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可 李本乾



【內容摘要】 出版業是文化傳承和文明交流的重要載體,圖書出版“走出去”是中國文化全球傳播的重要形式。本文在全球傳播的語境下,對“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圖書出版“走出去”的現狀、成效與短板進行了系統評估,在回顧與反思的基礎上提出了對策建議,包括加強出版“走出去”的整體規劃,推進“一帶一路”理論和國際問題研究的圖書出版以及加強科技出版合作與交流,從而促進“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圖書出版“走出去”工作。
【關? 鍵? 詞】“一帶一路”;中國出版;“走出去”;文化傳播;“絲路書香工程”
伴隨著經濟力量的全球擴展,西方國家的文化產品擴散到世界各地,對各國文化、價值觀乃至政治意識形態施加深遠的影響,構成西方主導的全球治理格局的一塊基石。在這個意義上,如果說“一帶一路”建設是中國新型全球治理觀的表現和實踐,那么文化傳播工作理應成為該倡議的重要組成部分。習近平主席在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中指出,“要積極架設不同文明互學互鑒的橋梁”。①出版業是文化傳承和文明交流的重要載體,圖書出版“走出去”是中國文化全球傳播的重要形式。本文探討的是, “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圖書出版“走出去”的現狀、成效與反思。
一、“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圖書出版“走出去”的現狀
“強大的國家目標實現能力是中國體制的重要特征。”①21世紀以來,得益于一系列出版“走出去”政策、規劃及相關工程項目的組織實施,中國圖書出版的國際競爭力顯著提升,有力地支撐了中國故事的全球傳播。
(一)注重政策引領,發揮央地協同作用
2013年以來,在前期政策基礎上,國家有關部門立足“一帶一路”建設需要,出臺一系列專項扶持政策,引導中國出版加快“走出去”的步伐。
2014年,經中共中央宣傳部批準,包括重點翻譯資助項目、絲路圖書互譯項目、漢語教材推廣項目等類別的“絲路書香工程”獲準立項,同時入選國家“一帶一路”建設重大項目。②2017年9月發布的《新聞出版廣播影視“十三五”發展規劃》將“絲路書香工程”列為“十三五”期間新聞出版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重點項目。文化部同年發布的《文化部“一帶一路”文化發展行動計劃(2016~2020年)》也提出要以數字文化為重點,開拓完善國際合作渠道,實現文化生產和文化消費的良性互動,促進“一帶一路”民心相通建設。
在國家規劃指引下,不少省市也結合自身情況,加大對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開展出版交流合作的支持力度。例如,上海市不僅在原有“上海翻譯出版促進計劃”“上海市版權走出去扶持資金”等傳統項目中加大對“一帶一路”相關項目的扶持力度,還從2016年起,特別設立“上海新聞出版‘一帶一路資助項目”,推動上海優質出版產品在“一帶一路”國家的出版傳播。此外,上海市新聞出版局還將開拓“一帶一路”國家出版市場,充實提升“文化中國”叢書品牌和“閱讀上海”品牌效應,列為打響“上海出版”品牌的重要專項行動。《新疆新聞出版業“十三五”時期發展規劃》也指出,要抓住“一帶一路”重大戰略機遇,培養外向型國際出版專業人才,提升自治區出版產品在“一帶一路”國家的市場份額。
(二)強化市場運作,凸顯企業主導
