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



愛情是什么?對中老年人來說,是歲月靜好,是相濡以沫,是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在浙江杭州,就有這么一位愛“折騰”的運動達人,年過半百才開始長跑,把自己鍛煉成了馬拉松運動員,也陪丈夫創造了生命奇跡……
2015年1月,雷麗娟正在西湖邊跑步時,突然接到醫生電話:丈夫藍世勤被確診為肝癌……
雷麗娟在杭州一家菜館當收銀員。丈夫藍世勤是市京劇團的武生,英武帥氣。兒子結婚后,生下一對雙胞胎孫女。
雷麗娟一向身體非常差,2014年7月,為了增強體質,她開始堅持跑步。退休后,雷麗娟除了在家帶孩子,就是跑步,她的日常極其簡單規律。晚上10點前睡覺,凌晨三四點起來跑步,跑完后回家料理家務。
可是,半年后,愛喝酒的丈夫卻被確診為肝癌。回到家后,雷麗娟跟丈夫和盤托出。藍世勤聽完后,愣了一下,抿緊嘴角,啥也沒說。
隨后,夫妻倆到醫院辦了住院手續。自從得知結果,藍世勤像泄了氣的皮球,跟在雷麗娟后面,像個孩子。
丈夫一直是家里的頂梁柱,以前,雷麗娟事事聽從他的安排,從未操過心。可自從藍世勤被確診癌癥后,除了病痛帶來的影響,他的精神也垮了。他沉默、頹廢,常常在病床上昏睡,連孫女來醫院,他也只是睜開眼看看,然后又昏睡過去。雷麗娟看著丈夫的樣子,十分著急,嘴角都上火了。
有一天,兒子來換班,雷麗娟回家洗澡換衣服。可是不到半小時,她就接到兒子的求助電話,原來丈夫不想跟她分開,徑直要出院,雷麗娟澡也顧不上洗,趕緊趕回醫院,好說歹說,丈夫才答應繼續住院,可他那種惶惶然的模樣讓雷麗娟心碎。
每晚丈夫入睡后,雷麗娟內心的痛苦和焦灼一并襲來,她常在深夜到住院部頂樓,大喊著釋放發泄,也會來到西湖邊,跑到眼淚與汗水模糊視線。她知道,只有自己打起精神,才能讓丈夫有信心。
這段時間為了看護丈夫,雷麗娟的身體也垮了,出現失眠、脫發等情況。2015年1月中旬,等藍世勤狀態稍微穩定后,雷麗娟便跟他約定:你好好休息,等我去跑一圈回來,送你個禮物。原來,雷麗娟準備到西湖邊的飯店,買丈夫最愛吃的桂花糕。
看著妻子滿臉的汗水和欣喜,藍世勤也被深深感動了。2015年1月底,藍世勤接受了腫瘤切除手術,術后還在ICU待了4天。原來,藍世勤是肝癌晚期,醫生擔心手術后引起胸內出血,便一直讓他在ICU觀察。那幾天,雷麗娟基本沒有合眼。
除夕夜,夫妻倆在醫院度過。雷麗娟的體重在一周之內減輕了10斤,腿細得像筷子。可是,雷麗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因為醫生告訴她:肝癌手術只是第一步,術后是漫長的化療期,因為藍世勤病情兇險,隨時可能復發。
經過大半年的治療,藍世勤的病情得到控制,兒子帶著他回到老家休養。可不久他再度入院,進入第二階段的化療。
由于身體抵抗力下降,化療的副作用越來越明顯,藍世勤經常出現嘔吐、發燒等癥狀,身體有些部位還出現潰爛。疼痛的折磨,對前路的忐忑,讓他的心情越來越低迷。家人的安慰,已經無法撫慰他身心的痛苦。難受時,藍世勤依舊苦忍著,臉上的笑容越變越少,偶爾也流露出些許失意。
2015年8月,藍世勤被緊急送入醫院搶救,并開始出現呼吸道并發癥。雷麗娟給丈夫補充營養液,吸痰、進行身體護理等,讓病情沒有惡化。
看著丈夫生不如死的模樣,雷麗娟心如刀割。在醫院這段日子,雷麗娟看多了親人間的陰陽兩隔,也看多了癌癥晚期病人的痛苦無助,她深深地知道,對癌癥病人來說,精神的力量尤為重要,很多癌癥病人都是嚇死的。她不能讓丈夫就這樣向病魔妥協,失去了抗爭的勇氣。可她能做些什么呢?
