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文藝家而言,身臨自己所處的時代,如何以自己的方式為這個時代作貢獻,這始終是一個無法回避的課題。面對時代現實,無論是如實白描還是藝術虛構,無論是縱情歌頌還是無情批判,都會留下文藝家獨特的印痕。而這些印痕,不但對文藝家本人是有意義的,對這個時代也是有意義的。
就眼下而言,新冠疫情這個人類歷史上從未遇見過的嚴酷現實,不可能讓這個時代的文藝家無動于衷。從嚴峻局勢下的共克時艱,到抗疫取得階段性勝利,2020年的春天,人們一起經歷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時光。這樣的時光還會不會再來?我們現在不知道。但至少,這樣的時光不能白白度過,文藝家要為它留下同樣是刻骨銘心的印痕。
上海的文藝家不負所望,他們用各種方式回應了時代。本刊在上一期的“熱點”欄目里,對各個藝術門類的積極回應做了一次巡覽。而本期的“熱點”,則鎖定視覺藝術的范疇,走近藝術家個體,看看他們是如何做好“時代召喚與心靈召喚”這篇大文章的。大文章的“主菜”是“召喚——上海市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美術、攝影主題展”,而“召喚”主題展的主題作品也叫《召喚》,這是一幅寬18米、高2.2米的巨幅畫作,讓每個步入中華藝術宮展廳的人都深感震撼,它多角度、全景式地再現了自疫情爆發以來許許多多的感人畫面,引發了觀展熱潮。
這樣的鴻篇巨制,不可能一個人完成,必然是集中了一批畫家的智慧與才華。確實如此——20位老中青畫家在兩周時間內夜以繼日,幾乎以燃燒般的激情,合作完成了這幅目前為止國內最大的以抗疫為主題的巨幅綜合材料繪畫作品。本期刊載了這些畫家的繪畫心得,你會發現,這樣的“合作作品”與“單人作品”相比,其難度不可同日而語。無論是謀篇布局還是協調風格,抑或是時間進度與質量保證,都是在克服困難中掘進的。有的畫家還不得不戰勝“從未用過某種顏料”的瓶頸,用極短的適應時間成就了自己的藝術新境界。這些經歷,對于參與者而言,都是極其寶貴的精神財富,值得珍藏。
在“召喚”主題展上,兩位“戰地攝影記者”的紀實照片,令人怦然心動。上海派駐武漢的兩位“戰地”攝影記者賴鑫琳和董天曄,他們直接趕赴疫區“逆行”近兩個月,他們發回了各類新聞報道數十篇、拍攝數萬張珍貴照片,真實展示了上海援助武漢的醫務工作者在一線救助病患最珍貴、最感人的瞬間。我們今天在新聞上看到很多爭相傳閱的“最佳圖片”,很多就是來自他們的鏡頭。
賴鑫琳自述的一個鏡頭讓讀者生動而深切地了解了“上榜佳作”是如何誕生的。那是武昌方艙醫院休艙前的最后一夜,已前后五次進入過方艙醫院病房采訪的賴鑫琳,第一次看到從未有過的蕭條冷清。當晚,湖北省人民醫院的江文洋醫生最后一次在方艙醫院值夜班,他看著空蕩蕩的床位,心里落寞又欣慰,擔子終于卸下,他躺倒在空病床上休息了片刻。那個畫面簡直太魔幻了,穿著防護服的他像極了一個宇航員,在太空中執行了漫長又艱難的任務之后,終于回歸地球上的感覺。于是,快門摁響了,佳作誕生了。第二天,江文洋醫生“躺在空空病床上如釋重負”的照片火了,多個關鍵詞上了熱搜,在微博、朋友圈之間傳播甚廣,也引來了像央視和《人民日報》這類主流媒體的轉載,各個平臺的閱讀量累計超過了3億。賴鑫琳說:“同學朋友陸續截圖問我,這是你拍的嗎?為什么危險的采訪都有你?我沒有很認真地給出過答案,危險的地方總會有逆行者,記者也是其中之一,把正在發生的事實報道出來,是我們的天職。”
說得多好,是“天職”。那些獲得普利策新聞獎的攝影作品,幾乎無一不是在各種“戰地”拍攝的。此時此刻,來自上海的攝影記者穿著防護服奮戰在疫區,又何嘗不是深入“戰地”?今天的佳作,會不會變成明天的“不朽之作”?一時難說,但這樣的作品,無疑是具備潛質。誰勇敢地選擇了逆行,誰才有可能獲得創作不朽作品的可能。
“時代召喚”與“心靈召喚”是相輔相成的。如果一個文藝家只是被動地響應“時代召喚”,而缺乏發自靈魂深處的主動的“心靈召喚”,那么他所創作的作品往往缺乏真正打動人心的力量。而一旦激起了無可遏制的“心靈召喚”,那么,那些刻骨銘心的歷史時光,也將化為刻骨銘心的藝術印痕,成為文藝家本人以及時代的紀念碑。
本刊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