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奮斗者”周令釗的意義

2020-06-15 09:30:56曾慶龍北京

文藝生活(藝術中國) 2020年4期

關鍵詞：設計

◆曾慶龍（北京）

周令釗

編者注：作者為《親歷中國100年——周令釗傳》作者。本文為2019年9月20日作者在中央美術學院“為新中國造型——周令釗與中國現代藝術學術研討會”上的演講稿，發表時略有修改。

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周令釗被評為“新中國70年最美奮斗者”。本次共評選278名個人、22個集體，其中文藝界14人、1個集體。湖南籍人士16人獲此榮譽。周令釗為中國美術界唯一獲此殊榮者。

2018年8月3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給周令釗等中央美院8位老教授重要回信中指出：“長期以來，你們辛勤耕耘，致力教書育人，專心藝術創作，為黨和人民做出了重要貢獻。耄耋之年，你們初心不改，依然心系祖國接班人培養，特別是周令釗等同志年近百歲仍然對美育工作、美術事業發展不懈追求，殷殷之情令我十分感動。”

周令釗先生杰出的藝術成就、崇高的精神品格，是人民藝術家和中國共產黨人的優秀縮影。如果把周令釗先生及其藝術作為“周令釗”來觀照，周令釗對于我們、對于當今社會、對于當今中國，有什么特別意義呢？

周令釗本體意義“最美奮斗者”

周令釗先生是中國現代杰出的美術家、設計藝術家和美術教育家，被譽為“國家名片、國家形象設計師”“公共藝術先驅者”“新中國設計第一人”，為新中國藝術和視覺形象設計做出了卓越貢獻，取得了杰出成就，在中央美術學院百年發展進程中做出了突出貢獻。

——摘自2019年8月29日中央美術學院官網《習近平總書記給中央美術學院老教授回信一周年專題展覽》報道

從本體論的立場出發，四種元素構成了周令釗豐厚、崇高的人生本體：

資深的革命者

青年時代，周令釗以筆代槍投身抗日戰爭和人民解放戰爭，歷盡艱辛，飽受戰爭血與火的洗禮。他的生命和藝術浸染著革命的華彩。他還把10多個弟弟妹妹帶上抗日戰場，其中年齡最小的9歲。

新中國國家形象的重要設計者

周令釗繪制了開國大典懸掛于天安門城樓的毛主席巨幅畫像；參與了國徽、政協會徽、少先隊隊旗的設計；擔任第二、第三、第四套人民幣整體設計；設計了共青團團旗、中國人民解放軍八一勛章、獨立自由勛章、解放勛章和元帥服；擔任建國以后十七年（1950-1967）北京國慶游行儀仗隊、文藝大軍，第二、第三、第四屆全國運動會大型團體操背景和北京亞洲運動會團體操背景等總體藝術設計；設計了中國最早的主題文化旅游公園——“深圳錦繡中華”“中國民俗文化村”；創作了大量體現國家形象的郵票、宣傳畫等公共藝術作品。

新中國高等美術教育的一代名師

1948年9月，經馮法祀先生介紹，29歲的周令釗被徐悲鴻先生聘任到國立北平藝專（中央美術學院前身）任教，歷任圖案科（系）、實用美術系、版畫系、油畫系、壁畫系講師，副教授，教授。在中央美院執教數十年，他既是“新中國設計學科和壁畫學科的主要奠基人之一”（中央美術學院院長范迪安先生語），更是美育美術教育的一代名師，為國家培養了大批優秀人才，桃李滿天下，聲望滿天下。

杰出的繪畫大家

周令釗的許多作品被人民大會堂、國家博物館、政協禮堂、中國美術館等重要機構永久展示、收藏，成為傳世之作。

關于周令釗的藝術成就，“中國美術獎·終身成就獎”獲得者、中央美術學院原副院長侯一民教授說：“有哪一位藝術家有如他那樣，涉獵于難以想象的廣泛而多樣的領域？有哪一位畫家，有如他那樣，完成了難以數計的或為重大、或為平凡的藝術項目的創作，卻都能達到至精至善？有多少人能像他那樣主要是憑在戰爭年代，在實際工作中，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完成了他智慧和功力的積累和冶煉，成就了一代大才？有多少人能像他那樣，人民的需要就是他無休探求的動力，不停的勞作是他終生的快樂……”

走過100年人生歷程的周令釗先生碩果滿枝，流光溢彩，“最美奮斗者”是他本體意義的核心特質。

周令釗歷史意義中國現代藝術史上的一座豐碑

韶山之春紙本·水粉 45cm×124cm 約1961年周令釗

周令釗先生初心不改，使命在心，以追求光明、追求真理的豪邁腳步和大無畏精神，奮戰在民族獨立、人民解放波瀾壯闊的偉大征程上。他用手中多彩的畫筆，客觀、生動、忠實地記錄和描繪了百年中國的歷史衍進、人民實踐和時代要求，深情謳歌了信仰之美、人民之美和崇高之美，成為中國現代藝術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之一。

