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傳紅
每逢“六一”談及孩子的話題,往往都離不開教育。家長都希望孩子贏在起跑線上,背負著厚重希望的孩子們是真夠忙的,忙著從心智上、行為上向成人社會靠攏,是為“速成兒童”。
看起來,這是一種人人感覺不妥,卻又人人受到裹挾而徒呼無奈的“時代病”。教育工作者常常喜歡引述法國啟蒙思想家、教育家讓-雅克-盧梭于1762年寫在《愛彌兒:論教育》中的一段話:“大自然希望兒童在成人之前就要像兒童的樣子。如果我們打亂了這個秩序,我們就會造成一些早熟的果實,它們長得既不豐滿,也不甜美,而且很快會腐爛;我們將造就一批年紀輕輕的博士和老態龍鐘的兒童。”我覺得,這番超越了時代的見解頗有些現實針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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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奧地利作曲家沃爾夫岡-莫扎特的一段軼事。有個神童小提琴拉得不錯,莫扎特很是欣賞。有一天,神童問莫扎特:“我什么時候可以自己譜寫曲子呀?”莫扎特說:“哦,那還早著呢。”神童又問:“你不是5歲就寫了嗎?我都10歲了,怎么還早呢?”莫扎特的回答意味深長:“可我從來沒有問過誰,我什么時候可以寫曲子呀?”毫無疑問,在“自然天成”不那么讓人等得及的時代,“速成”必然就是人們趨之若鶩的時尚追求、急功近利的“有效”途徑。如此這般打亂了“秩序”,也必然帶來某種不合時宜的錯位。
其實,早在上個世紀初,奧地利心理學家阿爾弗雷德-阿德勒在談到兒童成長過程中與自卑或者優越有關的問題時就曾指出,這些問題幾乎都起源于兒童入學之前的家庭生活。正是在這段時期,兒童形成了自己的生活風格。他把兒童早期的生活風格稱為“原型”,并認為社會適應不良的源頭,就在個體的原型那里。“原型就像是尚未成熟的果實,如果這個青澀的果實遇到了問題,比如生了蟲子,那么隨著果實的成熟,蟲子也會越長越大。”
而近年來神經科學的一些研究表明,人類的大腦是持續發育的,其可塑性長達幾十年。這就對一種流傳甚廣的觀念提出了質疑:為了優化大腦發育,對嬰兒給予額外刺激和早期正規教育是必要的。此外,對某些“天才兒童”的研究發現,他們調節情緒的額葉發育遲緩,應對環境變化的能力有限,而且容易焦慮,某些日常可見的刺激就可能讓他們無法忍受。這正是演化生物學家近來經常談到的“適應失調”,即我們的身體演化得不夠快,還來不及適應快速變化的環境——這通常也是在探討“我們為什么會生病” 時往往容易被忽視的一個重要因素。
結合了進化生物學、醫學、人類學、生態學、心理學和社會學等多個學科的綜合研究成果顯示,由于社會復雜化及兒童健康狀況的提高,人類成熟過程中也出現了錯位。像過去那樣的青春期生理、心理同步成熟已經不復存在。在15萬年前,我們的身體和頭腦在青春期同時進化成熟。然而,在過去的10萬年里,我們的身體和大腦成熟的時間發生了重大改變。特別是在過去的100年中,我們的身體與大腦的發育已經產生了分化。社會心理的要求越來越高,所以其成熟似乎已經被推遲了,而身體成熟卻變得更早(許多人的生理成熟甚至會早于其社會心理成熟長達10年之久),由此便出現了短暫的錯位。
這也是在人類進化歷史上,第一次出現了社會心理成熟發生在身體成熟之后的情況。這樣一種成熟錯位對現代社會帶來的深層影響依然有待觀察。它同時也對我們自身和社會提出了新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