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網 文 |中經e商圈 陳溢波 張靖超
在2019年就已逐漸趨冷的AI領域的投融資進入2020年后,在疫情和全球股市暴跌的背景下,變得更加不明朗。
一方面,經過此前多輪融資,較高的估值讓投資人望而卻步。另一方面,全球股市風險加劇,通過上市在二級市場融資,在企業、前期的投資人看來,其效果亦有較大的不確定性。
而同時,新冠肺炎疫情對一級市場融資也產生了影響。因為疫情防控政策,離京、進京后,投資人出差考察投資項目后,往往還需要進行14天的醫學隔離觀察,帶來了很多不便。“最近有朋友所在的公司也已經進入到了投資方的盡調環節,但這個公司在北京,像一些財務方面的資料,都是通過線上傳遞,但其實還有很多環節當面進行更好。”近日,有投資界人士這樣向《中國經營報》記者談及疫情對投資帶來的不便。
對于AI領域的獨角獸公司來說,外部融資依舊是支撐其當前生存和發展的主要力量,在疫情尚未完全退去時,這種不便對其融資活動帶來一些影響。
而事實上,近期有新基建政策的推出,盡管也有一些受訪者認為該政策對AI產業以及其中的頭部公司會有積極影響,但也有聲音認為,新基建在該領域的規模并不大,當前的這些AI獨角獸公司由于前期多輪融資帶來的高估值問題,也并不一定就會在這樣的產業發展機遇面前,再次獲得資本的青睞。
事實上,頭部的AI獨角獸企業此前經過多輪融資,手握大把資金。比如,商湯科技聯合創始人徐冰此前就已經公開提及,公司并不差錢,有很多大牌投資人甚至排著隊想投進來。不久前對外披露科創板IPO招股書的寒武紀,雖然出現虧損,但賬面上還有大筆現金資產。
長期關注人工智能領域投資的新鼎資本董事長張弛向本報記者稱,這些AI明星公司大多還在投入并虧損的階段,企業自身的營收規模并不是很大,當前主要靠外部融資來發展。“像寒武紀,兩輪融資加起來可能近30億元,一年頂多花費四五億元,賬上的這些錢基本上夠其用幾年的,包括像商湯科技、云從科技、曠視科技這幾家計算機視覺領域的獨角獸,也都是一樣的,它們賬上的錢足夠用。”
“疫情也就幾個月時間,它們這些明星公司即便沒有任何收入也沒關系,這只會對其財務報表有些影響,但并不影響它們的現金流,它們前期的一些投資,投資機構甚至還要找關系投,因此都是超額融資的。AI獨角獸們很多甚至錢多到還向外進行投資。”張弛向記者談道。
既然不缺錢,AI獨角獸們為何還要尋求新的外部融資?
張弛認為,這一般或是有投資機構想進行投資,所以就再開放一輪融資,也有企業自身想要在AI領域布局更多的賽道等方面的考慮。
章和投資管理合伙人、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高級訪問學者高國壘則向記者表示,是否選擇股權融資,可能要分情況來看,對于那些已經找到了技術落地場景、有產品銷售收入的公司,當自有現金流不夠時,可以選擇外部融資,但考慮到股權融資還會稀釋股權,所以外部融資事實上也并非是必然之選。但對于那些依舊虧損、沒有產生實質性收入的公司,一般會根據賬上剩余現金的情況,來安排融資節奏。
“像一些還在虧損的公司,其實它怕的是沒人投資而導致現金流斷裂,如果現金流斷了,對團隊的穩定、公司的發展都是不利的,這時候,如果還要尋求新的融資,難度會加大,所以,這些公司都會提前進行大筆融資,為日后做準備。”高國壘補充道。
這種頗有未雨綢繆、居安思危意味的融資操作,在張弛看來,是一種很“聰明”的做法,它們這些公司“在很受資本市場追捧的時候,就已經融了大量的資金,就是為了以后做準備”。
在投資端,近日,有多個受訪者向本報記者提及,疫情仍對后續的投資活動有些影響,這甚至是全行業投資普遍存在的問題,而不單單波及AI領域。

中科慧眼創始人姜安告訴記者,疫情下投資人離開北京再回來,按照當前北京的疫情防控政策,都還需要隔離14天,這種情況下,投資人與擬被投企業相關人員之間的溝通大多都轉到了線上,工作效率雖然有所提升,但從人與人之間信任感的培養、以致后續的投資決定方面來說,還是會有一點兒影響。
張弛也向本報記者提及,開年復工后,啟動新的融資計劃的企業比較少,新的融資“肯定不會那么容易了”,北京地區的投資機構在全國也占有很大比例,上述提及的疫情下的離京、進京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導致的出行不便,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影響因素。
此外,張弛還向本報記者提到,事實上近期對外公告的一些已經完成融資的信息,都是之前就已經完成了融資。他提到,2019年下半年,第四范式就一直在籌備其此次的C+輪融資,并且2019年年底前,融資相關的事宜基本上都已處理完。因此,比如近期公布的AI獨角獸企業第四范式、思必馳的融資信息,其實與疫情下企業或急需外部資金“輸血”的猜測無關。
不管是去年就已經報送港股IPO的曠視科技,還是近期傳言或取消IPO計劃的商湯科技,抑或近期對外披露科創板IPO申報資料的寒武紀,AI獨角獸們的上市潮似乎已經到來。
然而,受疫情影響,在當前經濟環境整體疲弱,尤其是全球股市行情還并未很樂觀的情形下,這些或將走向公開資本市場的獨角獸們,它們的IPO募資會否順利?
