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大偉
這趟想講講我小辰光眼睛里“動物世界”里的一些有趣故事——
空中飛的
先講空中飛的,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麻雀。我小辰光麻雀算是“害鳥”(罪名是它要吃稻田里的谷物),1958年期間麻雀被列入要消滅的“四害”之中(其余為蒼蠅、蚊子和老鼠)。上海人消滅麻雀的辦法蠻奇葩的,記得居委會動員不上班的家庭婦女統統行動起來,用木棍敲面盆、敲洋鉛桶……敲打一切能夠發出聲響的物事,整天驅趕麻雀,讓它們沒有地方落腳休息,在空中飛呀飛呀飛呀,一直飛到飛不動,跌落下來摜死。阿拉小囡最起勁了,我敲復興坊門口的那兩扇包著鐵皮的大門,敲得震耳欲聾,差點被弄堂口擺攤頭的小皮匠吃生活。那辰光路面上、弄堂里、屋頭頂,經常能見到摜死了的麻雀,倒也蠻作孽的。好在“敲鑼打鼓”的辰光不算長,忽然又有一種新的評價麻雀“是非功過”的版本,說是有專家計算過,麻雀一天吃掉的害蟲有多少多少,算下來一年要吃掉多少多少害蟲,“功大于過”。不過麻雀是益鳥還是害鳥的爭論,還是持續了一段時間。記憶中后來“四害”中的“麻雀”由“臭蟲”替代,再后來“臭蟲”又被“蟑螂”替代。
記得我小辰光在曬臺上曾經拾到過一只落地摔傷的麻雀。我給它傷口處涂上紅藥水,然后用一根細繩扎住它的一只腳,繩子的一頭扎在欄桿上。麻雀不斷地扇著翅膀想飛起來。我在它邊上撒了一些米粒,放了只盛水的碗。不料那麻雀性子剛烈,不吃不喝,折騰了一個晚上,死了。爹爹告訴我,麻雀野性十足,是很難“養家”的。我似乎懵懵懂懂意識到麻雀這不屈不撓的做派是很不討人喜歡的緣故。爹爹又講,要說討人喜歡的鳥,非芙蓉、畫眉、鸚鵡、八哥莫屬,它們早就被人類收服,所以適合家養。那辰光經常能看到唔沒事體做的老頭,一清老早拎著各色鳥籠,去公園、茶館店嘎訕胡。我央求爹爹,也讓我養只討人喜歡的鳥吧。
爹爹有點“溺愛”我,幾天后他果然從花鳥市場,給我買來一只八哥,外加配了一只造型漂亮的鳥籠。爹爹還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八哥會學人講話,你要是說粗話,八哥學會了,有客人來,它就罵粗話,這讓阿拉多少沒面子呀?八哥在鳥籠里快活地活著,不愁吃不愁喝,時不時打開嗓門鳴叫幾聲。我決定教它說話。先教它一句簡單的唐詩吧。“日照香爐生紫煙”。可這家伙喉嚨里像是堵了口痰,“呼嚕呼嚕”的。我繼續尖著嗓門教它:“日照香爐生紫煙”。它脖子一仰,“吔”了一聲。“不對!聽好!日照香爐生紫煙——”八哥脖子一仰,又是一聲“吔——”喔,它學會了,學會了一句唐詩的最后一個字:“煙——”對,是“煙——”。我交關開心,在籠子里放了半個蘋果,給它加餐。不過我教了它一個禮拜,這只八哥還是只會一個字“煙——”字。要是在現在,會叫“煙——”(“吔——”)還算時髦。后來我才曉得,一只會說話的八哥,它的舌頭是要經過專業人士精心修過的。八哥雖然勿會講話,卻對我情有獨鐘。每當我打開鳥籠給它送吃的喝的,它總會迎上前來,張開翅膀,嘴里歡快地叫著“煙——煙——”,它用它那柔軟的翅膀輕輕地撫摸我的手背,顯得非常之友好。有一趟我給它喂食,忘記關上鳥籠門,這家伙飛出籠子,先是繞著屋子飛了一圈,然后一個大“S”,飛出窗外,一下子消失在藍天白云之間。爹爹曉得了,告訴我,八哥不是鴿子,沒有磁場定位功能,那只八哥想回來也回不來了。我聽了,呆呆地注視著空鳥籠,很傷心。