開創了國家意志視覺化的新境界

國家意志是領袖意志和人民意志的集中表達，對內協同，對外堅守；就近面對現實，及遠謀劃明天。新中國的國家意志就是以尊重人民主體地位為核心的中國共產黨的政治主張。

經過戰爭血與火洗禮的周令釗先生，深知人民深重苦難的根源、人民解放的不易、社會進步的關鍵所在。他以充滿生命活力的藝術創造和獨具匠心的藝術設計，開辟了國家意志視覺化的嶄新境界，成為新生的人民共和國國家形象的重要設計者：

——他繪制的開國大典懸掛于天安門城樓的毛主席畫像，成為億萬中國人民關于民族獨立、人民解放的難以磨滅的集體記憶；

為新中國造型

周令釗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參與設計） 1950年

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會徽（參與設計） 1949年

主筆設計并繪制榮譽紀念——八一勛章、獨立自由勛章、解放勛章（陳若菊參與設計繪制）

周令釗先生及夫人陳若菊女士為開國大典繪制的毛主席畫像馬口鐵板·油彩 6m×4.6m 1949年9月

——他參與設計的國徽、政協會徽、少先隊隊旗，主筆設計的共青團團旗、八一勛章、獨立自由勛章、解放勛章和十大元帥的元帥服等眾多重要設計，成為人民共和國、人民軍隊和人民團體堅定政治表達的重要識別符號；

——他整體設計的從面值1分到100元的第二、第三、第四套人民幣，以其美感、民族性、技術性等卓越表現，入選1989年奧地利中央銀行行長主編的《國際貨幣制造者》，被譽為世界上8種設計“最好的鈔票”之一，是亞洲國家中唯一入選者，成為傳播中華民族價值觀、體現中國人民審美追求的巨大物質和精神財富；

——他總體設計的建國以后十七年北京國慶游行儀仗隊、文藝大軍，第一、第二、第三屆全國運動會大型團體操背景，中國最早的主題文化旅游公園“深圳錦繡中華”“中國民俗文化村”，成為弘揚中國傳統文化、塑造中華文化精神的具有重要實踐和理論價值的經典范本。

開辟了藝術服務于國家和人民的新天地

一方面，周令釗先生出色完成了如上所述的眾多國家級藝術項目的設計。這些項目，大多屬于國家層面，或以國家名義發布，或以人民軍隊、人民團體、相關組織機構名義發布，屬于國家形象設計范疇，是藝術服務于國家的重要踐行。

另一方面，周令釗先生是杰出的繪畫大家，集水粉、水彩、丙烯、中國畫、油畫等眾多精湛的繪畫技藝于一身，用扎根人民、扎根生活的自覺行動，創作了難以數計的讓人們發現自然之美、生活之美、行為之美、心靈之美的優秀作品，創造出多姿多彩、溫暖美好的獨具特色的繪畫語境。他的作品，既明快洗練又豐富飽滿，既概括簡約又厚重熱烈，既蘊含傳統又激情創新，充滿著對中華民族文化的高度自信、對生活的滿腔熱情、對未來的不絕期待，給人以信心、以力量、以希望，是藝術服務于人民的優秀典范。

開拓了高等美術教育的新路徑

周令釗先生的教學，將課堂拓展到廣闊的社會生活空間，既重知識傳播和基礎訓練，更重知行合一的實際踐行。他的教學，既在教室里，又在山水之野、市井之里、社會活動之中和重要設計任務的實施過程中，教學理想高遠，眼界開闊，傳道授業路徑寬廣而有新意。

1950年周令釗先生主筆設計的共青團團旗

第二套人民幣5元票正面及中心各族人民大團結景素描稿

周令釗先生的學生、藝術家韓美林教授在《親歷中國100年——周令釗傳》（曾慶龍著，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序言中說：“周令釗先生是我的班主任兼水墨課教師，我至今仍能記得，在他的領導下，我學習掌握各種藝術規律，參加各種藝術實踐創作活動的場景……新中國剛剛成立，以北京十大建筑為代表的各種建筑裝飾活動急需各類藝術人才，美院的師生們經常出現在各個工地”“他對學生創作教學上的毫無保留，也深深影響了我日后對待學生的態度”。

周令釗時代意義

人民藝術家的杰出代表、中國共產黨人的時代楷模

周令釗先生是踐行“把最好的精神食糧奉獻給人民”的人民藝術家的杰出代表，也是不忘初心、砥礪奮進的中國共產黨人的時代楷模。關于周令釗的時代意義，內涵十分豐富。我認為，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的精神特質：

博大的家國情懷

周令釗先生出身于官宦之家，他的曾祖父、祖父、父親分別是清廷一品、二品、加三品大員。周家是湖南平江當時的名門望族，建有兩處大園子，其中周令釗出生的“鶴龍屋”，內有東西兩大湖，有中式和西式賓館各一，轎子數十臺，傭人無數。周令釗因是周家的長房長子、“接班人”，為確保他的絕對安全，六歲以前幾乎由保姆抱著“走路”。這樣一個富家子弟在家道中落之后，家里窮到他小學畢業時竟無力供他上初中。但他從小立志學習繪畫，在他十姑媽的資助下，跳級進入只招收初中生的華中美術?？茖W校。

