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
“這個是PC的,一般用于工業。生活中有種塑料杯子,如果掉地上摔不壞還‘哐哐響的,也是用這種材料做的。”2019年的9月,在一個綜藝節目現場接受挑戰時,“廢品西施”馮月月被蒙上雙眼,聽到兩下物品被敲擊的聲音后,她準確無誤地說出物品的材質和用途,贏得現場陣陣驚嘆和掌聲。
廢品,想說愛你不容易
現年26歲的馮月月在蘇州做收廢品工作。收廢品又臟又累,一般只有年紀大點的人才愿意干,馮月月算是個例外。
馮月月老家在安徽六安的農村。2008年,為維持生計,父母到蘇州收廢品,初中剛畢業的馮月月也跟著一起幫忙。
一天,馮月月蹲在地上,戴著黑乎乎的棉手套,一個個地撿易拉罐。一個中年婦女見了,將她從頭看到腳,驚訝地說道:“不會吧?怎么還有小姑娘收破爛啊?”馮月月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躲進房間,等中年婦女走了才出來。
還有一次,馮月月去隔壁小賣部買東西,兩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見她衣服臟兮兮的,連忙讓到一邊,眼神里都是嫌棄。馮月月又羞又窘,憋著眼淚跑了回去。
自尊心一次次被打擊,馮月月很自卑,她羨慕同齡的女孩們可以穿得漂漂亮亮的,討厭自己成天跟垃圾、廢品在一起,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么時候才能結束,也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改變。
直到有一天,一個老奶奶問馮月月的媽媽:“你們怎么讓這么年輕的女孩子跟著你們收破爛?外面工作那么多,讓她干點啥也比收破爛強呀!”突然被觸及痛處,媽媽只有苦笑,馮月月也難為情地低下了頭。“我知道父母不容易,可老奶奶的話也不無道理,有時我看著自己身上臟兮兮的衣服,就會覺得自己做的這件事情很臟,這個工作是被人看不起的。”2011年,馮月月離開蘇州,到常州的一家電子廠打工,這一干就是兩年。期間,她每天從早上6點加班到晚上9點,一天檢測好幾萬個指甲蓋大小的零件,最多時月工資只有1700元。
雖然從事“干凈”的工作了,可馮月月的心還是忍不住留意“臟”東西。她發現,國家和社會越來越重視環保;還了解到,一噸廢紙,可以再造700公斤好紙;收一噸可回收的易拉罐,國家就可以少采20噸鋁礦;一噸廢塑料,可以回煉600公斤的無鉛汽油和柴油。“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廢品也是資源,自己之前做的工作是很有意義的”。馮月月豁然開朗,不再反感收廢品了。
與此同時,因為她的離開,父母更辛苦了。“我在蘇州幫忙時,爸媽7點鐘就可以收工了,但是我走了,他們可能要做到晚上十點鐘。”因為對收廢品有了新的認識,馮月月決定回到父母身邊。
短視頻講解垃圾分類,收廢品也值得尊重
真正將收廢品當成事業后,馮月月才明白這一行并不簡單。收貨、分揀、打包、裝車,每天要運走兩大大貨車(大約十來噸)的廢品,這些都是體力活。為此,他們凌晨三四點就起床賣貨,晚上九點多才能吃上晚飯。
日復一日,馮月月學會了辨別廢品,知道飲料瓶是PET滌綸料、洗潔精瓶是HDPE低壓的聚乙烯,自來水管則是PPR料……有時遇到不太確定時,她就會按照父母教的方法,拿打火機把材料點燃一些,根據其產生的氣味來判斷。
第一次用這種方法時,她把材料點燃后深吸了一口氣,結果被嗆得眼淚都流出來。有了這次經歷后,她學會了靠一點點氣味判斷材質。隨著經驗的積累,她又懂得了憑外觀和敲擊的聲音來辨別廢品的材質。
一次,一位大叔去賣廢品,馮月月將他拿的那些塑料廢品分開算錢,并指出這是聚丙烯和聚乙烯的兩種材質,大叔“嘖嘖”稱贊:“小姑娘好厲害!我上過大學,學過化學,也比不上你的眼力。”馮月月笑道:“我也是接觸多了,慢慢學習的。”從過去被人看不起到現在被人夸,馮月月的笑是發自內心的。