雷麗娟不敢在病房里流淚,只好以跑步為借口出了醫院。沿著西湖熟悉的跑道,周圍是喧囂的游人和熟悉的風景,雷麗娟邊跑邊流淚。漸漸地,當她跑得汗如雨下、渾身筋疲力盡時,緊繃的神經卻得到了一種奇異的放松。遠處,夕陽西下,灑下半湖余暉,清風徐來,一切都是那么生機勃勃。也許給丈夫換個環境,到大自然中來,會讓他暫時忘掉病痛,良辰美景才是最好的心藥!
第二天,雷麗娟跟醫生溝通后,推著輪椅帶丈夫到西湖邊散步。雷麗娟指著身邊的風景,一點點跟他回憶:“你看,這里我們去年帶孫女們來過,還跟你照過相呢。”“這里,有年過年我倆來過……”漸漸地,藍世勤的頭抬了起來。
雷麗娟指著風景和游人說:“你看,這么多朋友從外地來看西湖,還不熟悉路線,你還可以給他們做個向導!”藍世勤同意了。兩個小時后,雷麗娟跑回斷橋和丈夫相會,然后陪著丈夫走上一會兒,期間,她做拉伸、進行力量訓練時,就委托丈夫給她拍照。
此后,雷麗娟每天早晨送飯到醫院后,在丈夫治療前,就把他推到西湖來,并跟他約定:“我跑一圈回來,你在終點等我。”
沒想到,這個辦法真的很管用,也許是周圍的美景激起了藍世勤對生活的熱情,他開始積極配合治療,心態也不似從前那般頹廢。
雷麗娟的精神療法見效了,藍世勤的病情有了起色。丈夫出院后,雷麗娟負起照料他的重擔,從來沒做過飯的她開始下廚。為了精進廚藝,雷麗娟下載了最新的做飯APP,跟著步驟做糕點、小吃。藍世勤看著妻子這么用心,異常感動。
然而,病魔是殘酷的。2015年底,藍世勤病情惡化再次住院。為了鼓舞丈夫的斗志,雷麗娟煞費苦心。2016年1月20日,雷麗娟在朋友圈看到有跑友發了在西湖邊跑出玫瑰的軌跡圖,她覺得太漂亮了,也想試試跑出一朵給丈夫看,給他一份驚喜。就把他們的路線截了圖,自己拿著手機一邊看圖一邊跑。
可沒想到,玫瑰圖看起來如一幅畫般漂亮,但跑起來卻不容易,每一個節點都要卡牢。第一次跑,路線也不熟悉,斷橋那邊沒跑,到了跑完才發現,所以第一朵玫瑰是不完整的。
次日,雷麗娟瞞著丈夫再次跑“玫瑰路線”。3個小時后,終于成功的雷麗娟穿著運動服回到病房,神秘兮兮地將手機遞到藍世勤眼前:“送給你的,永不凋謝的玫瑰花!”看著丈夫激動的模樣,雷麗娟幸福地笑了。
此后,雷麗娟經常跑“玫瑰路線”。其實,要跑出這樣一朵玫瑰并不容易。從斷橋出發,跑過南山路,和雷峰塔擦肩,像枝葉一樣延伸到錢塘江邊,接著回到西湖,穿過虎跑路、寶石山……大概堅持23公里,在手機軟件上,跑步軌跡才會顯示出一朵“玫瑰”。
除了圖案特別,雷麗娟還發現這還是一條很好的拉練路線。因為要拉著丈夫出來訓練,這條“玫瑰路線”也成了她最常跑的一條線路。
2016年6月,西湖大雨,藍世勤堅持要陪她外出跑步,這次,她竟然發現了新的路線,可以跑出一朵“小玫瑰”。這條線路要經過九溪,全場8公里左右,但因為是山路,難度同樣也不小。兩朵玫瑰相生相應,取名“情侶玫瑰”,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回家后,雷麗娟將這朵小玫瑰獻給丈夫,藍世勤也笑了。