當日寇鐵蹄踏破祖國河山、中國民族處在危難關頭的時候，周令釗以筆代槍憤然奔赴抗日戰場。

據資料顯示，抗日戰爭時期，中國文盲率為80%以上，能夠識字的人很少，繪畫是老百姓最能直接看懂的媒介，通過它動員或喚醒民眾投身到抗戰的洪流中來，是當時特別富有戰斗力的“武器”。

周令釗先生 1937年參加了湖南省抗敵畫會，1938年3月進入第二次國共合作時期的國民政府軍委政治部第三廳美術科，1942年參加抗敵演劇隊，投身抗日戰爭和人民解放戰爭，足跡遍及大半個中國及緬甸多地。

新中國成立后，周令釗先生擔任了國家眾多的重要設計任務。每次接受組織交給的任務時，他從來沒有因為原來沒有做過、或者沒有學過、或者沒有現成的經驗可資借鑒而推辭，總是愉快接受任務，竭盡全力大膽探索和創造，他完成的每一項設計任務都特別出色，至精至善。

周令釗先生以愛國之心、報國之情、強國之志鑄就了博大的家國情懷，夯實了百年人生的堅實腳步，以豐厚的成就為中華民族不斷進步的精神文明增添了光彩。

崇高的精神品格

周令釗先生1949年12月入黨，是一位有著70年黨齡的老共產黨員。他的生命從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的前兩天出發，歷經劇變動蕩的民國、風云激蕩的國內革命戰爭、烽火連天的八年抗戰、浴血奮戰的人民解放戰爭的洗禮，見證了新中國誕生、社會主義建設與發展、改革開放、新時代中國夢的全新啟航等歷史進程。在國家富強、民族復興、人民幸福的追夢征程中，他不忘初心、理想高遠、奮斗不息，甚至在他高齡時，還孜孜不倦地為黨和國家工作，與夫人陳若菊共同完成了系列創作：

84歲為北京人民大會堂北大廳設計浮雕壁飾《松》《竹》《梅》；

89歲作彩墨長卷《三月撲城奏響盛世中華》和《感謝抗震救災英雄》；

91歲完成彩墨長卷《汨水平江永流芳》、大幅裝飾畫《民族樂舞》、丙烯畫《慶祝豐收喜遷新居——畬族入宅式》；

92歲為北京湖南大廈創作大型壁畫《長沙——湘江北去，橘子洲頭》；

94歲為北京地鐵6號線朝陽門站大廳創作的巨幅陶瓷浮雕壁畫《丹鳳朝陽》《京東糧道》上墻；

96歲完成水墨組畫《平江八景》創作；

98歲設計第四輪中國生肖狗年郵票《戊戌年》。

今年5月2日，周令釗先生100歲。

在今年7月29日《為新中國造型——周令釗先生百歲藝術展》開幕式上，周令釗先生向大家透露，他正在籌劃到湖南的資江和湘江去考察、寫生，準備為家鄉再畫一些東西。

獨特的人格魅力

周令釗先生是中國功勛卓著的杰出藝術家，是中國藝術史上的一座豐碑。他的眾多設計作品以國家名義發布，為國家代言。他在設計藝術界、美術教育界享有崇高聲望，但并不為社會公眾所熟知。他大德高風，淡泊名利，默默奉獻，受到了黨和國家的尊重。

藝術家黃永玉先生說：“周令釗搞了很多事情，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從不張揚。如果換成有的人，能參與其中任何一項事情，都可以吹噓一輩子了?！?/p>

長沙丙烯壁畫 300cm×800cm 2011年（周令釗先生與夫人陳若菊女士合作）

2011年10月27日，周令釗藝術展在中國美術館隆重開幕。展覽展出周令釗先生從藝80年以來不同時期的作品200余件，以作品與文獻共同呈現周令釗先生藝術生涯的歷程與成就。展覽舉辦之際，周令釗先生向國家慷慨捐贈的80件作品，由中國美術館永久收藏。

周令釗先生所經歷的百年是中國最為復雜并出現重大變革的時期。在這場百年的偉大變革中，中華民族進行了一場場氣壯山河的偉大斗爭，譜寫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壯麗史詩。中國近代百年歷史證明：五四運動倡導的科學、民主精神和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是中國社會前進的最關鍵、最根本的動力；歷史不會等待一切猶豫者、觀望者、懈怠者、軟弱者，把握歷史發展大勢，與祖國、與民族、與時代休戚與共，才是正確的選擇；時代大才是風雨洗禮和烈火鍛造出來的，真正偉大的藝術不是利益和金錢熏制出來的，而是善良、純真和美好精神追求催生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