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健,于澤元,王丹藝
(1.西南大學 教育學部,重慶 400715;2.華東師范大學 課程與教學研究所,上海 200062)
消除貧困、改善民生、實現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1],更是黨和國家始終關心的國計民生問題,“確保貧困人口到2020年如期脫貧”,不僅是“十三五”時期的重要任務,更是我國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的關鍵標志,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藝術產業是我國近些年來勃興的經濟增長點,它一方面對于我國經濟轉型具有重要意義,一方面則是提升文化自信、提高文化創造力、增強民族自信的關鍵路徑。鄉土藝術具有原汁原味的文化傳承,因此是藝術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更重要的是,那些來自“老少邊窮”地區的藝術形式由于其區域的封閉性和文化的獨特性,更容易為現代世界帶來奇特的藝術想象力。在這層意義上,鄉土文化產業不僅為我國帶來文化的豐富性和原創性,而且也是技能脫貧的重要路徑,對于消除貧困有特殊的意義。
藝術的發展離不開教育,鄉土藝術產業的興起必須依托農村藝術教育的發展。但是目前,國內外學者較多關注于鄉土藝術教育的課程設置與經濟補償、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教育介入、民族文化的精神融入等“一次性”的輸血式策略,但將經濟融入藝術與教育,并借此提升經濟效益、改變大眾觀念,以此構建“可循環”的造血式扶貧策略的研究則較少?;诖耍疚膹泥l土藝術產業對農村脫貧的重要意義出發,理清當前我國農村藝術教育的困境,繼而打造藝術、教育與經濟構成的雙重脫貧機制,厘清農村教育借助藝術完成自身脫貧繼而對外扶貧的實踐策略,助力我國打贏教育脫貧攻堅戰,激發教育聯動經濟大格局的形成。
近年來,藝術產業在宏觀經濟發展中已成為新的經濟增長點,蜂擁出現的文創產業區更成為地方經濟發展的亮點。鄉土藝術是我國藝術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鄉土藝術的產業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地幫助老少邊窮地區農民脫貧致富。
奧利維耶·阿蘇利認為:文明的進步包含經濟與社會的審美化[2],文化產業的出現是人的物質生活水平達到一定程度的產物。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我國經濟發展的巨大成功,人民的物質生活水平得以不斷提高,藝術產業也就隨之出現和勃興?!?999年,我國文化市場產業單位達到27萬余家,從業人員113.4萬人,固定資產315.7億元。到2000年,我國的文化市場經營單位固定資產為442億元,年實現利潤31.8億元。”[3]近5年我國文化藝術及相關產業增加值年均增速達14.2%,占同期GDP的比重從3.48%上升到4.14%[4]。
雖然我國的藝術產業在改革開放以來獲得了一定的發展,但與發達國家文化創意產業高達30%的GDP占比相比,我國藝術產業仍然處于創生與發展期。藝術產業發展模式粗放、普遍缺乏核心競爭力、重制作輕創意、行業需求與人才儲備缺口大等困境仍亟待解決。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我國藝術產業隨著“后工業”浪潮持續發展,是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發展新的著力點。
