半。偏偏我性格要強，每次出現退步時不需要他人提醒，就已經懊悔不已。面對試卷上鮮紅的紅叉，第一千零一次責怪自己不應該粗心大意。等到下次重新上榜時，又會因旁人聽到自己的分數之后發出的驚嘆聲而心生驕傲。

我是山腳下長大的孩子，后來發奮圖強，從鄉鎮考到了市區，父親為此足足高興了一整個暑假。在家里經濟并不寬裕的情況下，他堅持為我在學校附近租了房，生怕我在宿舍里住不習慣，力求給我提供最舒適的生活條件。父親雖不善言辭，卻給予我一種背靠大樹的安全感。

這些散發著溫暖微光的時刻，使我即使在這場戰役中屢敗屢戰，也不愿放棄。

老師總是說，高考是人生中最重要也最公平的一次考試，曾經沒幾個同學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后來經過生活的打磨，才知道高考遠比我們當時目所能及的“重要”還要更加重要。我很慶幸自己那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沒有一輩子住在那個村子里。

在包容而多元化的大學里，在年輕活躍的思維風暴中，我逐漸懂得，從漫長的人生來看，高考或許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山丘，卻不可避免地成為通往高等教育的敲門磚。十余年的學習生涯教會了我們該如何面對逆境，如何總結經驗、展望未來，成績本身固然重要，但這些才是高考真正的意義。

我由衷地感謝高考，感謝它的殘酷與溫柔。這是一場不見血的廝殺，我們喊著各種熱血而勵志的口號，一邊眼含淚光，一邊負重前行。但高考也給了我們生生不滅的希望，無論貧富，無論貴賤，它是主宰公平的法官，對全國千萬考生宣讀著一個真理：舍得付出就會有所收獲。

高考，像是一座小小的山丘。十七八歲的少年站在半山腰仰望著頂點，總覺得遙不可及，難以看到盡頭。可是在經歷過一段純粹的拼搏時光之后，我在不知不覺間登上了山頂，激動地舞動雙臂，任由汗水在后背蜿蜒出盛放的花朵，一如成長的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