近日,高國壘向本報記者稱,像寒武紀登陸科創板應該問題不大,關鍵的問題是發行上市以后,股價是破發還是繼續上漲?這涉及原有投資人的實際經濟利益,如果到時候根據發行定價算出來它的估值低于之前的風險投資人投進去的估值的話,那么外部投資人可能會否決它上市。他提及,這在香港市場此前已經有相關案例,香港證監會已經允許進行公開發行募資,但是最終有企業沒發行成功。
高國壘提到,除了維護自己的切身利益,風險投資人還有一個考量。如果上市后股價破發,會出現賬面虧損,那么從GP(一般合伙)的角度來說,給LP(有限合伙)的財務數據就會很難看,但是如果不上市,那么就可以按照后進入的投資人投入時的企業估值水平,為LP呈現存有賬面盈利的財務數據。
相較高國壘對其登陸科創板后或可能破發的擔憂,張弛則要樂觀許多。他向本報記者稱,事實上,寒武紀的科創板IPO申報事項近期才獲受理,估計要到9月份才到公開發行的階段,也就是認購要等到9月份,但那時候,疫情可能會有很大的緩解,而且還可能會有更高漲的投資熱情。
張弛還補充提到,像寒武紀以280億元的估值來定發行價,這個價格是有依據的,不會隨便報價,之前也都詢過價。他很樂觀地表示,即便寒武紀在當前按照該估值即進行公開發行,也應該能順利募集資金。
而對于當前仍在推進中的曠視科技的IPO事項,近日,安惠投資基金經理李智佳向本報記者稱,國外資本市場都實行注冊制,因此,曠視科技在港股市場IPO,應該問題不大。
但馬軍認為,像之前包括曠視科技、商湯科技等在內的幾家獨角獸被美國納入實體清單,如果這些企業未來IPO上市,則或將對其股價產生較大影響,不利于其長期穩定發展。
然而,近期也有報道稱,曠視科技確實在2019年第四季度花費不少時間用于處理實體清單的合規問題,對業務造成了短期影響,但目前這一狀況已得到明顯改善。隨著時間推移,各家被納入美國實體清單的公司在進行流程以及合規化處理后,業務都在逐步轉入正軌。
在張弛看來,或許未來,對于商湯科技、曠視科技、依圖科技這三家有VIE架構的公司來說,最有利的交易市場可能還是科創板。但盡管科創板政策上允許VIE架構企業上市,但流程相當復雜、實際操作也很難,目前這樣的成功案例也非常少。因此,未來如果這三家頭部公司轉到國內資本市場上市,那么可能還得先清理外資股東、轉成內資架構,但拆VIE架構非常麻煩,至少需要一年時間來完成。
在這次疫情中,無論是醫院內的送藥機器人,醫院外遍布公共場所的測溫儀、篩查是否佩戴口罩的功能開發,各種AI實用小工具,還是遠程醫療、遠程會議等,背后都有數字信息技術的支持。
也正是看到了數字經濟在抗疫中的實際應用價值,在近期提出的新基建概念中,人工智能產業也被囊括其中。
星瀚資本創始人楊歌向本報記者提到,新基建可以看作是一個增量市場,新基建的背景下,如果一些相關領域的創業公司的業務相對比較穩定,概念比較新,而且能夠滿足市場短中長期的需求,那么對于新基建下的人工智能產業來講,是一個非常好的發展機遇。
“比如短期的就是遠程辦公,中期的話就是整個新基建的底層建設、組網建設、環境建設,長期的話就是新基建基本完善后,能夠最快速地轉向to C的市場。”對于短中長期的市場需求,楊歌這樣解釋。
但他同時也表示,如果這個領域里的創業公司資金消耗速率一直比較快,也就是一直主要靠燒錢來生存,那么就會有較大的階段性問題。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此前國泰君安研究所首席全球經濟學家花長春曾對外表示,“新基建”盡管發展空間巨大,但目前規模仍然較小。中泰證券分析師也認為,雖然我國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目前處于快速增長階段,但總體規模仍然有限。
姜安日前也向本報記者稱,新基建對BAT級別的大公司會是一個很大的利好,比如像百度最近在合肥的無人駕駛示范基地,一個項目可能會投入數億元,這種新基建的項目,一般體量的公司難以拿得下來。
楊歌也提及,事實上,與BAT或者一些與政府關系更密切的公司相比,AI頭部公司在爭取政府新基建方面訂單上的優勢可能要弱一些。
馬軍對此也表示贊同,并同時提到,受疫情影響,新基建全面開工可能會延遲,實際項目的推動可能會在下半年。因此全年來看,對經濟的推動作用可能不是很明顯。
張弛則提到,事實上,人工智能公司和該領域的投資機構,到底該怎么參與到新基建中、到底該怎樣投資,都還存在問題。在他看來,除了安防以外,人工智能技術在其他的諸如醫療、教育、影視等領域,還都沒有很成熟的商業模式。因此,他預計新基建下,AI公司或還將加大對安防領域的投資,快速實現中國所有的城市攝像頭人臉識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