一般而言,政策扶持被認為是影響一國出版“走出去”能力的首要因素,但在現代市場經濟的條件下,政策扶持只有在“有利于企業成為競爭優勢的主體”的條件下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①中國出版業在開拓“一帶一路”市場時,充分尊重市場規律,加大本土化、市場化發展的力度,既服務了國家倡議,也增強了自身的國際競爭優勢。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外文出版社、中譯出版社等出版機構,根據業務需要,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發起成立“中譯—羅奧中國主題國際編輯部”等多個國際編輯部,以相對小的經濟和風險投入,促進出版業在海外市場的本地化運作。②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聯合“一帶一路”沿線優質合作伙伴,發起成立“絲路童書聯盟”,主辦“‘一帶一路童書互譯工程”,利用目標市場本土發行渠道,實現童書出版“走出去”的突破。
為準確把握“一帶一路”國家市場需求,中國出版集團組織專業力量,對羅馬尼亞、匈牙利、泰國等國文化出版市場進行專項調研,根據調研成果制定“一國一策”的市場策略。針對波蘭、塞爾維亞等國數字出版起步較晚,但有聲書市場增長迅速的特點,中國出版集團大力推動文學、童書、字典類有聲書進入兩國市場。此外,中國出版集團還積極參加“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國際書展,推進與相關國家主流書店的業務合作,開設“中版書柜”和“中國書架”,不斷拓展更為本土化和市場化的零售渠道。③
(三)改進出版模式,創新營銷生態
長期以來,中國出版“走出去”的對象主要是一些歐美發達國家以及一些同屬中華文化圈的亞洲鄰國。在“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出版企業不僅大力發展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版權貿易,實現版權輸出總量和結構的“雙提升”,還積極實踐海外并購、設立海外分支機構、發展國際版權貿易代理等多種國際化經營模式,不斷提升出版“走出去”的質量和效益。
例如,通過搭建“圖書版權貿易洽談會”平臺,山東出版集團有效拓展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市場。從2015年1月至2019年9月,山東出版集團圖書版權已輸送到23個國家,有99種圖書入選“絲路書香工程”等國家級“走出去”項目。④作為首批獲得對外專項出版權的試點企業,人民天舟(北京)出版有限公司通過在摩洛哥、阿聯酋等國家設立海外分支機構,深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阿拉伯語、法語、英語等暢銷語種市場,僅在第25屆卡薩布蘭卡國際書展上,銷售圖書就超過3000余冊,銷售額超過10萬迪拉姆。⑤
在數字經濟時代,“營銷不再是從生產到銷售的線性機械運輸,而是囊括物質交換、信息傳播、行業合作、關系維護等多重任務的綜合運作系統。”①作為山東友誼出版社精心打造的出版“走出去”品牌,尼山書屋實現了文化展示、學術講壇、圖書銷售、國際教育等多項功能的有機融合、相互支撐,“構建了一個文化傳播相對立體的完整生態鏈”,實現了展示窗口、出版機構、圖書銷售、版權隊伍和作者隊伍的國際化,②先后入選“絲路書香工程”、國家文化出口重點項目等,成為中國出版“走出去”的國際品牌。
(四)加強數字出版,提升傳播效率
21世紀以來,隨著現代信息技術,特別是移動互聯技術的發展,全球數字閱讀市場規模不斷擴大,基于各類網絡終端,便捷地獲取數字內容,成為各國網民的重要需求。據統計,“一帶一路”大多數國家互聯網普及率都在60%以上,③并且“互聯網‘無線化的趨勢較明顯”。④在扶持紙質項目的同時,加快推動數字出版“走出去”,是提升中國出版“走出去”能力的必然選擇。
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利用數字出版平臺開辟“走出去E絲路”,打造“全球兒童漢語互動閱讀推廣運營平臺”,入選2013年新聞出版改革發展項目庫。中青(英國)國際出版傳媒有限公司瞄準“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對中國文化和藝術的濃厚興趣,設計研發了具有智能搜索功能的數字版“中國藝術百科全書”,通過數據庫的形式推廣到國際社會。⑤