藝術產業的發展,不僅僅是一個經濟的問題,也日益成為人類精神生活的必需。早在20世紀50年代美國學者戴維·里斯曼就提出了“閑暇社會”的概念,即“第一次大量的人們必須對付閑暇時間,而不是對付勞苦工作”的工業社會。從那時起,藝術在人們的閑暇時光中得以興旺。更大的變革出現在21世紀,人工智能AlphaGo和Master橫掃各國圍棋高手,一個全新的智能時代已經到來。此時,谷歌的“深夢”計劃與“品紅(Magenta)”計劃已經可以制造視覺藝術和聽覺藝術,微軟和ING的機器學習系統更能成功復制倫勃朗畫作。正如本雅明所說,“人類藝術自工業技術誕生以來進入到了一個可以機械復制的時代”[5]。隨著工業時代與人工智能時代的交融并進,藝術通過對日常審美對象的塑造走向了“日常生活的審美泛化”和“審美活動的生活泛化”。基于此,人們對藝術極大需求與素養亟待提升的巨大矛盾推動著藝術走向更高的產業化道路,由文化藝術內容創造—文化藝術內容集成—文化藝術內容傳播分銷為主要環節的藝術產業,使文化藝術的商品屬性昭然若揭[6]??梢姡囆g產業因其獨特的文化屬性,在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和創造活力,助推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同時,更成為我國經濟增長新動能和新引擎。
鄉土藝術是原始文化的續延,是人們對本區域的文化和社會特點的藝術表達形式,是在繼承先民思維的基礎上不斷融合當下社會生活的產物,是傳統與現代的有機結合。我國特有的中華優秀藝術,尤其是鄉土藝術,其原生性、稀缺性、獨特性、審美性的特點,不僅是物質極大豐富與社會現代化發展的必需,更是“用中國話語講中國故事”[7]、從文化層面縮小我國與世界發達國家差距的有力途徑。鄉土藝術與藝術產業的耦合是鄉土藝術變擋升級的良好契機,是社會文化和藝術產業發展的現實路徑,是實現區域經濟跨越式發展的有生力量,也是老少邊窮地區農民脫貧致富的重要途徑。因此必須變“文化搭臺,經濟唱戲”這種把文化看成純粹經濟手段的發展模式為“經濟搭臺,文化唱戲”,讓文化成為推動地方經濟轉型發展的載體和工具。鄉土藝術原生態、資源稀缺、形式獨特、傳統審美的特點,是當下我國藝術產業突破發展瓶頸的必經之路,還能對鄉土藝術起到傳承、發掘與保護的作用,提高本地區的文化藝術底蘊和文化藝術品格,實現文化藝術的“造血功能”,切實實現鄉土藝術產業更健康、可持續地發展。
一方面,鄉土藝術產業價值如此突出,其發展愿景也極其廣闊,另一方面,快速的社會變遷導致鄉村和城市的二元結構對立嚴重,鄉村人口急劇流失,農村社會結構出現斷裂,加上通俗文化的興起,外來文化入侵,鄉土藝術也直面斷裂和消解的危機。這種無力首先來自當代農民在意識與能力上的匱乏。雖然“一切已死的先輩們的傳統,像夢魘一樣糾纏著活人的頭腦”[8],鄉土藝術保留著先民原始的智慧,承載著我們歷史生活的變遷,是詩意棲息的回望,是對“現代鄉愁”的抒寫,是人民群眾滿足衣食住行后的精神享受,但這種精神享受卻未能轉化為現實的生產力和創造力。本來隨著工業進步,使廣大農民有了更多“閑暇時間”,本應傳承和享受來自先輩的藝術傳統,可是他們并沒有意識也更沒有能力向著這種理想邁進。這種無力也來自鄉土藝術教育本身的貧困。雖然身處農村,農村中小學卻把“農村”作為一種可怕的“泥潭”形象推銷給學生,把“美好的現代”作為先進文明根植于學生的頭腦,甚至于零星出現的鄉土藝術用現代思想“漂白”了鄉土文明,脫離了自身的“土味”,所謂的鄉土藝術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雖然鄉土藝術產業化不是純粹走“復古風”,但是也離不開鄉土文明的滋養,離不開“勞動者的藝術”本質的體現。因此,鄉土藝術產業化要走上“復興”之路,必須轉向一種文化自覺與“本土生長”,這是其生命維系的根本。
