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貴武 李政

【摘要】作為新聞史“專史”存在的廣播史一直以來沿襲著報刊史的研究范式,將政治變遷作為廣播史斷代與分期的節點,這多少忽視了推動廣播發展的其他一些邏輯。在紀念中國人民廣播事業誕生80周年之際,本文嘗試從“技術”這一驅動廣播發展的深層邏輯出發,審視其發展歷程,在為廣播史研究探索出更多可能性路徑的同時,也為廣播在融媒體語境下的發展探尋新的道路。
【關鍵詞】人民廣播 ?80周年 ?技術 ?發展道路
【中圖分類號】G220 ? ? ? 【文獻標識碼】A
2020年,是中國人民廣播事業誕生的第80個年頭。1940年12月30日,延安新華廣播電臺在抗日戰爭的硝煙中發出了第一聲呼號,這一天成為了中國人民廣播事業的誕生日。人民廣播事業經過80年的歷程,從無到有、由弱趨強,在迭代中走向繁榮,正引領著我國從廣播大國走向廣播強國。更重要的是,作為重要的大眾傳播媒介以及大眾傳播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人民廣播在80年的發展中不斷走入大眾的日常生活,重塑著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對社會發展做出了不可忽視的貢獻。截至2019年底,全國廣播節目綜合人口覆蓋率已經達到99.13%,全國廣播節目制作時間則達到了801.87萬小時,這些廣播節目豐富了大眾的文化知識,發揮著科普、教育、引領等多重功效。
進入21世紀后,伴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包括廣播在內的傳播媒介在新技術浪潮中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數字化、移動化、智能化等成為廣播在當下尋求迭代升級的幾大趨勢,但是相較于機遇而言,新技術給廣播帶來的更多的是挑戰和威脅,“廣播消亡”等論調不絕于耳。站在第80個發展年頭的人民廣播事業,面對著現實的挑戰以及對未來發展道路的探索。在新媒體的語境下,人民廣播應當如何完成又一次的迭代升級?這需要打破既有的舊的研究框架,通過梳理人民廣播事業發展的歷史脈絡,回到廣播作為媒介所依賴的技術本身以及大眾和社會對于廣播媒介的需求邏輯,為人民廣播當下及未來的發展找到更為準確的方向。
一、技術變遷:審視人民廣播80年發展歷程的新視角
廣播史研究是廣播學研究的重要板塊。近年來,我國廣播史研究逐漸由分散的資料搜集向綜合性、系統化研究跨越,基本厘清了廣播在我國的發展脈絡,尤其以中國人民廣播事業史的相關研究成果最為豐富。然而,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廣播史一直是作為新聞史的“專史”存在,以革命報刊史的結構為研究模板而不斷沿襲,眾多研究者常常將政治變遷作為廣播史斷代與分期的節點。
原有的研究體例在一定程度上有意無意地忽視了政治之外的其他演進邏輯,廣播史依附于新聞史的框架,與報紙、電視等媒體一起被統攝于“大眾傳播媒介”這樣一個一元化的認知概念之中,其中的差異化屬性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由此喪失了就廣播媒介特征而做出的個性化探討。實際上,廣播之于其他媒介的差異性是不能以同一個概念尺度進行涵蓋的:其一,不同于印刷媒介,廣播既需要建設基礎的技術設施,也需要普及技術終端,無論是廣播傳者還是廣播受眾都必須擁有一定的技術基礎;其二,廣播是一種聽覺媒介,大眾以聽覺方式接收信息時并不會過多局限其身體的其他行為,也就是說,廣播與生俱來地是一種伴隨性媒介,其對于大眾生活的滲透更為深入;其三,廣播的歷史是電子信息服務業,即新聞業和娛樂業的歷史。有別于國外的廣播本身即是以一種“新型娛樂休閑方式”而誕生,在中國,即使在人民廣播創建前期,廣播的主要功能雖是作為宣傳的工具,但是當時一系列廣播文藝節目的產出表明其休閑娛樂屬性并沒有被完全遮蓋。尤其是在上世紀80年代之后,廣播逐漸步入市場化發展階段,從關照大眾實際生活需求出發,展現出多元的服務功能。正是因為廣播具有這些特殊性,用既有新聞史的研究框架來梳理人民廣播的發展脈絡并不完全合理,而應當更多地關注于廣播技術的驅動作用。
作為一種電子媒介,廣播的誕生與發展始終與技術創新密不可分,可以說,技術就是推動廣播發展完善的根本動力之一。從報紙到廣播,傳播技術實現了電子化的重大跨越,這也恰恰啟動了傳播史發展的技術依賴狀態,而后技術變革與迭代速度愈來愈快,超過了以往任何時代,技術也對社會和大眾生活完成了全面滲入,以一種具有構建性的力量改變著社會的方方面面。隨著人類對于技術的依賴性變得愈發強烈,大眾不斷涌現的新需求更成為了帶動廣播尋求更大發展的一大動力。