馮月月結婚后,父母又開了一家廢品回收站,她和丈夫、弟弟三人則合力負責原六百多平方米的回收站。
閑暇之余,馮月月愛上網,愛刷小視頻。2018年,國家實行垃圾分類后,馮月月也開始關注這個熱門話題。見很多網友因為垃圾分類而苦惱,馮月月想到自己天天分揀廢品,萌生了通過短視頻教大家垃圾分類小技巧的想法。丈夫笑她沒事找事,勸她有時間還不如多休息,馮月月還是堅持己見。
說干就干。馮月月在快手上開通了賬號。老公和弟弟都忙,沒時間幫她拍視頻,她就趁休息的一會兒功夫,找好材料,找個角度,架好手機,自己拍視頻。見“90后”女孩直播收廢品,網友們剛開始都很好奇,在發現她講的東西都很實用后,不少人為她點贊,并向她咨詢與垃圾分類有關的問題,馮月月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一次,為教網友正確地扔垃圾,馮月月從廢品堆找來兩個垃圾桶,用白紙畫上“可回收”和“不可回收”的標識,貼在垃圾桶上,再對著拍視頻。見她大費周折,弟弟笑她:“你真不嫌累,你拍的都是廢品,有人看嗎?”馮月月不管,還是我行我素。結果,這條視頻的點擊量很快過萬,還有網友給她留言說:“月月,看了你的視頻,我才知道自己以前丟的垃圾都是可以回收的”;“月月,你是在變廢為寶。”那一刻,馮月月發現了自己工作的價值。“我們收廢品也是保護資源,是靠自己的雙手為自己的生活打拼,這個行業也是值得尊重的。”
有時候,馮月月會直播自己的分揀。一次,她蹲在堆成山的垃圾堆前,熟練而快速地分揀,一會兒功夫,她的衣服就黑一塊灰一塊,但“小山”也被她明確地分類稱幾個“大包”;還有一次,她按照塑料材質的不同,在一分鐘內就分揀了超過100件的塑料制品。這些視頻上傳后,網友們都驚嘆不已,稱她有一雙“火眼金睛”,還給她取了個“廢品西施”的外號。馮月月心里美美的,變得更陽光、自信,拍視頻的積極性更高了。
引領“新時尚”,做真實的自己
隨著拍攝視頻的增多,馮月月被越來越多的網友熟知,賬號粉絲數十萬,她成網紅了!一次,一位年輕的男粉絲輾轉來到廢品站找馮月月要簽名,馮月月瞬間羞紅了臉。“我一直做收廢品的工作,只是在有時間的情況下,給大家科普一些關于垃圾分類的鑒別方法,從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網紅。”
但接著,質疑和冷嘲熱諷也一同涌向她。有人說她炒作,想紅想瘋了;有人說她想靠在網絡上做廣告掙錢。家人擔心這些負面信息讓她難受,馮月月卻不以為然:“他們說他們的,我做我的。這就是我生活的樣子,我做真實的自己就行了,我也不會把自己搞得商業化。”馮月月說到做到,她不在朋友圈打廣告,抖音快手不掛“小黃車”,成了短視頻平臺的一股清流。
事實勝于雄辯。漸漸地,支持她的網友更多了。在馮月月的影響下,不少年輕的網友表示要加入收廢品這一行,就連她4歲的兒子也懂得了不少垃圾分類的知識,還在幼兒園教小朋友們如何扔垃圾。
讓馮月月驚喜的是,成為網紅后,一些環保組織相繼邀請她參與環保活動,媒體也開始關注她。2019年7月,馮月月受邀登上央視《開講啦》節目,與清華大學環境學院的教授、主持人撒貝寧一起細說垃圾分類的問題。在節目現場,馮月月結合日常工作,暢談自己對垃圾分類的踐行和理解,讓專家學者們刮目相看。不久,央視新聞頻道《新聞直播間》也用了13分鐘去播放她的講解垃圾分類的視頻。主持人在宣傳她的正能量的同時,還呼吁大家學習她的積極向上。提到這些,馮月月還是很激動,也很慶幸自己從事這行。“現在,我為自己的工作驕傲。收廢品中很重要的一環就是垃圾分類,習近平總書記說垃圾分類工作就是新時尚,我要是不做這一行的話,就不會了解這么多。”
在談到未來的打算時,馮月月表示想當一名垃圾分類的義務講解員,她說:“我想呼吁更多人注重垃圾分類,參與環保,這是一件好事,我們要把它做好,做到底。”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