基于此,無論是從保護和傳承鄉村藝術出發,還是和經濟密切接軌走創意引領的道路,都需要構建切實可行的藝術產業發展模式。鄉土藝術產業發展模式至少要有以下三個層面:第一,培養鄉土藝術精神。藝術精神、文化精神對一個地區、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來說是至關重要的。精神的培育離不開“物”和“人”,通過鄉土藝術的產業化進程將資源和人才進行有效整合利用。第二,培育藝術事業。藝術事業是藝術大眾化的保證,是讓藝術走出象牙塔走到尋常百姓家,讓更多的人能便捷地感受到藝術的感染力。第三,實現藝術產業化。利用藝術生產力創造經濟收益,走產業化發展的道路。在經濟高速發展的社會,沒有產業化何來保護與開發?鄉土藝術和繁榮的藝術產業聯姻,才能更大程度地發揮鄉土藝術在復興區域文化、增強農村脫貧扶貧的力量。
對于普羅大眾而言,藝術總是讓人看似可以按圖索驥卻又難睹真容,尤其在貧困群眾眼中,藝術甚至是鄉土藝術都是遙不可及的“高端文化”。這不僅無法實現鄉土藝術傳承與民族精神生長的藝術價值,更使得鄉土藝術產業這一農村脫貧的全新生長點受到掣肘。究其根本,精神與物質雙重貧困的農村藝術教育深深桎梏著人們對鄉土藝術產業的認知及其在發展過程中所需的人力物力支持,嚴重影響著我國鄉土藝術的產業化發展。
藝術教育在教育中一直處于邊緣地位,而農村藝術教育更是邊緣的邊緣。在高考升學的壓力下,接受良好的教育繼而跳出“農門”是大多數農村家庭對教育唯一的期望,文化課分數與升學率進而成為衡量學校教育質量的唯一標準,加之功利主義的驅使,農村藝術教育與所謂的“主科”教育進行著持續不斷的博弈,在此過程中常常被推向教育的最邊緣,成為無人問津、誰都可以侵占的“豆芽”學科。而事實上,文化藝術作為民族的血脈,不僅是科學的根基,更是人們的精神家園。由家及鄉、由鄉及國的傳統思維,更使得鄉土文化藝術成為扎根于每一個中國人內心深處的民族精神源泉。而當農村藝術教育成為“主科”教育的附庸時,鄉土文化之根隨之被斬斷,受教育者被迫成為“無根浮萍”。由此培養出的缺乏民族精神底色的人則與機器無異,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建設繼而無從談起。幸運的是,隨著2013年《教育部關于開展農村學校藝術教育實驗縣工作的通知》[9]的實施,教育部專門針對農村藝術教育發展存在的不平衡問題,開展了一系列全國農村學校藝術教育實驗縣的工作,促進農村藝術教育實現學科地位的突破,呈現出良好的發展態勢。
藝術技術化思想是將農村藝術教育推向泥潭的另一個重要因素。藝術是人類創意的生動體現,雖然藝術離不開技法和技術,然而藝術的核心卻在于創意與創造??上У氖?,一方面出于對學校獲獎率及知名度的關注,眾多中小學有針對性地培養少數藝術生集中參與全國藝術類競賽及各類展演,藝術教育成為農村學校的“閃光燈”,各類專項藝術技法培訓課程異常興盛。另一方面,由于諸多省市制定有文化課加藝術課的中高考綜合分算法,“藝考熱”已不僅僅是家長的助學策略,更是許多中小學實現成績“立竿見影”增長的捷徑。這種短平快的激增式藝術教育迫使學校又一次強調藝術技法的訓練,將“畫得像不像”“技藝精不精”作為農村藝術教育的評判標準。這不僅違背藝術教育感受美、表現美、鑒賞美、創造美的教育目的,使美術有“術”無“美”,音樂變成發聲訓練和識譜訓練,更將藝術教育拉離農村的鄉土情境,在追求“高端藝術”的同時丟棄諸多本土優秀的鄉土文化。
事實上,鄉土氣息的浸透與融入,恰恰是農村文化藝術氛圍與藝術創造力形成的關鍵。如果說技法的訓練能夠讓受教育者成為技藝精湛的“照相機”的話,那么鄉土文化對受教育者的浸潤才是他們走出模仿走向原創的必由之徑。飽含鄉土氣息的藝術教育內容不僅最容易被學生與家長所接受,更為重要的,鄉土是農村學生意義的來源,是其藝術原創性所得以生發的根基。“本土的才是世界的”,唯有帶著濃郁鄉土氣息和充滿生命意志的原創作品才能真正為世界所欣賞和接受,從而實現從鄉土“原文化”出發提振鄉村發展、復興鄉土文明的重要目的,也能提高學生的藝術素養,為基于技術的技能脫貧奠定豐厚的基礎。
