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禪文化對日本枯山水庭院營建的影響

羅秉藝

（杭州潘天壽環境藝術設計有限公司，杭州310000）

1 禪的東傳

日本位于歐亞板塊最東端，地理位置特殊，資源匱乏，自然災害頻發，惡劣的生活環境造就了日本人天性中的孤寂，追求人與自然和平共處是日本人的生活觀。禪的思想于1500 年前發源于中國，是中國思想和印度思想碰撞之后的產物，禪對于中國宋代理學的產生和南宋繪畫的發展產生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宋代后期即13 世紀初禪的思想才傳到日本，當時一起東傳日本的還有宋代繁榮發達的文化和藝術，它是如此的適應日本人的個性，特別是在道德理念和審美觀方面。禪對日本的影響是如此之微妙，且無所不在，從而形成了日本精英文化的核心。

禪對于世間事物通常存在某種特殊的想法和感受?，F在以概括的方式對其做一些闡述，簡析禪與藝術的互融互通。禪的關鍵在于獲得“悟”，悟是一種解放，包括道德的、精神的和智力的。當身處本然之時，完全消除了智力的沉淀，便擁有最初意義上的自由。當正處于本然狀態因而不受各種智力的復雜性和道德的依附性所影響的意識，審視多樣的感覺世界。這為藝術家打開了一個充滿驚奇的世界。藝術家的世界是自由創造的世界，不受感覺和智力的限制。他在無形無聲中創造了形式和聲音。就此而言，藝術家的世界與禪的世界不謀而合。

2 禪與日本文化藝術

禪為什么能啟迪日本人的藝術沖動，并因其個性思想將獨特的色彩賦予其作品呢？在鐮倉、室町時代，禪在文化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可以說為學問與藝術之寶庫。禪院是學問、藝術的殿堂。當時的禪僧自身就是藝術家、學者、神秘的思想家，他們憑借當時統治者的獎賞將大量的中國藝術家的藝術作品帶入日本，而日本的統治階層和貴族階層也熱心于禪的修煉，這不僅直接影響了日本人的文化生活，也廣泛影響了日本人的藝術生活。

關于日本藝術的一個顯著特征，我們可以以發源于南宋大畫家馬遠的“一角式”為例來加以說明。在心理上，這“一角”就如同日本畫家的“簡筆體”，也就是在絹本和紙本上用少量線條和筆觸描繪物象。對精神的重要性過分注意或者強調，一定會導致對形式的漠視?！耙唤鞘健币埠??！昂喒P體”也罷，都是從平常法則中產生出來的“孤絕”效果。在不完美，甚至可以是丑的形式中尋求美的表現，恰恰是日本藝術家最擅長的技法之一。如果不完美中伴隨著古雅和原始的粗獷，就是日本鑒賞家所贊美的“閑寂”。“閑寂”存在于淳樸的自然與古樸的不完美中，包含著各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要素，它們讓看上去平凡的東西變成杰出的藝術品。這種觀念是東方的，也只有把它放在孕育出它的環境中，才能使人深刻體會到。

日本藝術的另一個明顯特征是不對稱性，這種觀念依然來源于中國藝術家馬遠的“一角式”。日本寺院的建筑設計就是這種不對稱性的典型代表。藝術家們認為，個別具體物象本身就是完美的整體，這些都來源于“多即是一，一即是多”這一認識。

3 禪與枯山水庭院

禪寺一般建在山林之中，人們能夠和大自然終日為伴，他們同情自然，親近自然并發自內心地描繪自然，他們觀察草木、鳥獸、巖石、河流的自然物，并與他們融為一體，所以，無論表現什么都肯定表現出他們的直覺，“云和山的精神”在他們的作品中隨處都可以感受到。藝術家用直覺進行創作，通過不完美乃至丑去表現完美。吉野、室町時代的夢窗國師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不僅是著名的畫家還是偉大的園林家。夢窗國師將禪的思想與體驗帶入到園林營造中，他開創和形成了枯山水的園林風格，為日后日本園林在整個東方園林體系當中獨樹一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枯山水庭院是從鐮倉時代至室町時代發展形成的庭院樣式，日本藝術家對中國傳統文化，尤其是書法與水墨畫，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同時，中國山水畫的空間處理及透視也對日本的庭院設計產生了深厚的影響。藝術家也開始制作庭院，在面積受限的情況下，形態以石組為中心，單純化、象征化、抽象化成為庭院的主題。藝術家們把庭院作為“自我表現”的場所，并把作庭的過程視為每日修行的一部分，其表現內容則是藝術家以當下自己修行的境界置換為具體的形態，是一種精神代表性的庭院形式。所謂“求道庭院”“頓悟庭院”就是藝術家們制作庭院的過程或從中得到的結果，這就是枯山水庭院。

4 龍安寺方丈南庭

傳統日本禪寺的庭院正對著方丈內3 個主要房間。庭院為方丈營造出一種氛圍，使觀者在進入庭院時能意識到他置身于其中超脫于日常的存在。龍安寺方丈前的石庭就是這樣一個“禪的庭院”。這是一個四周以矮墻環繞的長方形庭院，如展開的中國畫卷軸，運用了中國山水畫的空間處理及透視方法，庭院中鋪以細細耙制的白砂，擺放了15 塊石頭，石頭共分為5 組，每個石組都以苔蘚圍繞，然而石組的排列并非隨意的，相反他們經過精心的設計且擺放的很有技巧，都具有韻律之感的構圖美及明確的主客之勢。當觀者坐在緣側最東端時，石庭的設計感體現得最突出，從這里看不到全部的15 塊石頭，但最大的那塊就在附近，而最小更平的石頭位于較遠的地方。這樣排列的原因是為了讓庭院給人一種縱深感很強的錯覺。庭院中空地留白的應用很大程度上受到中國水墨畫“殘山剩水”構圖風格的影響，畫中的景色并非完整地描繪出來，而是通過主要景物來暗示，剩下的地方全部留白（見圖1）。石組以苔蘚圍邊，往外是砂石耙制的同心波紋，庭院中散落的石組猶如大海中點綴的小島，抑或是露出云端的山峰，在尺寸之土展現云與山的精神。苔蘚、石組、砂石等靜止不變的元素營建的枯山水禪宗庭院有著其他形式庭院不可比擬的精神性，其擺脫了四季的榮衰，實現永恒。

摒棄一切多余的東西，做到不余一物。只有做到這種程度，裝飾物本身的力量甚至生命才能煥發出光彩。這就是禪的世界，也是龍安寺石庭能夠超越時代，帶給人們感動的最大原因。

圖1 龍安寺方丈庭院

5 結語

只要對藝術持有感受性，藝術家通過感受所獲得的直覺就一定會激發他們的藝術本能。他們通過丑或者有缺陷的東西來體現完美，禪的“一即是多，多即是一”就反映了這種境界。當這句話語獲得充分理解時，才會出現創造性的天才。我們現當代的藝術工作者應該在最豐沛的物質環境下提高我們的文化修養與美學修養，提升我們的精神境界，激發我們的創作熱情，開創出屬于中國人自己的文藝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