數字閱讀平臺是數字出版的重要環節。作為國內數字閱讀行業領軍者,掌閱科技研發的掌閱海外版iReader(App)目前可支持14種語言,服務40多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超過2000萬用戶,有力推動了中國優質數字內容的國際推廣。五洲傳播出版社自建的thats books在短短幾年間就發展成為擁有英文版、西文版、阿文版和法文版等多個版本的數字內容商務推廣平臺,銷售的電子圖書產品涉及20多種語言文字,不僅滿足了阿拉伯地區和拉丁美洲地區數字閱讀市場的需求,也提升了出版“走出去”的效率。⑥
二、“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圖書出版“走出去”的成效
本文對“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出版“走出去”情況的評估主要依托“絲路書香工程”重點翻譯資助項目入選名單。“絲路書香工程”是中國新聞出版業唯一統籌納入國家“一帶一路”建設布局的重大項目,其中的“重點翻譯資助項目”更是把推動中國主題圖書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傳播明確列為項目執行的預期目的,可以說,每年入選該項目的圖書既是中國出版“走出去”的實績,也帶有某種“風向標”和“指示牌”的性質,體現著國家有關部門對中國出版“走出去”的指導和規劃。
(一)年份及數量
2014年底,“絲路書香工程”正式獲得中宣部批準立項,由當時的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組織實施。2015年4月,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啟動了首次“絲路書香工程”重點翻譯資助項目的申報與評審工作。除了2015年8月和12月,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先后發布了2015年“絲路書香工程”重點翻譯資助項目入選名單和增補名單外,項目的入選名單一般每年發布一次。從歷年公示的項目入選名單看,從2015年到2019年,該工程資助的圖書數量已達1918冊,年均資助數量約383冊,其中2015年和2016年的資助數量最多,分別達546冊和439冊。
(二)機構、地域及作者
據統計,全國將近228家出版機構申報的圖書獲得過“絲路書香工程”重點翻譯項目的資助,其中約25%的出版機構只有1本圖書入選,占比52%的出版機構入選圖書數量在5冊(不含)以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五洲傳播出版社和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入選的圖書最多,分別達174冊、172冊和139冊,這三家出版機構入選圖書數量占資助圖書總量25.3%。整體而言,除了五洲傳播出版社、外文出版社等國際營銷能力較強的出版機構,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人民出版社等具有雄厚出版發行能力的社科類出版社外,大學出版社在開拓“絲路”圖書市場中的表現較為亮眼。在入選“絲路書香工程”項目最多的15家出版機構中,大學出版社有4家,分別為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和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
從出版機構所在區域看,北京的出版機構入選“絲路書香工程”重點翻譯項目的圖書數量最多,達1396冊,約占入選圖書總數的73%,遙遙領先于全國其他省份。總體而言,入選“絲路書香工程”項目最多的省份,一般都具有實力較強的大學出版社或兒童文學出版社,譬如浙江少兒兒童出版社有32冊圖書入選“絲路書香工程”項目,占浙江省入選總數21.3%,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入選圖書19冊,占安徽省入選總數39.6%,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入選圖書34冊,幾乎占上海市入選總數71%。近年來,作為絲綢之路經濟帶的核心區,新疆發揮毗鄰中亞地理、文化優勢,大力拓展中亞地區圖書市場。正因如此,雖然新疆的出版、發行能力在全國并不占優,但新疆出版機構在“絲路書香工程”中的表現卻較為亮眼,入選圖書數量位居全國第5位。