隨著《教育部關于開展農村學校藝術教育實驗縣工作的通知》的頒布,我國農村藝術教育取得了較大突破,但總體而言仍舊是教育事業的薄弱環節,依然存在著諸多根本的物質性障礙。從教育最基礎的師資配置而言,我國農村地區學校每校只有0.59名音樂教師,0.49名美術教師[10],也就是說,平均兩所學校才有一名藝術教師,遠遠無法滿足實際的藝術教育教學需求。與此同時,由于大部分從事藝術教育的教師無法享有與語數外等主科教師同等的薪資待遇與專業發展機會,相當一部分藝術教師,尤其是農村的藝術教師,產生了比較嚴重的職業倦怠,甚至是離職。這使得80%以上的農村藝術教育為“略懂一點”的兼職教師,從正規藝術院校畢業的教師幾乎為零。[11]師資匱乏是我國農村藝術教育面臨的首要困境,甚至決定著一個學校藝術課程開與不開的問題,其嚴重性不言而喻。
與此同時,藝術器具的匱乏是又一嚴重的物質性障礙。由于投入農村地區藝術教育的專項建設經費不足,藝術設備與器具等高支出型教學資源無法得到相應的補給與養護。以高中美術器材配置達標學校比例為例,2015年全國有87.6%的學校達標,但其中農村高中僅占其中的4.8%。[12]同時,鋼琴在農村高級中學中的普及率只占5%[13],甚至石膏像都成了高檔設備,“唱歌僅憑一張嘴,畫畫就靠一支筆”[14]的現象更是比比皆是。在檢查與評比的“特殊時期”,部分學校又不惜重金租借樂器、服裝、畫具等藝術器具以應對教育行政主管部門的檢查,甚至借此對外宣傳或將其裝扮成學校文化建設的“門面”與“點綴”。[10]這更使得農村藝術器具與設備匱乏成為普遍又無能為力的嚴重問題,加劇了鄉村藝術教育“名存實亡”的現象。
在師資與設備雙雙匱乏的背景下,雖然教育部三令五申規定中小學藝術課每周至少一節,然而對于農村學校而言,擠占、停上藝術課的現象卻屢見不鮮。[15]大部分農村學校整體音樂開課率尚達不到35%[16],個別學校甚至以“教師不愿意教、學生不愿意學”等理由取消了所有藝術課程,使學生無法接受應有的藝術教育[17],嚴重制約著藝術教育獨特育人功能的充分發揮。同時,根據《農村普通中小學校建設標準》的規定,以我國西部農村為例,由于農村學校校舍面積限制,約57.6%的初中和66.6%的小學缺少專門美術教室,接近100%的農村中小學無音樂活動場所。[18]“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開課時間與場地配備的限制必然會影響農村藝術教育的質量,進而深化教師、學生及家長對藝術教育的觀念偏差。
農村藝術教育不僅是養成學生感受美、表現美、鑒賞美、創造美的能力,從根本上提升公民文化素養、滋養一方一地的藝術文化底蘊的重要途徑,更對提升農村藝術人力資本、提振我國經濟具有重要價值。2016年,我國文化藝術及相關產業已經占GDP比重的4.14%。“十三五”規劃綱要進一步強調,到2020年,我國文化藝術產業將成為我國國民經濟的支柱性產業[19],甚至有能力成為未來中國的“國家戰略”。由此可見,藝術能夠成為教育與經濟的重要中介,為農村藝術教育實現自身教育脫貧與對外經濟扶貧政策提供有效的著力點,更能將單一的教育脫貧與經濟扶貧轉化為藝術、教育與經濟配套的三方綜合扶貧體系,形成扶貧攻堅“大合唱”,實現藝術、教育與經濟的多重跨越式邁進。