由此可見,在廣播發展演變的軌跡中始終內嵌著技術這條本質線索,相較于從政治變遷視角來審視廣播的發展而言,從技術與廣播的互動視角出發,不僅能夠突出廣播作為媒介在傳者、渠道、內容、受眾、效果等方面豐富的差異性,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廣播在不同歷史時期的發展樣態,更能夠讓廣播回歸作為媒介的本質屬性,揭示其誕生、發展、變遷的一般規律,從而對廣播未來的發展道路做出更有力的回應與前瞻。
基于此,本文嘗試將中國人民廣播事業80年的發展歷史置身于傳播史的研究框架之中,植根于中國的本土語境,從技術的變遷出發,探索中國人民廣播事業發展的多元脈絡。
二、早期無線廣播與有線廣播:用聲音編織“共同體”觀念
從技術演進的角度來看,有線廣播的誕生早于無線廣播,但是中國的有線廣播卻總體晚于無線廣播。20世紀20年代,中國無線廣播開始起步,積累了一定的技術基礎。1940年成立的延安新華廣播電臺通過無線電發出了人民廣播的第一聲呼號,掀開了人民廣播事業的序章。中國的有線廣播則是在20世紀40年代才起步,新中國成立后,有線廣播逐漸從城市到農村鋪展開來,并在農村得到了大力發展。早期的無線廣播與有線廣播共同構成了人民廣播事業發展前期的重要技術線索,而城市大眾與農村大眾對于獲取廣播技術的現實條件以及對廣播內容的現實需求則是這條技術線索的發展邏輯。
(一)國營廣播與特殊時期的技術管控
早期的廣播經歷了自由發展的階段,但是由于聲波頻率資源稀缺、覆蓋范圍有限,廣播臺站設置、波長、頻率等技術標準都需要由專門機構進行統籌管理,國家成為廣播技術的主控者,也是廣播事業的主導者,此時的廣播與政治是如影隨形的。解放戰爭時期,中國人民解放軍陸續攻克東北、華東、華北等地,接管當地國民黨控制的廣播電臺,建立起人民廣播電臺,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遍布全國各地的人民廣播電臺已達40余座,人民廣播事業逐漸成長壯大。新中國成立后,根據1948年中共中央《對新解放城市中原有之廣播電臺及其人員的政策決定》規定的“新中國之廣播事業,應歸國家經營,禁止私人經營”的方針,國家持續對私營廣播電臺進行社會主義改造;到1956年,經過數次調整之后,全國的廣播事業規模奠定,共有地方廣播電臺56座,其中省級廣播電臺27座,其余為地市級廣播電臺,中央、省、市三個層次的廣播電臺系統逐漸建立起來。
此時的技術主要是為政治服務的,同時也是廣播宣傳的物質基礎和保證。雖然隨著廣播傳輸技術不斷升級,廣播的傳輸信道和傳播質量得到了豐富和提升,但廣播資源的有限性與國家調配始終存在,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國家在稀缺資源與社會效益之間做出的理性選擇。另外,戰爭時期,廣播被視為“打擊敵人的政治斗爭武器”,成為了宣傳、教育、動員的工具。在國家百廢待興的情況下,全國各地的基礎設施建設、國家的方針政策、經濟制度、法律體制等基本制度都需要通過大眾化的傳播手段進行普及,面對5.5億人口尤其是其中80%為文盲的現實條件,廣播真正成為了“群眾性宣傳教育的最有力的工具之一”。對于廣播技術的掌控,使得國家擁有了絕對的媒介話語權,一系列意識形態話語通過廣播以聲音的形式傳遞到四面八方,不斷鞏固大眾對于“國家共同體”的認知與認同。
在技術的影響下,城市和農村地區的群眾現實需求以及當地文化也共同作用于廣播的發展,由此,以無線廣播為主的城市廣播和以有線廣播為主的農村廣播在強化大眾對于“國家共同體”認同這一共同目標之外也呈現出各自的發展樣態。
(二)以無線廣播為主的城市廣播
無線廣播技術系統主要由廣播中心、廣播發射網和節目傳送網三大部分組成。廣播中心負責制作和播出廣播節目,由一系列發射臺和轉播臺組成的廣播發射網將廣播節目變成無線電波并向空中發射,節目傳送網則將節目信號傳送到每個發射臺和轉播臺。直到新中國成立時,全國電臺數量僅有49座(不含臺灣),并且這些電臺發射功率小、設備老舊落后,完全跟不上社會發展、國家建設的現實需要。新的“國家共同體”的誕生需要廣播進一步發揮出鼓舞、動員、教育和引導人民群眾的輿論宣傳作用,在鞏固大眾對于“國家共同體”認同的基礎上,迅速促進“國家建設共同體”的形成,改變社會發展落后的現狀。以此為考量,中央從城市出發,開始大力建設無線廣播電臺,完善全國宣傳系統。中央廣播事業局確定了先中央后地方、先對國外后對國內、集中力量建設中央電臺(包括對外廣播)的方針,并從蘇聯等國引進技術設備,逐步建設了以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下稱中央臺)為核心的全國廣播宣傳網。