提到鴿子,我想到對馬路的阿四頭,他成績不好,高中也沒考上,考進了一所技校,也勿大看到他上學的,經常賴在家里,做啥?養鴿子。他在屋頭頂上搭了只鴿棚,養了一群鴿子。他每天有好幾趟從老虎窗爬進爬出,喂他的鴿子。因為鳥屎問題,踏壞屋頂上的瓦片問題,他跟鄰舍經常吵相罵。有一趟他在屋頂上跟人家吵相罵,一激動,從屋頂上滑落下來,摜壞了腿,變成了走起路來一蹺一蹺的“蹺腳”。可他還是繼續從老虎窗爬進爬出養他的鴿子,鄰舍們看他這副“癡心不改”的腔調,就再也勿跟他吵相罵了。我曾經參觀過阿四頭家的鴿棚。他說他養的鴿子都在信鴿協會登記過的,每只鴿子的腳圈上都有編號。國慶節、五一節市里組織大游行前,信鴿協會專門派人來接走他養的鴿子,在大游行時放飛和平鴿。他說參加信鴿協會的人家,居委會是沒有資格拆他家的鴿棚的。阿四頭說這話時大拇指一蹺一蹺的,底氣很足,像他是在市政府工作一樣。
地上跑的
上海關于“馬路”的由來,講法蠻多。有一種講法,說是最早來上海灘冒險的洋人,在外灘想找個跑馬的地方,看到洋行樓群后面的大片泥灘,就開了條從今天南京東路外灘到河南中路一段長約500米的跑馬小道,這便是南京路的前身。因為當時總看見洋人在上面跑馬,所以上海人就稱它為“馬路”。
我小辰光看到過上海馬路上行走的馬車。在車老板的吆喝和鞭子聲中,兩三匹馬并肩齊行,拉著裝滿貨物的平板車,頭頸上掛著的鈴鐺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響。有辰光弄堂里也會出現牽著馬賣馬奶的人。小朋友們常常會圍著馬,看擠奶,看馬打噴嚏,膽子大一點的小囡會摸摸馬的鬃毛,拍拍馬的肚皮,但不大好拍馬的屁股,因為弄不好拍在馬腳上,看上去老老實實的馬,會突然之間揚起后腿。有一趟隔壁阿福就被馬揚起后蹄,一腳蹬翻在地摜悶脫了,哭也哭勿出來。“馬屁拍在馬腳上”的俚語,我早就心領神會。
除了馬,上海市區有好幾處牛奶棚,專養奶牛,供應給市民鮮牛奶。曹家渡有一處,離我家不遠的廣中路也有一處。有辰光出去白相,經過牛奶棚,阿拉會溜進去看看。牛奶棚里的奶牛,全部是黑白相間的皮膚,像一幅幅地圖。棚里的蒼蠅“嗡嗡嗡”飛來飛去忙得勿得了,似乎都喜歡在這里開會。我小辰光還看到過一種水牛。我家住在市郊結合部,穿過水電路就有一片農田。老底子還種一些水稻,所以能看到水牛耕田。水牛全身黑漆漆的,兩只眼烏珠凸出,一對牛角倒八字豎起,在水田里犁地,力道大得嚇人。水牛很老實,不會踢人,所以儂可以盡管拍拍它的腦袋、脖子、脊背和屁股。不過聽說牽牛繩不能太用力,如果把牛鼻子牽壞了,牛就不聽你指揮了。還聽說牛宰殺前會流眼淚的。后來稻田改種蔬菜了,就看不到水牛了。