資源供應是鄉土藝術教育的基礎。與昂貴的西進藝術資源相比,我國農村豐富的優秀傳統文化不僅是更為經濟的藝術教學資源[20],更是守護、傳播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主要陣地,沉淀著中華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21]。因此,農村優秀戲曲曲藝、少數民族文化、民間藝術等具有地方特色及民族風采的優秀傳統文化,都可以并理應成為進入農村藝術課堂的物力資源,在涵養農村的藝術文化精神的同時,從“產、學、研”一體化出發,為藝術產業的再創造提供可能?;诖?,重慶市綦江區作為全國農村學校藝術教育實驗縣之一,依托“版畫之鄉”的地域文化優勢,將竹、木、泥等地方資源,整合成根雕、泥塑、竹編、版畫等美術校本課程,并在多個地區推廣應用,獲得了教育界與版畫產業界的雙雙好評。這時的藝術便不再是擺在襯布上冰冷的石膏像,而是身邊可感可觸的鄉土文化。這時的鄉土藝術教育也不單單是完成技法的訓練、課程的任務,而是承載鄉土文化藝術的重要載體,更是學校與社會、與經濟發展相連接的關鍵契合點。
與此同時,針對我國農村藝術教師短缺的問題,保證農村藝術教師的數量是農村藝術教育脫貧扶貧的前提條件。在這一層面上,民族、民間傳統工藝傳承人因其本身具有文化價值積累的屬性,完全具備補充農村、邊遠、貧困和民族地區中小學校美育教師的資格,對于建立和完善農村中小學校美育教師補充機制有著重要意義[15],更為我國藝術產業的人才儲備提供了培養契機。重慶綦江農村版畫借助綦江農民版畫院、版畫藝術村、農民版畫藝術工作室等一系列創作機構,通過合理正當的途徑將當地既具備極高的實踐技能,又深知本土人情的農民版畫家納入兼職鄉村藝術教師體系,打通在校教師與藝術人才的交流渠道,利用其實踐的操作能力彌補藝術教育的實踐短板,增強農村藝術教師隊伍的整體實踐技能。
因此,物力與人力構成的藝術資源,能夠精確聚焦到教學資源與教師資源兩大核心問題,通過建立“物”“人”結合的藝術資源介入機制,為農村藝術教育注入新鮮血液,從供給側為藝術融入農村教育創造可能性。
在初步達成物力、人力資源“輸血”的基礎上,如何提升受教育者的綜合素質與經濟能力,通過增值賦能增加個人的經濟資本,繼而引領鄉土藝術教育走向產業化,不僅是助推教育自身脫貧的關鍵環節,更是在外在“輸血”基礎上實現自身“造血”的基本要求。事實上,藝術教育相較于其他教育來說,是一種具有雙重性質的教育類別,它既是一種“陽春白雪”的藝術感知活動,又富含“下里巴人”的藝術實踐體驗。
文以載道、以文化人,在藝術感知的層面上,藝術教育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有益思想與時代要求相結合,并通過豐富多樣的藝術形式予以表達,能夠幫助受教育者有效地從中華文化資源寶庫中汲取養分、獲取靈感,在滋養獨特豐富的文學藝術與人文學術的基礎上,傳承中華文脈,提升自身的藝術創作能力與文化藝術素養。這對于個人綜合素質的滋養與國家軟實力的增強,都具有不容小覷的重要意義。以重慶市復興鎮中心小學為例,該校通過以平行線為主要造型元素,以農村生活為素材,逐漸形成“天真寓平淡,素筆寫鄉情”的農村兒童線描畫特色校本課程,編寫全區推廣的農村兒童線描畫分段校本教材[22],有意識有目的加強學生對技法背后更深層次文化藝術價值與意義的理解,更加深其對鄉土文化遺產及民族風采的認知,為農村藝術文化傳承提供了可持續動力。此外,這一機制在加強學校藝術工作與當地教育資源有機融合的同時,也完善了當地藝術人才的培養機制,為其贏得更有利的就業資本。
在此基礎上,就藝術實踐而言,各類手工藝作坊、優秀傳統文化工廠也為受教育者提供了具有地方特色的藝術教育實踐基地,在親身體驗與實際操作的過程中,藝術課堂中學到的藝術創作理論能夠轉化為藝術作品,幫助學生在“懂藝術”的基礎上實現“創作藝術”的突破,助推藝術產業人力及物力的集成。例如,廣東省河源靈江村便依托學校藝術課程把藝術形式和文創開發深度融合,將村民的衣、食、住、行用品開發成視覺圖案,引導學生研發吉祥物、毛巾、零錢包等兼具使用和裝飾功能的衍生品,把農村藝術教育的成果轉化為“藝術品”,將藝術創作本身轉化為強有力的藝術生產力。這不僅能幫助貧困群體走出“因無能力而致貧”的困境,更能為本土文化走出鄉村、走向商品化奠定堅實的基礎,在一定程度上拓寬了教育脫貧與對外扶貧的道路。