起初,中央將工作重心放在中央臺的建設上,事業建設資金偏重中央臺的資源分配,雖然這在當時的情況下是相對合理的,但卻降低了地方辦廣播的積極性。隨著中央臺的建設工作步入正軌、顯出成效,各省級、市級人民廣播電臺的建設工作開始得到重視,一批立足地方、具有特色的城市廣播電臺相繼誕生,一系列有著地區文化特色的廣播節目開始出現,這些廣播電臺在宣傳教育的同時向大眾提供了相對豐富的文藝內容,一定程度上滿足了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此外,中央臺于1950年開始進行少數民族語言廣播,藏語廣播、蒙古語廣播、朝鮮語廣播、維吾爾語廣播等相繼播出,少數民族地區的廣播電臺建設也得到了重視,體現出了中央對少數民族地區群眾的關懷。
城市廣播網的建設將“國家共同體”的聲音帶到了祖國的四面八方,覆蓋了各個地區、各個民族,有效地鞏固了新政權的話語地位。并且,這種按照人民群眾需求辦廣播的邏輯,意味著廣播聽眾的主體性意識開始得到一定程度的關注。
(三)以有線廣播為主的農村廣播
我國的有線廣播技術系統建設是從發展收音站開始的。新中國成立之初,無線廣播發射功率不足、節目覆蓋率低,收音機等無線收聽設備匱乏,有線廣播的迅速發展成為必然。加之中國幅員遼闊、社會發展水平不均衡,有線廣播得到了農村偏遠地區大眾的喜愛。與此同時,國內面臨著發展經濟的緊迫任務,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在當時農村并不具備大規模建設無線廣播的條件下,有線廣播迅速在農村地區普及開來。
1952年4月1日,全國第一座以縣為區域的廣播站——吉林九臺縣廣播站正式開播,標志著我國農村有線廣播的興起,此后農村廣播網的發展日趨迅速。1955年10月,毛澤東同志在七屆六中全會上提出要“發展農村廣播網”,并在《征詢對農業十七條的意見》中提出,要在七年內使“每個鄉和每個合作社都能收聽到有線廣播”。1955年1月,中共中央正式頒發《全國農業發展綱要》,其第32條規定:“從1956年開始,按照各地情況,分別在七年或者十二年內基本上普及農村廣播網。”根據文件要求,中央廣播事業局制定了農村廣播網的發展方針,到1956年6月底,全國已有783個縣市農村有線廣播站,到年底全國有線廣播站發展到了1458個。
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快速發展的有線廣播覆蓋了眾多交通不發達的偏遠地區,憑借著高品質的信號傳輸、低成本的大喇叭播報,幫助黨和政府傳遞政策方針、動員農村群眾、緊密聯系上下,也幫助當地大眾獲取農業信息和文化知識。由此,有線廣播成為了黨和政府緊密團結億萬農村大眾的有力工具,不斷強化著農村地區群眾對于“國家共同體”的認同。廣播技術在農村偏遠地區的普及,也推動了當地的發展,一系列有關農民、農業、農村的廣播節目為當地發展提供了指引,驅動了地方生產力水平,間接地改善了當地人民群眾的生活質量。
(四)小結:技術管控下的發展與失衡
早期的無線廣播網和有線廣播網建設,雖然在城市和農村呈現出不同的發展樣態,但始終被鞏固“國家共同體”認同的統一目標編織在一起,兩者之間互為補充,共同形成了強有力的全國宣傳網絡。隨著廣播網的建成和完善,黨和政府的聲音也得以傳遞到每一個角落。在這一歷史時期,黨和政府是廣播資源和廣播技術的掌控者,廣播的宣傳功能得到了彰顯、放大,這為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和推動社會主義事業發展做出了貢獻。
不過,隨著極“左”思想逐漸占據上風,人民廣播正常的宣傳教育功能被扭曲,廣播技術在“文革”期間完全被異化為“專政的工具”,大眾的主體性意識遭到忽視。此時對于廣播宣傳教育功能的過度利用,從根本上背離了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和黨的正確路線方針,背離了人民廣播之于“人民”的意義,嚴重損害了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讓我國的人民廣播事業經歷了重創。
三、衛星廣播與調頻廣播:提質增量加深人群分化,形成文化圈層