要曉得上海是個移民城市,倒推三代,大多都有一些鄉下的親戚。那辰光鄉下有人來上海做人客,都會帶著大包小包的農副產品,路途近一些的(比如我姆媽出生在青浦朱家角),還會拎上活雞活鴨來串門。特別是到了年夜三邊,好多人家都臨時圈養起一些雞鴨,待到節日里斬殺。臨時搭起的雞棚鴨棚里雞叫鴨叫,邪氣(非常)鬧猛,也是一道城市風景線。那些年,市區還沒有禁止養雞鴨的規定,有的人家也喜歡養些雞鴨,用來改善自家生活。記得開春時節,新村里便常會出現賣小雞的流動攤販。攤販掀開圓圓的竹匾蓋,就能看到里面濟濟一堂的小雞小鴨,一只只如絨球一般,嘰嘰嘎嘎地叫著,太可愛了。這辰光小囡們是最起勁了,蹲在地上,圍成一圈,指指點點,好不熱鬧。有的還會拖著自家爺娘來,非要買幾只回去養養白相相。那些年,養雞養鴨的人家,跟現在養寵物的人家比并不少。
我也養過雞,養著養著勿曉得哪能就死掉了,后來姆媽就勿讓我養了。阿拉隔壁的蘇州好婆會養雞,比較“專業”。她在公共陽臺一角用毛竹爿搭了只雞棚,足有一平方米,上面蓋著有油毛氈,曬勿著太陽落勿著雨。她養的全是清一色的母雞。母雞要生蛋時,要是我們小囡在陽臺上白相,她就會朝我們作揖,“倷(你們)輕點呢,偶屋里個(我家的)母雞要生蛋哉。”于是阿拉就會識相地閉上嘴,在雞棚邊靜靜地等候。果然過了一歇,母雞會發出“咯咯噠”的叫聲,雞蛋生好了。好婆就會打開雞棚,從雞肚皮底下摸出一只蛋,同時賞給母雞一把米。關于公雞,印象特別深的是驐雞和斗雞。那辰光,新村里會有驐雞的人來。我們小囡就圍上來觀摩。只見驐雞人接過小公雞,動作熟練地按住,扳開雞腿,在大腿根部拔去少許雞毛,刀片一劃,割開雞皮,用刀尖挑出兩粒黃豆般小東西,松開手。小公雞在一陣慘叫之后,呆噔噔地立起,然后一蹺一蹺地走了。聽大人講,被驐過的小公雞,長得快,肉也鮮美。不過小公雞失去生殖能力,不會打鳴,變成了“太監”。還有,斗雞也很好看。先是劃好場地,各家捧出各家的公雞,入場,雙方在大人小囡們的叫喊聲中,豎起頭頸上的羽毛,用尖啄,用爪子,橫沖直撞,互不買賬。斗雞不像斗(蟋蟀),賺績輸的一方,掉頭就跑,再也不開牙了。而公雞交戰,打得不可開交,斗得血嗒嗒滴,也不肯休戰。最后只好養雞人出來拉架,拎著占下風的公雞撤離戰場。想想老古話講的“雞冤家鴨朋友”,是有道理的,我從來也沒有看到有鴨子打相打的。
上海人養雞養鴨的人家多,養兔子的人家很少。有一趟爹爹到郊區出差,有朋友送給他一對小兔,一黑一白,毛茸茸的,茶杯大小。我當然開心,那辰光那只八哥正好飛走,小兔正好來補位。我給小兔起了名字,黑的叫小黑,白的叫小白,腦筋也不要動的。蘇州好婆在陽臺上搭了雞棚,我家也可以在這里搭個兔窩呀。我花了半天辰光搭好兔窩,把小黑小白關在里廂,給它們喂菜葉,喂水。蘇州好婆看到了,眼睛朝我白法白法,我沒睬她。我給小黑小白吃的菜葉都洗干凈的,水也是熟水,偶然也給它們放風,讓它們在陽臺上蹦來跑去。看著它們日長夜大,爹爹朝我伸大拇指。小黑小白長成了大黑大白。一天放學回家,我聽到姆媽在跟爹爹商量,說是鄉下外婆要來上海玩幾天,姆媽準備殺只兔子招待外婆。爹爹立刻說,把兩只兔子都殺了,一只招待外婆,一只腌一下給外婆帶回去。我聽了,非常憤怒,可又無能為力。這一天終于到來了,我在兔子窩前默默端詳著兩只可憐巴巴的兔子。大黑正溫順地依偎在大白的身旁,晃動著腦袋像在跟它的同伴喁喁傾訴著什么。