從藝術融入教育到教育創造藝術,藝術與教育已然實現了雙向互動,這不僅推動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與鄉土藝術教育本身的發展,更基于本土文化培養出大批優秀藝術人才。更重要的是,這些藝術人才作為整個農村藝術教育的“產品”,仍時刻不停地利用藝術生產力創造著經濟收益,助推藝術與經濟的聯動發展,為藝術產業化持續推進提供動力。
一方面,藝術人才能夠利用自身的藝術素養與藝術創造能力對藝術這一文化資本進行生產性利用和商品化發展,以藝術人才輸出與藝術產品銷售的形式,打造集“培養、生產、加工、銷售”為一體的特色文化藝術產業扶貧體系。同時,經藝術設計與包裝后的鄉土藝術產品,既承載著它的藝術價值,又體現著它的商品價值,進而帶動本土化文化藝術品牌的形成,助推藝術產品帶動多元區域經濟效益的實現。如綦江農民版畫院會定期選擇條件成熟的學校開展少兒版畫培訓班,每年參訓學生500余人,培訓班作品也常年在少兒版畫展中展出并銷售。截至2013年,綦江農民版畫已走進全區60所小學、6萬名小學生的課堂,并努力將科教、創作、展覽、旅游、交易一體化,形成由學校、版畫院與文化點構成的三級版畫銷售機制,多方位提升當地的經濟效益及發展路徑[23]。
另一方面,經濟持續的快速增長不僅能夠為鄉土藝術發展提供物質基礎和經濟保障,從藝術資源供給、藝術人才培養與藝術產業規模增長等方面進一步推動藝術再生產,更能夠以藝術產業的優良發展扭轉人們長期以來對藝術教育“豆芽學科”、“專業人”的偏見,促進農村藝術教育健康發展,實現以經濟發展反哺藝術與教育的長效循環扶貧機制。同時,經濟效益的提升還能有效完善農村藝術教育的硬件資源、師資隊伍及教學規模,提升鄉土藝術教育教學能力,從而形成良性循環的鄉土藝術教育循環模型,助推鄉土藝術教育與市場經濟的共同富裕,通過經濟發展反哺藝術教育來實現均衡發展。如河南洛寧的“鄉土藝術公園”利用民間藝術“洛陽三彩”為載體,將農民的有機農產品與陶制品結合,探索了一條特色的藝術產業和農業結合的藝術扶貧道路。藝術公園已連續舉辦三屆中國“當日”藝術展,近200名藝術家為貧困山區捐贈作品223幅,募集愛心捐款35萬元,捐贈給羅嶺鄉中心小學和前河小學建設“美育畫室”,成為洛寧縣的一張名片。[24]
如上所述,鄉土藝術、教育與經濟三大社會核心構成了“藝術+教育+經濟”的三方扶貧體系(圖1),該模型以鄉土藝術產業化為核心拓寬了藝術、教育、經濟的連接通道,構成“鄉土藝術精神培養——鄉土藝術事業培育——鄉土藝術產業化”三位一體的藝術產業發展模式。
圖1 “藝術+教育+經濟”的三方扶貧體系
從教育意義上來說,藝術教育是教育公平亟待彌補的一個重要短板,是鄉土教育完成自身脫貧的必需。鄉土藝術、教育與經濟構成的三方綜合扶貧機制能借助藝術產業帶動農村藝術教育走出原有困境,實現教育脫貧。從經濟意義上來說,藝術生產力更是技能扶貧的重要抓手,是國民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指數,三方綜合扶貧機制更能通過區域藝術產業發展引領經濟增長,帶動農村經濟發展。由此可見,藝術、教育與經濟作為社會發展的三大重心,能夠借助其內部的緊密聯系,共同構成三方綜合的扶貧機制,開拓整體化推進鄉土教育與鄉土經濟的雙重脫貧的途徑,對我國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并確保2020年現行標準下的貧困人口全部脫貧具有雙重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