“文革”之后,隨著全國撥亂反正工作的展開,人民廣播逐漸回歸正軌,1980年相繼召開的全國廣播事業規劃會議和第十次全國廣播工作會議,重新確立了人民廣播事業的基本任務和奮斗目標,并提出要在20世紀末使我國廣播電視在事業規模、技術設施、覆蓋指標等方面進入世界先進行列,其中,建設衛星廣播系統、積極發展調頻廣播網成為了重要的工作部署。此后,衛星廣播、調頻廣播等應用于無線廣播的新技術在我國愈發普及成熟。衛星廣播大幅提升了廣播信號傳輸與接收質量、覆蓋范圍,具有投入相對少卻收益高和見效快的優勢;調頻廣播的抗干擾性能強,比調幅廣播的覆蓋面積更廣,節省了電臺的建設投資。這改變了國內廣播業原本按地方劃分的競爭格局,使得全國廣播網日趨完善;此外,也激發了地方電臺建設的活力,為各地廣播事業的繁榮奠定了基礎。
經過10年的文化荒漠之后,大眾對于知識有著極度的渴求,這在很大程度上促使廣播在進行意識形態宣傳之外,承擔了文化普及和人文重建的責任。隨著對廣播技術管控的松綁以及社會經濟發展的帶動,人民廣播逐漸從政治主導向市場供求關系傾斜,愈發重視人民群眾對于廣播內容的個性化需求。在市場化的環境中,聽眾與廣播之間的關系從被動狀態走向了主動的信息生產傳播與信息消費關系。在這一階段,作為媒介市場化產物的專業化廣播日漸成為主流的發展趨勢,但是技術天生有著向社會優勢群體靠攏的特點,因此,專業化的廣播也呈現出靠攏優勢人群的傾向,這導致其更關注于社會中堅人群的收聽需求。由于廣播專業化發展不斷加深,圍繞著不同的信息內容,社會中也逐漸出現了在廣播影響下形成的“趣緣”圈層,廣播在進一步走入大眾日常生活、走進大眾私人空間的過程中,一定程度上加深了不同文化群體的分化,而這種分化的出現,從某種程度上說正是廣播技術與大眾文化進行深度互動的結果。
(一)廣播與圈層分化
社會經濟的發展帶來了社會人群流動的深刻變化,不同的社會人群在媒介使用方式上呈現出不同的特點。作為社會資源主要掌握者的中堅人群,在廣播技術(尤其是以收音機等為代表的廣播信號接收終端)上有著絕對優勢,這一群體成為了廣播市場化過程中的核心受眾。深受中堅人群喜好的音樂、新聞、交通等信息成為廣播內容傳播的重要內容也是此時專業化廣播發展的重要方向。包括知識分子、干部、黨政機構辦事人員、專業技術人員、企業中低層管理人員、一部分工人農民等在內的社會中堅階層和市民階層,有著一定的媒介技術和產品的購買力,且群體規模龐大,他們的信息獲取需求是廣播進行信息傳播的重要方面,因此深受這一群體喜愛的都市生活、教育類廣播頻率不斷增加。而農村廣播、老年廣播、兒童廣播等只能維持著“粗放式”運作,這是廣播業引入市場調節之后出現的一大弊端。對此,1998年,國家廣電總局會同國家發改委、財政部大力推進“村村通”工程,著力解決部分農村群眾收聽收看廣播電視難的問題,一系列積極的對農政策、家電下鄉政策、送文化下鄉舉措等關照了廣大農村群眾。
無論是對于社會中堅人群需求的滿足,還是對農村群體、困難群體的關照,此時的人民廣播呈現出明顯的“關懷個體”“尊重個體”的理念。廣播面對的再也不是無差別的社會大眾,而是有著自身需求、個性鮮明的信息接受者。更重要的是,隨著聽眾電話、聽眾來信等方式引入廣播節目之中,傳統的傳受關系逐漸被打破,廣播傳者和廣播聽眾開始互動起來。
(二)廣播與趣緣圈層
專業化廣播加深社會分層的同時,也因為其不同的專業取向聚合了一批有著不同收聽興趣的大眾,這些被專業化廣播聚合的人群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趣緣圈層,成為當時不可忽視的社會圖景。
廣播與流行音樂共同造就的文化現象就是一個例證。上世紀80年代初,中央臺文藝部、中國音樂家協會《歌曲》雜志編輯部聯合舉辦了一場“聽眾喜愛的廣播歌曲評選”活動,推選出15首聽眾喜愛的歌曲,清一色的是溫柔纏綿的抒情歌曲,反映了當時大眾文化、流行文化的一種社會氣候。如果說廣播通過流行音樂影響的大眾群體過于龐大,超過了圈層的定義,那么,在我國國內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逐漸確立時,一系列英文廣播引發的群體性文化現象則更為典型。當時英語教學類的廣播受到追捧,大眾對于英語廣播節目的熱情使得此類廣播節目形成了一定的社會基礎,產生了大眾文化的群體基礎。不僅如此,隨著此時廣播的專業化發展以及各類節目的層出不窮,廣播逐漸深入不同的社會領域,聚合了一批忠實受眾,由此催生出多股大眾文化潮流,雖然廣播帶來的這些文化潮流帶給社會的改變難以全部劃歸為廣播的功勞,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潮流形成的影響深度滲入社會發展的肌理,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社會的面貌,也豐富著社會的文化景象。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廣播催生趣緣圈層的過程也是大眾真正獲得廣播技術賦能并通過廣播這一媒介重構或強化社會關系的過程。并且,在關系鞏固以及新關系建立的過程中,新的文化在技術的基礎上得以誕生,并推動著技術進行不斷的創新迭代,以滿足大眾持續增長的文化需求。也是在此時,廣播作為大眾媒介的功能得到了真正的彰顯和利用。
