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斗老鱉一

許保金

趙家莊有個姓趙的財主，家有良田幾百畝，大車一掛，牛羊成群。但他為人卻刻薄狠毒，滿肚子的壞水兒，像茅坑里的氣泡一樣，時不時地咕嘟嘟就冒出一個，人送外號“老鱉一”。

老鱉一家里雇了個長工，是個20多歲的壯小伙，名叫大來。大來為人忠厚，干起活兒來不惜力氣，只為了到年底時能從老鱉一那里得到一年的工錢──3石谷子。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九，大來對老鱉一說：“東家，年底了，該結算工錢了，我好回家過年。”

老鱉一正坐在堂屋中的火爐旁，吧嗒吧嗒地抽著煙。他輕輕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不陰不陽地說：“想結算工錢？可以呀，不過還沒到日子，還有兩天哪，你總得把活兒干完吧。”

大來小聲問道：“東家，還有啥活兒？你盡管吩咐，我一定把活兒干完。”

“好，這可是你說的，一定干完，要是干不完，我可要扣工錢了。”老鱉一騰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滿臉奸笑地說道。

“中，東家說啥活兒吧。”大來心想，不就是干活兒嘛，有啥難的。他可沒想到，這是東家給他下的套。

“這樣吧，今天是二十九，明天是年三十，在這兩天內你給我干完3件事，3石谷子一粒不少照付。若一件沒干完，就扣1石谷子。”

“中。”

老鱉一見大來滿口答應了，臉上立馬露出了陰險：“前院東廂房的大梁不直，歪歪扭扭的，你給我弄直了。”

大來一聽，差點兒氣暈過去。這不是成心刁難人嗎？房子都蓋成好多年了，咋能弄直？難怪人家都說東家心黑，還真黑，比那鍋底還黑。認輸吧，要扣1石谷子，自己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不能就這樣便宜了老鱉一。大來又急又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便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可謂急中生智。

“中，我給你弄直了。”大來答完話，扛著一根扁擔就出了院子。老鱉一望著大來遠去的背影，嘿嘿冷笑，又坐在椅子上繼續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煙。

過了半個時辰，老鱉一起身來到前院，他想看看大來是怎么干活兒的。這一看不要緊，把個老鱉一愣住了，兩只眼珠子像死魚一樣干瞪著。只見大來把一捆捆谷秸稈正往東廂房里挑，房內已堆滿了秸稈。

老鱉一奇怪地問：“大來，你挑這么多秸稈干什么？”

“東家，我想用火熏烤大梁。锨把彎了，用火烤熱了就能壓直了，大梁也一樣，用火烤熱了也能壓直。”

“什么？”老鱉一氣得一蹦老高，從臺階上一下子跳到臺階下，“那還不把我的房子燒著了？”

“東家，你是讓把大梁弄直了，沒說不讓燒房子呀？”大來理直氣壯地答道。

老鱉一干瞪眼，說不出話來。他自知理虧，便說，“算了，這件事你別管了，趕快把秸稈挑到場地里，我還用它喂牲口呢。你還是干第二件事吧，給你1斗谷子，給我碾出3斗小米來，碾不出來，扣你1石谷子。”

“什么？1斗碾3斗，東家，你這不是存心刁難人嗎？”大來生氣地問道。

“限你今天一晚上，碾房里不許點燈，摸黑干。干不干，說句痛快話。”老鱉一吹著八字胡，惡狠狠地說。

大來心里明白了，老鱉一在報第一件事的仇，他想的計謀是越來越毒了。然而，大來雖老實，可腦瓜子并不笨。他眼珠子一轉，馬上又想出了一個對付老鱉一的點子：“中，我答應你。”

晚上，老鱉一一家人老早就熄了燈。老鱉一怕浪費燈油，向來是天一擦黑就讓全家人睡覺。

大來摸黑來到碾房，又摸黑套上毛驢。大來成年累月干這活兒，早已輕車熟路了，摸黑干活兒不為難。

“啪！”一聲脆響，碾房里傳來碾磙子的轉動聲，“轟隆隆，轟隆隆……”

老鱉一躺在床上，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他支棱著耳朵，聽著碾房里的動靜，心想，看你小子能耍出啥把戲。

突然，碾房里傳來“嗵”的一聲，正轉動的轟隆聲戛然而止。老鱉一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啪、啪”的鞭子聲就從碾房里一聲接一聲地傳出來。毛驢被打得“嗷嗷”亂叫，凄慘的叫聲驚得老鱉一一骨碌從床上跳下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了碾房。

碾房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見，只聽見大來的大聲吆喝：“拉呀，快拉呀！”接著又是“啪，啪”幾鞭子。

老鱉一趕緊點著油燈，就著亮光，看見碾盤倒地翻在一側，毛驢還在碾磙子上套著，大來正用力抽打著毛驢，毛驢早累出一身熱汗，但碾磙子卻紋絲不動。

“大來，碾盤子咋翻了？”

“東家，黑燈瞎火的，我咋知道碾盤翻了。估計下面的磚垛沒壘好，驢一拉就翻了。”

“翻了你還讓驢拉，你想把它累死？”

“東家，不拉怎么碾谷子？”

老鱉一又干瞪眼說不出話來，他雖然心知是大來有意把碾盤弄翻的，但理虧在自己這邊，所以只好又吃了啞巴虧。

“算了，這活兒你別干了，明天你一個人把碾盤安好，這算是第3件事。”

“中，東家，看我怎么給你安。”

第二天，大來扛著一把大鐵錘，邁著重重的腳步，從堂屋門前“咚咚”走過。

老鱉一在屋內聽見腳步聲，忙探頭看，見大來扛著一把大鐵錘去了碾房。心想不好，這小子又想出啥歪點子了，于是便兔子似的趕緊躥到了碾房。

“大來，讓你安好碾盤，你扛把大鐵錘干啥？”

“東家，我想把碾盤砸碎了，一塊一塊地安，這樣方便。”

選自《故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