大白發現了我,一對紅眼睛時不時掃我一眼,然后輕輕搖動著短尾巴。唉,它們勿曉得將大禍臨頭。半夜里我悄悄起床,跑到陽臺上,打開兔籠,拎起兩只兔子跑出家門,朝郊區方向跑去,放進了一片青菜田里。后半夜我睡得很香,是爹爹把我推醒的。天已大亮。爹爹問我,儂曉得兔子到哪里去了?我搖搖頭,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姆媽則懷疑是隔壁好婆家里人偷的,但是她觀察了好幾天,拿不到證據。我心里暗自發笑。過了幾天,樓上的德勝神秘兮兮地告訴我,附近菜地里出現野兔,他爸爸向同事借了把氣槍,準備去打野兔。我慌忙問:是黑的?還是白的?德勝擺了擺手,一臉的惡狠狠:管它黑的白的,只要是野兔,就“啪啪啪!”不過我一直沒有聽到他們打到野兔的消息。
上海有動物園。西郊公園(后改名上海動物園)、和平公園里也有動物,后來又有了野生動物園。動物園里的動物大多來自天南海北,不屬上海本地產,此地就不多列數了。不過需要提一筆的是西郊公園的小象版納。它1972年5月“移民”上海,陪伴了上海人將近半個世紀,于2018年11月死亡。那些年看過的紀錄片《捕象記》,至今仍印象深刻。
水里游的
記得小辰光家里五斗櫥上有只圓形的金魚缸,里面總是養著幾條金魚。我常常會踏在小矮凳上,看金魚們甩著尾巴,在水草間游來游去。后來“文革”了,好像講養金魚也算是一種“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姆媽不再養金魚了。后來勿曉得啥辰光開始,上海老百姓當中行起了養熱帶魚。阿拉廠隔壁有家人家,一只玻璃魚缸起碼有一米半長,里面養著各種熱帶魚,五顏六色,竄來竄去,鬧猛得勿得了。養熱帶魚的是個青工,跟我年齡差不多大。阿拉兩個人邪氣(非常)談得攏。他向我介紹熱帶魚的各種品種,神仙魚、紅綠燈、熒光魚、紅斑馬、白云金絲、珍珠馬甲……講得我心里癢癢的。
我在這位朋友的指導下,用三角鐵敲了只半米長的魚缸,用鉚釘鉚牢。配上玻璃,四周嵌上桐油石灰,裝好加熱器,接入電熱棒,放進水,放入水草、假山石。先是養一些價鈿便宜的孔雀魚。養法養法,興趣高了,便開始買了一些價鈿大的熱帶魚,比如神仙魚。神仙魚的體型大,游起來一副篤悠悠的樣子,俠氣有腔調。當然也需要有竄來竄去的孔雀魚跑龍套,魚缸里才顯得熱鬧。小辰光養金魚,給它們吃的是飯米碎(飯粒),而給熱帶魚喂食,可不能這樣草草了事。小攤頭上有魚蟲粉賣。不過一旦熱帶魚養刁吃上了活食,禮拜天要到小河浜里去撈魚蟲,也蠻麻煩咯。養熱帶魚最怕突然之間停電了(那些年停電的情況經常發生)。停電的辰光長了,水溫會降下來,熱帶魚就會凍死。要是白天停電,還可以比照魚缸里的溫度計,朝魚缸里加熱水升溫,如果半夜里停電就麻煩了。有一趟半夜里停電,一覺睏到天亮的那位青工朋友,醒來發現魚缸里的熱帶魚死脫一大半,哭都哭得出來。后來這家伙半夜里常常會爬起來看看有沒有停電,辰光一長就得了神經衰弱的毛病。我的一位養熱帶魚的同事還碰到一樁懊糟的事體。他做的魚缸大,2米長1米寬,放水要放十幾鉛桶。有一趟半夜里玻璃魚缸突然爆裂,屋里廂立刻水漫金山。樓下天花板上水嗒嗒滴,被鄰舍罵山門罵了好幾天。