(三)來自電視新媒介的挑戰
衛星通信技術的出現,不僅帶動了廣播的發展,更帶來了電視市場的繁榮。相較于廣播而言,電視的起步和發展較晚,但作為新媒介的電視,對廣播的發展帶來了不小的挑戰,現在看來,電視的起步與發展受制于當時的技術條件,基礎設施建設不足和電視信號接收終端匱乏的狀況減緩了電視的發展速度,為廣播探索轉型發展留出了緩沖時間。
此時,廣播不斷從技術本身進行探索,來挖掘自身的傳播優勢,并借助新技術的發展應對電視新媒介的沖擊。一方面,廣播借助于及時收聽的傳播性能,通過與電話的結合實現了廣播互動節目的創新。例如:1986年,廣東珠江經濟臺的“珠江模式”,推出一系列主持人直播、熱線電話互動節目;1992年,上海人民廣播電臺推出我國第一個廣播談話節目《市民與社會》,首開節目全程與聽眾互動的先河。一批廣播互動節目的興起有效鞏固了廣播的市場規模,成為廣播在這一階段走出“低谷”的重要推動力?;訌V播的實現和流行也反映出此時廣播對人的主動性和能動性的高度重視。另一方面,車載廣播信號接收裝置的誕生,革新了廣播的接收終端,廣播也憑此實現了受眾群體的擴展。隨著城市化進程加速,汽車等交通工具逐漸流行,廣播委身于交通工具之中,以車載廣播的新面孔出現在大眾視野之中,廣播的發展空間發生了轉移,其形塑的聲音文化景觀從家庭走入車載空間,移動收聽成為廣播競爭的“法寶”。這一新的移動收聽場景的引入,驅動著廣播在內容上進行調整,為了適應移動聽眾群體的收聽需求,“短、平、快”的廣播節目日趨主流,輪盤式播出成為面向這一收聽需求的主要編排手段,不僅張揚了廣播方便且快捷的收聽優勢,也對聽眾的選擇給予了最大程度的尊重。同樣的,車載廣播的人性化節目創作和編排,凸顯了受眾主體性意識的提升,讓移動收聽人群在任意時間能收聽到“想要聽”和“需要聽”的節目。
總之,電視的出現瓜分了大眾的注意力,但并不能完全取代廣播的地位。面對發展空間壓縮的威脅,廣播選擇了一條差異化的道路,無論是深化內容的互動還是發展車載移動廣播,廣播的“反擊”給電視留出了互補合作的空間,形成了“早上聽廣播、中午看報紙、晚上看電視”的景觀,多種媒介形態同存,形成了相互競爭、相互促進、共同發展的格局。廣播與報紙、電視三者構成的大眾傳播系統,成為社會信息供給的重要途徑。
(四)小結:技術發展帶來受眾分化
經濟的發展以及社會環境的穩定成為廣播進步的底色,廣播技術的創新和應用自然而然地使大眾廣受裨益,大眾的自主意識在廣播從宣傳教育轉向社會服務的過程中被不斷激發出來。此時,廣播走入了大眾生活的日常,參與文化知識的播撒、對生活氛圍的調解以及休閑娛樂的提供。
對于受眾而言,其自主意識的覺醒也在不斷作用于廣播,此時大量聽眾通過電話、信件等方式與廣播之間形成互動,受眾在無形中介入廣播節目的生產環節,成為廣播節目的生產者。此外,受眾基于廣播內容的文化圈層不斷形成,深刻影響了廣播的發展路徑,更為廣播在下一階段的分眾、窄播發展埋下了伏筆。
四、數字化廣播:精準對接個性化信息獲取需求
廣播數字化在上世紀末成為我國廣播業的重點工作,從其演進的脈絡來看,可以劃分為兩大線索:一是廣播自身尋求數字化轉向的發展階段;二是廣播與其他數字化工具、數字化技術融合的發展階段。
在第一個發展階段中,數字化是廣播業的自我革新過程,既包括節目制作環節的數字化,又包括節目傳輸環節的數字化,本文用數字廣播來指代這一時期廣播技術的發展成果。數字錄音機、數字播音臺、音頻工作站、光纜以及激光唱片等數字設備在廣播節目制作環節的廣泛應用,提升了節目音頻的質量,也帶動了節目質量的發展。而在傳輸環節上,數字化信號相較于傳統的調幅調頻等模擬廣播技術,有著更高的穩定性、抗干擾能力,也能夠適應多媒體傳播的要求。
在第二個發展階段中,廣播則憑借著互聯網等外部力量實現了數字化的進階,誕生了網絡廣播以及融合廣播,廣播的制播方式迎來了全新的數字化模式,即通過互聯網完成內容制作到節目播出、收聽的所有環節,這種模式與傳統廣播制播模式并存互補。與此同時,互聯網的高效信息傳輸和通信功能,也優化了傳統廣播的制播過程,推動著傳統廣播制播流程和機構的改革與創新,尤其是在傳播渠道上,廣播與互聯網以及其他媒介呈現出融合發展的趨勢。
(一)數字廣播:全方位提升質量,注重受眾聽覺感受
