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桅
美國對華發起貿易戰后不久,基辛格博士一句“中美關系回不到過去”引發一些人傷感、懊惱、捫心自問:是不是我們做錯了什么,惹惱了美國?
疫情中美國政府不僅沒有借機尋求與中國合作,擔負起全球抗疫責任,反而不斷“甩鍋”中國,搞退出世衛組織,向中國索賠的鬧劇。中美關系的確回不到過去,問題是,一些人為何還盼望中美關系回到過去?
這里有四個問題有待厘清:其一,回到過去就好嗎?抗美援朝為中國爭取到了相當長時期的和平建設環境;中蘇關系破裂后中國開始尋找符合自身國情的社會主義道路。改革開放后,中國融入全球化體系,取得了超越美國鉚合政策的成功,就像“大象進入浴缸”,中國不僅沒有皈依西方,反而走出一條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產生了“四個自信”。
其二,中國能回到過去嗎?當中國GDP達到美國的60%,人均GDP為美國的1/6時,這兩個“6”讓美國一些人揪心。但人不能遇到挫折壓力就想縮回娘胎,中國不可能推倒成就回到過去。
其三,美國能回到過去嗎?一些人一廂情愿希望回到過去的前提是那個理想化的美國仍在。而事實上美國已不適應變化了的中國與世界,因而日益呈現出“美國反對美國”的跡象。斯蒂芬·羅奇近日在文章中指出,中國這10年來采取了再平衡政策,包括從出口和投資驅動轉向內需驅動,從制造業轉向服務業,從儲蓄盈余轉向儲蓄吸收,從技術進口轉向本土創新。對依賴“中國制造”的美國而言,這種變化帶來的不適感是推動其對華政策轉變的根源之一。
其四,世界能回到過去嗎?當今國際格局出現所謂“后西方”現象,與此同時,工業革命4.0改變了人類社會的線性進化邏輯,而中國是影響這一變局的關鍵之一,上述兩種因素交織在一起,使美國從政界到社會的對華態度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趨同。
厘清四個問題后,我們還需要把握好中美關系的幾個“理”。
首先,當前全球化理念之爭日益集中于推進什么樣的全球化,為誰推進全球化。美國新自由主義以“世界是平的”為口號推動的資本全球化在全球范圍內受到唾棄。而當前一些政客醉心于全球供應鏈的“去中國化”,其舉動違反全球分工格局及市場經濟的基本原則,也不可能得逞。
其次,當前全球發展理念之爭日益集中于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還是秉持排他性思維。全球化正從資本的全球化向人的全球化過渡。我們需要探索以人為單元的全球秩序,其核心是基于以人為中心的國家治理理念。全球公共治理不能只思考誰來治理、治理什么、如何治理,更要思考為誰治理、靠誰治理等問題。
再次,當前全球安全觀之爭日益集中于是主張新型安全觀,重視管理型安全、倡導國際合作,還是主張防御性、自保性安全的問題;是開放創新,還是壟斷排他的問題。
上述幾個“理”有助于我們認清,中美博弈決非所謂守成大國與新興大國間的“霸權”爭奪戰問題,而是繼續維持“中心-邊緣”全球化體系,抑或打造開放包容的網格狀、地瓜式體系問題。博弈方式也不是簡單的斗法、斗術,而是在問理、問道過程中造勢、贏勢。從勢的角度看,西方越來越分化為“五眼聯盟+”模式,美國熱衷拉攏俄羅斯、印度,塑造布熱津斯基“大西方”的沖動一直存在,但是未必能見效。美國強行推動盟友與中國“脫鉤”,不僅不能孤立中國,反而招致世界“去美國化”。
當前一些學者對一個理想中的美國懷有戀舊情結,很難辨別美國研究與攜帶美國基因的區別,更不用說在對美關系中抱持以斗爭求團結的態度。他們在對中國現實不抱理智態度同時,把美國當做中國的彼岸,處處加以維護,總是相信心目中的美國終究會回歸。這是學者喪失了主體性,因而不具備戰斗性的體現?!?/p>
(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
環球時報2020-0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