我小時候好動,猴子屁股,人坐不下來。有一天爹爹跟我嘎訕胡,勿曉得哪能會聊到釣魚的話題,爹爹講釣魚能夠培養一個人的耐心。我立刻應答,那么釣魚可以克服我的“猴子屁股”毛病?我家附近有幾條小河浜,其中屈家橋的小河浜是通蘇州河的,河水發黑發臭,肯定沒有魚的。水電路朝北的幾條小河浜里有魚,我看到過一些大人在河邊釣魚。我決定去釣魚,磨磨我的性子。魚鉤和尼龍線,商店里有買的。魚竿用的是從新村“墻籬笆”(竹籬笆)上抽下來的竹子。浮標用鵝毛桿,剪成一段一段,穿在尼龍線上。爹爹講,釣魚最好一個人去。因為人多了,嘻嘻哈哈說笑,很容易驚動河里的魚,它們就不肯上鉤了。準備好了釣魚工具,我就獨自一人去附近的河浜釣魚。我靜靜地坐在河邊垂釣,風和日麗,陽光反射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我眼烏珠緊盯住飄在河面上的浮標。浮標一動也不動。有時稍微動了一下,我就立刻拎起魚竿,沒魚上鉤。再放下魚鉤。再等。浮標好像又動了,再拎起魚竿,還是沒魚。沒魚,沒魚,沒魚……
我問自己:釣魚真的能磨自己的性子嗎?我坐得屁股發痛,看來沒有耐心了。收攤,回去。一旁的河溝里傳來一陣陣嘻嘻哈哈的聲響。陽光下,一群赤膊的男小囡在河溝里戲水。“嘩啦啦,嘩啦啦”,他們把一桶桶水從土堤的一邊舀向另一邊。我跑過去一看,土堤內的水快被他們舀干了。一些魚兒在河底的爛污泥里亂蹦亂跳。我遲疑地問他們,你們這是干什么?一個光頭男孩告訴我,這叫“拷浜”。就是把這段小河溝的兩邊用土堵上,然后把里面的河水舀出來。在他們包圍圈里的魚,不管大魚小魚,一條也逃不掉。光頭男孩一臉的得意。一定是我羨慕的表情打動了他,他朝我招招手,邀請我一起參加他們的“拷浜”。嗲!我立刻脫下鞋襪,卷起袖管,跟他們一起“嘩啦啦”起來。太陽落山下,我拎著一袋分到的小毛魚,笑嘻嘻地回到家。看見我弄得泥猴一樣,聽完我的情況介紹,姆媽嘴巴里嘰嘰咕咕的,勿合算,汏衣裳用掉的肥皂銅鈿,要遠遠超過這些小毛魚的價鈿。而爹爹則是連聲說,可惜可惜太可惜,這些小魚還不到長大,就被你們撈起來了。人家漁民打魚的漁網,網眼是有規定尺寸的。勿可以使用網眼小的漁網打魚,就是為了不誤捕小魚。印象中我沒釣過幾趟魚,弄得像泥猴一樣的“拷浜”,就這一趟。
還想起一樁跟“釣魚”有關的事。那些年男人做家務的比較少,有空他們就聚在一起打牌、下棋。304室的爺叔不喜歡打牌、下棋,他每個禮拜天一清老早就帶上漁具,踏著腳踏車出去釣魚。太陽落山辰光回來,桶里總有幾條釣到的魚。有一趟我看到他老婆在問他,儂釣起來的魚都是一個品種,一樣大小,難道它們在一起開會?304爺叔在幾條河鯽魚里翻法翻法,翻出了一條小黃魚。他老婆眼烏珠一下子瞪得田螺大,奇怪?上海灘哪里條河浜里能夠釣得到小黃魚?304爺叔悶脫了,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笑得煞人!
我記憶中上海灘“動物世界”的故事,還有不少,今朝就講到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