數字廣播采用的是數字編碼與解碼技術。不同于以往調幅或者調頻廣播存在頻帶不足、信噪比低、串臺頻繁等缺陷,數字音頻廣播能夠有效提升信噪比、減少串臺,其堪比CD的純凈音質還提升了廣播節目的高保真度。按照技術標準分類,數字廣播可以分為DAB數字音頻廣播、DMB數字多媒體廣播、DRM數字調幅廣播和HD Radio高清晰度廣播四大類。
上世紀90年代初,我國就開始了數字音頻廣播的立項研究。1996年,數字音頻廣播項目被正式列入國家重點科技產業工程;2005年4月,北京人民廣播電臺開始試播DAB和DMB;2006年,國家廣播電影電視總局發布了國家數字音頻廣播標準。20年間,我國嘗試了多種數字廣播體系標準,但因各自都有缺點與不足,這些數字廣播技術并沒有在國內推廣開來。
對于數字廣播的探索,同樣出于為大眾提供高質量廣播節目的主旨,也是廣播應對電視等視聽綜合媒介的發展策略。數字廣播大幅提升了受眾的聽覺體驗,讓廣播在創新節目形式之外,回歸聲音的本質,著重發展用聲音描繪意向、以耳朵欣賞美感的信息傳播類型。此外,數字廣播放大了廣播作為伴隨性媒介的作用,清晰的聲音表達幫助其更好地適應了車載廣播等場景,鞏固了廣播在特殊情境中的傳播地位。
(二)網絡廣播:融入多媒體信息,打破單一形式
網絡廣播是傳統廣播依托于早期互聯網進行創新的產物。互聯網的出現和發展,深刻顛覆了廣播的演進規律,打破了廣播的時空邊界。一方面消解了廣播的地域性特征,另一方面改變了廣播線性的、不可逆轉的收聽模式。互聯網豐富了廣播的傳播方式,網上的廣播音頻以流媒體的形式出現,并得到了快速發展。隨著網絡廣播的應用和發展,受眾得以更加方便快捷地獲取廣播節目內容。由于網絡廣播隨時可得且能夠下載收聽,受眾與廣播之間的關系從“同步性”逐漸出現了“異步性”,受眾開始擺脫傳統廣播技術對于自身的束縛,其可選擇的空間被大大拓展。與此同時,受眾與廣播的互動方式也因為互聯網的引入而變得更為多元,聊天室、論壇以及網絡廣播開辟出的評論區都成為了雙方溝通交流的途徑,此類廣播在直接對話受眾的過程中也更加趨于人性化。
互聯網技術還為廣播提供了整合多媒體資源的能力,將廣播內容與圖像、文字、視頻等進行穿插編排,使得節目更為豐富,提升了節目整體的品質。受眾在收聽網絡廣播時,已不僅僅依靠聽覺系統,他們的感官被全部調動起來,在聽廣播的同時,受眾可以通過超鏈接獲取更多資料來輔助收聽,這也幫助廣播吸引了更多的受眾。
(三)融合廣播:基于用戶思維,打造分眾產品
伴隨著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以及移動智能設備的普及,社交新媒體的迅猛發展徹底打破了大眾傳播時代受眾對于專業媒介機構的依賴,受眾不再是單純的信息接收者,也不再局限于通過媒介提供的特定方式或特定渠道來完成傳受雙方的互動,受眾這一傳統概念開始向用戶轉化。用戶既是信息接收者、消費者,也是信息的創作者、傳播者,大眾的主動性意識被空前激發。
相對寬松的發展環境和互聯網創造的便利技術獲得條件,使得大批非專業人士成為了廣播內容的創作者,而且,除了廣播的傳者呈現多樣化的發展趨勢外,廣播的其他傳播環節也在與新技術碰撞下表現出不同的發展方向。例如傳播渠道的整合化、傳播終端的移動化、傳播場景的差異化以及傳播對象的精準化。“三網融合”等成為了此時被常常提及的一項戰略設計。2010年1月21日,《國務院關于印發推進三網融合總體方案的通知》指出:“三網融合是指電信網、廣播電視網、互聯網在向寬帶通信網、數字電視網、下一代互聯網演進過程中,其技術功能趨于一致,業務范圍趨于統一,網絡互聯互通、資源共享,能為用戶提供話音、數據和廣播電視等多種服務?!?/p>
“三網融合”的實踐價值在于不同形態的媒介整合為一個系統,在這個大的系統中廣播借力于互聯網的發展而大大拓寬了自身的傳播渠道。
廣播傳播所依賴的技術終端逐漸轉移到移動智能設備上來,移動智能設備成為了報紙、廣播、電視等多種傳統媒介的“棲身之地”,由此,廣播邁入融合發展的新階段。委身于移動智能設備的廣播真正開啟了其移動化的進程,典型的代表則是客戶端(App)。基于互聯網與移動通信技術的手機客戶端逐漸成為各種媒介進入同一平臺的接口, 實現了廣播與移動智能設備的深度融合。如原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基于智能手機開發的“央廣手機臺”就提供了“央廣新聞”“聽天下”和“中國之聲”等音頻內容,并加入省級衛視及陽光自由頻道的直播、歌曲MV、電影、電視劇等版權內容的點播功能?!?019 中國媒體融合傳播指數報告》顯示,其檢測的38個中央及省級廣播電臺的近3000個廣播頻率中,大多數依托14個廣播電臺客戶端或19個廣播電視臺客戶端進行傳播,總體開通率為97%,有94%的廣播頻率至少入駐了一家移動音頻聚合客戶端。