從入選“絲路書香工程”項目圖書作者的情況看,“人民日報評論部”入選圖書數量最多,達36冊,其推出的《習近平講故事》《習近平用典》等圖書被譯成俄語、英語、法語、西班牙語等多種語言,在全球范圍內廣泛發行,向世界講述當代中國領導人治國理政的理論與實踐。入選圖書數量較多的作者,其作品多為兒童文學、科幻文學作品。例如,中國著名兒童文學家曹文軒有25冊作品入選,在國際上享有盛名的科幻文學作家劉慈欣有12冊作品入選。此外,中國古典哲學研究者陳來的入選作品也較多,達11冊。從學科類屬看,這幾位作者的圖書作品基本屬于政治、文學和哲學學科,而這幾個學科的圖書在全部入選圖書中的占比也同樣位居前列。
(三)語種及區域
在絲路圖書輸出語種中,阿拉伯語圖書數量高達337冊,位居榜首,緊隨其后的是英語和俄語圖書,分別達260冊和222冊。阿拉伯語、英語和俄語這3個通用語種圖書數量較多,體現出 “絲路書香工程”資助重點和“一帶一路”經貿格局的內在相通性。
與此同時,由于非通用語種國家在“一帶一路”經貿格局中也占據十分重要的位置。因此,歷年“絲路書香工程”重點翻譯項目也資助了不少非通用語種的圖書翻譯項目,輸出語種數量總數達60種。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數“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民族、語言情況錯綜復雜,不僅有“官方語言、國語、主體民族語”,還有大約30種“由政府認可的,對國家政治、經濟、文化、安全等各個領域的發展至關重要”的“關鍵土著語言。”①根據本文的統計,除了柏柏爾語、庫爾德語、達里語、韃靼語、俾路支語、以班圖語、阿非利卡語,目前,“絲路書香工程”圖書輸出語種已實現對其他關鍵土著語言的覆蓋,覆蓋率高達80%。
(四)學科及主題
本文依據中國圖書館圖書分類法的分類標準,對全部輸出圖書的一級類目和二級類目進行了統計分析,發現“絲路書香工程”圖書覆蓋了中國圖書館圖書分類法全部22個一級類目,學科分布十分廣泛。輸出圖書數量超過100冊的學科有5個,其中文學類、政治法律類和歷史地理類圖書最多,分別高達403冊、358冊和355冊,緊隨其后的經濟類、工業技術類圖書輸出數量也都超過100冊。從一級學科類目看,天文學地球科學類、軍事類、綜合性圖書類和農業科學類輸出圖書數量最少,都少于5冊。若將軍事類和綜合性圖書類圖書排除在外,“絲路書香工程”圖書覆蓋的人文社科類學科數量和理工類學科數量相同,均為10個,但除了工業技術類、醫藥衛生類圖書數量相對較多外,其他理工類學科圖書數量都不多,理工類學科輸出圖書總量只占人文社科類學科圖書數量的13.7%。
若進一步從圖書主題觀察,可以發現入選“絲路書香工程”重點翻譯資助項目的圖書,具有三個方面的重要特征:
其一,中國文學與文化類圖書是“絲路書香工程”圖書的主體,但文學類圖書偏重當代,文化類圖書偏重傳統。入選“絲路書香工程”項目的403冊文學類圖書涵蓋中國古代文學、中國現代文學、中國文學研究等多個主題,但這些主題的圖書主要集中在《西游記》《儒林外史》《圍城》等經典性作品圖書,數量和品類都遠不及入選數量分別為202冊和151冊的中國當代文學、中國兒童文學圖書。與文學類圖書偏重當代不同,中國文化類圖書則偏重傳統,既包括多個版本的中國文化史或中國文化概說,如《中國文化ABC》《中國文化常識》等,也包括中國古代哲學的原典、注疏及講義,如《論語譯注》《孔學今義》等,此外還有一些中國文化與思想的研究著作,如《儒釋道耶與中國文化》《龍鳳呈祥:中國文化的特征、結構與精神》等。