藍世勤生日前夕,雷麗娟跑得更起勁了。丈夫明年即將60歲,雷麗娟想送他一份獨一無二的生日禮物:跑出60朵‘玫瑰送給他。
有了這個想法后,雷麗娟開始悄悄付諸實施,她先確定好每個月要跑的“玫瑰”數目。每跑好一朵“玫瑰”,她都會截屏留下當天的運動軌跡。如果狀態好,就再多跑一些,讓玫瑰花的枝枝蔓蔓更動人些。為給丈夫送上60朵“玫瑰”,她一個月就跑了14朵。
藍世勤生日當天,雷麗娟突然給丈夫獻上手機,滿屏都是一朵朵盛放的軌跡玫瑰,藍世勤一朵朵認真地數著,數到60時,他泣不成聲了。那天晚上,不善表達的藍世勤告訴妻子:“以后跑步,我陪你。”
從那以后,藍世勤真的兌現了自己的諾言,每天陪著妻子跑步。不愛運動的他不僅動起來了,還做起了妻子的專屬攝影師。不僅如此,雷麗娟還提出了專業要求:“照片拍得不好看,那我就不帶你運動了。”
在用跑步陪著丈夫抗癌的同時,雷麗娟也收獲了另類榮光。2017年11月,她參加了杭州市馬拉松,獲得女子組季軍……
藍世勤病情好轉后,雷麗娟都會拉著丈夫一起去。在藍世勤的陪伴下,雷麗娟先后到廣州、廈門、北京參加過馬拉松……
最初生病時,藍世勤不愿出門,現在,他追著雷麗娟的腳步,當她的專屬攝影師。藍世勤每次還會算好她大概什么時候到終點,拍她沖線的照片。每年的杭州馬拉松,藍世勤都會舉著玫瑰花在終點等她……
自從丈夫病后,雷麗娟堅持每天清晨到湖邊,拍下太陽初升的樣子,那也是她內心的期待,她相信丈夫一定會痊愈,像初升的太陽,充滿活力和希望。而生活中的負累,陪護的艱辛,以及為省錢過最簡樸生活的模樣,她對丈夫只字不提。在丈夫面前,她總是那個一身戎裝準備征戰的馬拉松選手!
有了妻子的陪伴,藍世勤的身體狀況大大好轉。到了2018年初,各項指標趨近于正常值。醫生告訴他可以停止用藥,每年堅持回來復查即可。這也意味著,他終于可以回歸正常生活。拿著那份檢驗報告,雷麗娟喜極而泣。
2018年2月14日情人節,也是雷麗娟的生日。她又雷打不動地去跑步,這一次,藍世勤還是等在終點。看到妻子,他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束紅玫瑰,單膝跪地獻給妻子。圍觀人群歡呼,直說這把“狗糧”撒得實在太高調了……
2019年11月12日,是雷麗娟和丈夫結婚33周年的紀念日。她干脆選擇凌晨3點33分開跑,從西湖北側出發,這一天她花了4小時35分鐘,跑了46.26公里,跑出了2朵“玫瑰花”。這是她手機上的第213朵和第214朵玫瑰,還是兩枝“牽手”玫瑰,寓意一生一世……
跑步這些年,雷麗娟早已脫胎換骨成了跑步發燒友,經常有國內、國外的跑友,讓她帶著體驗“玫瑰跑”的浪漫。采訪時,雷麗娟告訴筆者:是對丈夫和生活的愛,支撐她跑了這么多年。未來,她還會和丈夫一起跑下去,創造更多的生命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