內容層面上,廣播不再拘泥于音頻內容,用戶意志成為創作和供給的參考依據。與用戶概念相對應,廣播產出的內容被賦予更具市場屬性的產品概念。對作為產品的廣播內容而言,用戶的多元需求成為與技術力量同等重要的發展線索。為了滿足用戶不斷變化、增長和即時即地產生的收聽需要,廣播需要不斷吸納新技術力量來拓展傳播場景。例如:部分移動音頻客戶端向用戶提供了“剛起床、上班路、下班路、準備睡”等多種使用場景的選擇,這幫助在其他媒介難以滲入的大眾日常中發揮出獨特的媒介功能——廣播與生俱來的伴隨性。廣播的伴隨性有兩層含義:一是作為“背景性媒介”,二是作為私人化隨時隨地收聽的“貼身媒介”。?廣播的伴隨性是區別于其他媒介的特殊屬性,成為現階段大眾仍舊選擇廣播這一信息獲取方式的根本所在。
與此同時,用戶地位的提升帶領著廣播進入分眾傳播和精準傳播的窄播階段。相較于此前專業化廣播頻率的發展,此時廣播的分類更為豐富,內容也更為專業。由此,精準對接用戶需求的廣播與用戶之間形成了更為緊密的聯系,這種密切關系的形成呈現了基于廣播延展粉絲文化的可能性。也就是說,廣播機構、廣播內容、廣播主持人都有形成粉絲圈層的潛力,從而進一步推動廣播的市場化發展,為廣播在當下找到生存空間提供了機遇。如近年來發展迅速的廣播劇就吸引了一大批忠實的粉絲,這些粉絲在實現廣播內容變現、推動廣播發展的同時,更以廣播為基礎形成了小有規模的文化氣候,從本質上看,這就像上世紀末專業化廣播帶動形成的趣緣圈層的進階版本。
(四)小結:新技術與新需求催生廣播的新形態
在互聯網技術的驅動下,廣播的發展除了針對以往各個環節的技術優化之外,還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全新的土壤。融合廣播得以完全脫離傳統的模式,實現獨立的發展。此時,“人”作為另一關鍵要素的決定性作用也在不斷顯現,受眾已然成長為具備完全主體性的用戶,他們的需求亦更加多樣化。
互聯網新技術與用戶新需求的雙重作用催生了廣播的新形態——移動音頻。移動音頻承襲了廣播的內容特征,即以聽覺內容的形象走入大眾視野。除此之外,移動音頻成為一種超越傳統廣播的存在,它并不依賴于傳統廣播的基礎技術設施,而是完全憑借著互聯網土壤生根發芽。從廣義上來講,移動音頻可以被視為廣播在當下新形態演進的結果,但這也驅使著我們必須要以超越廣播的視角對廣播做出全新定義。
五、超越廣播:新媒體語境下人民廣播的未來道路
在技術視角下梳理人民廣播80年的發展歷程,同樣能夠看到清晰的歷史分期與各個歷史分期中的不同特點:早期無線廣播和有線廣播的發展時期,廣播整體上的受眾主動意識欠缺。在衛星廣播和調頻廣播到來之時,隨著國內重點工作轉移到經濟建設上,新興的廣播技術得到了應用和普及,新技術擴展了廣播節目的提質增量和市場化競爭能力,專業化廣播在不同人群之中形成了具有規模的人文氣候。而后廣播步入數字化的制播傳輸階段,受眾成為了廣播服務的用戶,尋求生存空間的廣播開始以用戶意志為轉移。
當下,互聯網仍舊在深刻地影響著廣播的發展進程,并以一種極具建構性的力量重構著廣播當下的形態。瞭望廣播的未來,超越“廣播”已然成為廣播未來發展道路的全新設計。這種超越包含著雙重含義:一是對于廣播內涵和外延的超越,“廣播”由“Broadcast/Radio”翻譯而來,傳統定義下廣播的內涵指的是“通過無線電波或導線向一定范圍播送聲音、圖像節目的大眾傳播媒介”?,其外延包含無線廣播、有線廣播等多種形式。在互聯網的語境下,廣播的內涵在原有定義中的傳輸方式層面有了拓展,其外延則能夠將一切音頻節目包含其中,廣播以移動音頻等新面孔走入人們的視野之中。二是對廣播模式的超越。廣播在互聯網的影響下開始革新甚至脫離傳統的制作、播出、傳輸、收聽模式,例如移動音頻完全靠互聯網就能夠完成所有制播環節,超越廣播成為當下最為突出的發展趨勢。而在這一趨勢下,人民廣播事業如何找到自己的發展道路?這值得我們進一步沿著其技術軌跡進行思考。
(一)人民廣播發展史的規律與啟示
技術是媒介生產力中相對獨立的要素,是媒介生產力諸因素中起決定性作用的主導因素。?從早期的無線廣播、有線廣播到衛星廣播、調頻廣播,再到數字化廣播,人民廣播事業始終貫穿著技術演進的線索。但是,隨著互聯網的出現,廣播技術與其他媒介技術之間的差異性正在被彌合,不同的媒介技術呈現交融的狀態。當下的5G、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技術帶來的都是系統性的進步力量,繼而具體落實應用到廣播層面。未來,技術依舊是媒介發展的核心驅動力,但可能不再是區分媒介多樣性的依據,而依托于音頻的內容呈現形態將成為廣播最鮮明的標志。