其二,面向世界,講好中國故事、中國經驗,特別是講好當代中國治國理政的探索與實踐的理念得到凸顯。當前,世界正處“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隨著全球新興國家經濟、技術及話語實力的增強,西方國家長期高舉的“市場經濟—自由民主”模式的有效性和全球吸引力明顯減弱,與此同時,以“一帶一路”“人類命運共同體”等為核心,中國正以富有建設性的姿態參與并穩步推進全球政治經濟治理體系的變革,更具包容性和可持續性的“中國的治國理政經驗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新的借鑒。”①因此,近年來,“相對于歷史題材和傳統題材,國際出版市場對當代中國的關注成為最大的需求增量。”②可以發現,偏重于闡發中國道路的“硬核”圖書正是“絲路書香工程”圖書國際發行的一個亮點,如《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被譯成20余種語言在全球發行,截至2018年1月累計發行量已超過600萬冊,“成為改革開放以來在海外最受關注、最具影響力的中國政治文獻”,③《中國共產黨怎樣治理腐敗問題》《中國共產黨怎樣解決發展問題》《中國共產黨如何應對挑戰》《中國共產黨是怎樣執政的》等從多個視角闡發中國共產黨治理國家的經驗和探索等。
其三,無論是文學、文化主題圖書,還是經濟、政治主題圖書,“史論”與“概說”都是其最主要的編輯形式。在綜合考慮發行方便和海外讀者接受程度的基礎上,“絲路書香工程”項目圖書更多采取了“史論”或“概說”的編輯形態。一般而言,此類型的圖書論述主線較為集中,既能在相對短小的篇幅內,幫助讀者了解某一問題的來龍去脈和基本情況,也能為期待更深入認識問題的讀者提供知識圖譜和索引。例如,雖然在全部的“絲路書香工程”圖書中,經濟類學科圖書數量并不是最多的,但若從更為細致的圖書主題來劃分,中國經濟概論主題圖書的數量卻十分亮眼,這一類圖書總體性勾勒新時期中國經濟發展的基本面貌(如《中國經濟發展的軌跡》),或者講深、講透當代中國經濟變革的關鍵議題(如《中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或者針對影響中國經濟發展的全局性問題進行釋疑解惑(《破解中國經濟十大難題》),有效促進了中國經濟故事的全球傳播。
三、“一帶一路”背景下圖書出版“走出去”的反思
近年來,國內出版界顯著加大“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出版市場開拓力度,不僅為中國出版“走出去”戰略的推進開辟了新的渠道,提升了中國出版的國際競爭力,也在無形中促進了中國故事的全球傳播,成效十分顯著。然而,與“一帶一路”倡議的戰略性意義相比,中國出版“走出去”的工作仍然有一些待改進之處。
首先,中國出版社之間的無序競爭影響中國出版國際競爭力的提升。當前,中央和地方各級政府,特別是新聞出版工作主管部門都積極制定相應的政策或規劃,為“一帶一路”中國出版“走出去”提供政策與資金保障。不過,由于不同層次、省份的政策目標、政策工具雷同度較高,中國圖書出版“走出去”過程中的無序競爭現象較為常見。“一些出版社存在急于求成的急躁情緒,導致了一些輸出產品和版權質量不高、內容低端,有損于中華文化的聲譽。在某一輸出國國內,中國出版社扎推,出現惡性競爭。在項目合作方面國內資源與國外設置未能充分共享。發展不平衡,有些國家過熱,有些國家過冷等問題,凸顯無序。”①這些現象的存在顯然無助于中國出版國際競爭力的提升。
其次,雖然入選“絲路書香工程”項目的圖書所屬學科和主題包容萬象,但究其大體,絕大多數是中國主題圖書。譬如,經濟類圖書涵蓋8個經濟學二級學科門類,但卻沒有一本屬于經濟學和世界各國經濟概況、經濟史、經濟地理的圖書。這意味著幾乎全部的經濟類圖書都是關于中國或中國某個行業、區域經濟情況的介紹和研究。雖然中國主題圖書的海外傳播有助于增強國際民眾對中國情況的了解,但“先進的世界觀”才是“一個民族引領世界的首要貢獻”,“如果一個民族沒有比曾經引領世界的民族具有更先進的世界觀,這個民族就無法走向世界,更不能引領世界”,①中國出版要真正地走向世界,就不能僅僅滿足于提供中國主題的出版產品——這將把中國出版“走出去”窄化為中國主題出版物“走出去”——而應該推出更多探討相關領域普遍性問題,或者基于中國的視角和方法,研究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圖書,提升中國出版在“解釋世界”上的話語能力。