技術的整合與交融也啟示著我們應當走出廣播的一方天地,全面地看待整個社會傳播系統的演進。正因為如此,應當辯證地看待新興媒介技術,媒介技術的更迭并不是絕對的接替關系,而是對既有媒介的延伸,使得不同的媒介形態實現交織融合,日趨完善,在這個系統中,包括廣播在內的每一種媒介都能憑借自身的無可替代性找到用武之地。
(二)廣播在新技術語境下的發展道路
當媒介技術趨于融合,人民廣播的未來究竟在哪里?縱觀廣播的發展歷程,其用戶整體呈現出“小眾”到“大眾”再到“小眾”的演進過程,這也蘊含著廣播技術發展、影響力的變化以及對未來發展路徑的探尋,進一步基于“細分市場”的窄播將成為廣播接下來的重要方向:
一是精準對接用戶人群的個性化需求。互聯網時代,用戶信息創造和獲取的主動性和能動性得到空前釋放。為了滿足用戶日益增長的多元化需求,廣播所涉獵的內容層面也不斷被延展、開拓,這需要其不斷傾聽大眾心聲,創作出能夠引發與用戶心聲共振的音頻產品。大數據和人工智能也將幫助廣播進一步洞悉用戶,在廣播內容制作層面提供支撐的同時,通過算法等更為智能的形式,從用戶實際需求和潛在需求出發進行更為精準的傳播。如2020年3月,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發布了基于移動端的聲音新媒體平臺“云聽”,其加入了總臺“5G+4K/8K+AI”等新技術,能夠完成基于用戶需求的內容定制生產,此外還疊加了一系列優質的其他視聽資源,成為總臺廣播轉型的重要支撐,也為廣播在新技術語境下的發展提供了樣本。?
二是持續滿足社會特殊群體的特殊需求。特殊群體的信息獲取和意見傳遞一直是完善社會信息傳播系統的重要側面,對于部分生活水平低的生活困難群體、視障群體、老年群體等而言,廣播仍舊是難以被替代的生活媒介,對于他們特殊需求的滿足彰顯著人民廣播的使命擔當。尤其在農村地區,近年來“大喇叭”“小廣播”在鄉村重新響起,農村有線廣播承載著打通信息“最后一公里”的國家戰略目標,其內核承載的正是國家對于農村地區的關注與守護。?
三是作為社會應急信息系統而存在。應急廣播系統是突發公共事件發生時的必要信息傳播手段與渠道,相較于依賴電視、互聯網的應急系統,靠無線電以及有線設備進行信息傳播的廣播在特殊條件下具有獨特的技術優勢。應急廣播系統成為對于基本民生的重要保障,尤其是在今年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發時,應急廣播發揮獨特的民眾教育、知識普及和輿論引導功能,在穩定社會民生中發揮了突出作用。
(三)革新廣播史研究的史學觀
站在人民廣播誕生80周年的歷史節點上,重新梳理和審視其歷史脈絡的意義自然是落腳于人民廣播的當下以及未來。此前革命報刊史的研究范式之下,廣播作為新聞史的“專史”而存在,并沒有在新聞學者的研究視野中得到重視,并且這種研究范式也對廣播學者的相關研究產生了深遠影響。在這種研究框架下,一直忽視了廣播技術的作用力。本文嘗試從技術的角度重新梳理人民廣播的發展史,呈現出廣播被忽視的豐富側面——技術創新、技術影響下廣播所延展的人文景觀,以及廣播與其他媒介的互動、與大眾的互動、與社會的互動等,這些側面為深入地闡釋人民廣播的演進過程提供了更多支撐,也為人民廣播的未來發展提供了更為清晰的自我定位和發展邏輯。
技術對廣播發展而言是最為根本的一種動力,可以說,沒有技術,廣播也就不復存在。在人民廣播80年的發展歷程中,技術的力量始終沒有缺席、也不可能缺席。此外,對于廣播的考察始終無法脫離“受眾/用戶”的存在,也無法脫離廣播與社會的互動。本文在如上的梳理與討論中也多次指出技術對于“受眾/用戶”的影響,若是再從人文主義的視角切入,又將是一片新的研究天地。當然,如果單從人文的角度來審視我國廣播發展歷史,真正能夠被書寫出來的人文史卻是不連貫的。一方面是因為早期利用廣播進行宣傳教育的政治訴求限制了廣播人文功能的建設,另一方面則是由于早期缺乏對受眾的重視與考量,20世紀80年代前我國真正意義上的受眾研究仍處于一片空白?。本文嘗試打破既有的廣播史研究范式,嘗試從技術的視角審視人民廣播80年的發展歷程,不僅力求呈現出以技術脈絡進行書寫的新發現,更延展出廣播史作為一種文化史、社會史的多元可能。本文呼吁更多研究范式和視角進入廣播史之中,通過全面的史學考察為“國家之聲、民族之音”的未來發展探索出新的進路。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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