第三,雖然入選“絲路書香工程”項目的圖書所屬人文社科類學科數量和理工類學科數量相同,但和人文社科類圖書比,理工科類圖書不僅數量少,所覆蓋的二級學科門類也很有限。即便是錄得圖書數量較多的工業技術類、醫藥衛生類圖書,若仔細辨析,也會發現其中的大多數其實帶有歷史書籍或通識書籍的性質,與真正意義上的科技圖書相去甚遠。例如,在工業技術類圖書中,不少圖書如《服飾史話》《圖說中國古代四大發明:印刷術》雖然也會涉及輕工業、手工業等工業專門領域的科技問題,但圖書的重點其實是在介紹中國傳統文化,而這同樣也是不少醫藥衛生類圖書如《中國文化·醫藥》《你了解中醫學嗎?》著述與發行的主要目的。
在上述分析的基礎上,本文認為,為進一步加強中國出版“走出去”工作,為“一帶一路”倡議的順利推進提供“出版支撐”,中國出版界可以從如下三方面努力開創“走出去”的新局面。
第一,針對“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出版“走出去”缺乏整體規劃的情況,國家首先應組織專業力量,對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版合作發展現狀進行深度調研,通過科學的方法測量中國與不同國家出版貿易的增長空間。其次,中國應建立相應的部省協調機制,加強中央部委和相關省份在政策、規劃制定過程中的協調與溝通,使得各個省份都能根據自身特點制定圖書出版“走出去”規劃。此外,中國還應順應全球新聞出版產業發展趨勢,積極推動融合出版、境外投資、人才培養等中國出版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專門領域的規劃工作,推動構建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圖書出版“走出去”生態。
第二,重視理論研究書籍和國際問題研究書籍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版發行工作。長期以來,全球信息與知識流動往往由西方國家所主導,西方國家的知識界和出版界大量生產關于自身、關于他人、關于世界的知識,并借助強大的政治經濟實力,以及全球出版發行能力,影響著世界上其他國家和地區人們對世界,乃至對自身的認識。相形之下,非西方國家的知識生產總體而言偏向于經驗性、在地性。“一帶一路”倡議及其背后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作為“一個綜合了歷史文明和社會主義的機會,一個將獨特性和普遍性、多樣性與平等結合起來的計劃……”①內在地包含了某種全新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就此而言,更有價值也更全面的中國出版“走出去”,其所提供的就不應只是關于中國主題的出版產品,而應加大推動中國學術界理論研究、國際問題研究精品著作的編輯、策劃與全球發行,使中國出版“走出去”的過程真正能與帶有中國主體性的世界觀生發過程,以及全球政治經濟秩序轉型過程同向同行。
第三,利用“一帶一路”倡議戰略機遇,推進沿線國家科技出版合作與交流,促進中國科技出版產品“走出去”。科技創新在“一帶一路”建設中發揮著重要的支撐和引領作用,而科技出版正是“一帶一路”科技創新合作的重要環節。當前,“一帶一路”沿線多個國家的出版商已明確表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學術出版合作,“絲路書香工程”等中國出版“走出去”項目,也對中國科技圖書版權的輸出提供了一定的支持,但總體而言,中國科技出版“走出去”的步伐不夠積極,不僅“科技”含量不足,也較為缺乏針對性。因此,國家應在“絲路書香工程”重點翻譯資助項目、“一流科技期刊建設”等項目中,設立科技出版國際化建設專項,資助國內優秀科技圖書、科技期刊在“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的出版發行。此外,科技出版實力較強的出版機構也應加強與沿線國家科學界、出版界的合作,準確把握當地社會在科技領域的“痛點”和需求,組織編寫有針對性的科技圖書,增進中國科技成果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影響力及現實轉化。
(責任編輯:江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