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鮮有奇才，只有孜孜不倦的尋夢人

朱成玉

經常有人問我：“你是專業作家嗎？”我給予否定，寫作是工作之余的事。引來更訝異，“這生活瑣碎得令人抓狂，而你哪來的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啊？”

時間嘛，擠擠總是會有的。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門羅是個家庭主婦，家里有4個孩子，忙完孩子的事，她就去寫作。她人到中年才開始寫作，每天都寫，從未停下來過。她說：“生活瑣碎，寫作就是出口。我每天對自己的寫作有個定量，強迫自己完成。這和年齡增長有關，人們開始強迫自己做某些事情。配合寫作的是每天步行5公里。如果我知道有哪天我沒有辦法走那么多，我必須在其他時間把它補回來。”

誰的人生不瑣碎呢？我見過一個頗有才情的男子，寫過很多才華橫溢的文字，我極為欣賞，總是去他的博客瀏覽，他博客里不光有文學作品，也會貼一些瑣碎生活的記錄，比如一些爭吵、怨懟，總之，很少有令人愉悅的記錄，字里行間，總是彌漫著濃重的嘆息。看他的生活記錄，斷斷續續可以知道他的一些事，比如婚姻的不完美，有了孩子之后的窘迫，低情商導致的同事關系劍拔弩張，等等。忽然有一天，他的博客不再更新了，首頁的第一篇文章停留在幾年前的夏天。我不知道他是否發生了意外，但隱隱感到，他終還是因為生活的瑣碎，被徹底淹沒了。就如同他在博客上的簽名：我不是雞，卻活在一地雞毛里。

這情形讓我想起小說《一地雞毛》的一段關于夢境的描寫：“啤酒雖然奪了過去，但小林腦袋已經發蒙，這天夜里睡得很死。半夜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睡覺，上邊蓋著一堆雞毛，下邊鋪著許多人掉下來的皮屑，柔軟舒服，度年如日。又夢見黑壓壓無邊無際人群向前涌動，又變成一隊隊祈雨的螞蟻。一覺醒來，已是天亮，小林搖頭回憶夢境，夢境已是一片模糊。”這個夢境是無數人的生活寫照，多少人被生活的瑣碎磨平了理想，磨掉了精神。多少人，一邊工作，一邊想著家里早晨剩下的半塊豆腐會不會發餿。或怎么向老婆編造一個借口，去和麻友打一夜麻將。

希望是火，失望是煙，生活總是一邊著火，一邊冒煙。年輕的時候坐公交車，是意氣風發的，因為心里會想，總有一天，我會有自己的豪車，再也不會在這里擠一身臭汗。可是到了中年，再坐公交車，就沒了底氣。看著對面駛過來的一輛同樣塞滿人的公交車，也沒了觀望的興致，剩下的只有唏噓。因為，未來已經定型了。

醉酒之后，想起許多事，擦肩而過的緣分，稍縱即逝的機會，一個都不放過你。貴人難遇，小人卻像跳蚤，時而叮你后背，時而叮你指尖，你越撓越癢，卻苦于抓不住它。忘了是哪本書上的一句話：“世事如爛瓜，一碰就碎;人心如火藥，一點就著。”一對本來挺要好的朋友，因為一丁點兒芝麻大的事，彼此記恨了多年，耗費了彼此的青春。

如果你在早上敲開鄰居的門，或許會發現他并不幸福。比如他吃著昨夜的殘羹剩菜，暖氣管漏水，滴滴答答淌了一地，他顧頭不顧尾，拆了東墻補西墻，生活被他經營得一團糟。原來，還有比你活得更一塌糊涂的人。只為了簡單地活著，人就已經掉了一身皮屑。可是，漸漸地，大家都心安理得地睡在雞毛堆里，柔軟舒服，度年如日。

生活，正在一點點地使我們衰弱頹廢，可是我們，要拿出心底的勇氣與它對抗呀！比如今夜，我要換個方式與自己相處。我準備了3種味道的奶茶：咸味、甜味和蕎麥味。我想好好寵愛自己，3種奶茶，一樣一樣去品嘗，閉上眼睛，仿佛感受到草原的氣息。

我像一本印刷粗陋的書，但唯一可以保證的是，我絕非盜版，我只想謙卑地寫下每一個字，記錄這個世間流動的美景，以及傳遞彼此心靈間的慈悲，真心誠意地度著生命的每分每秒。所以，我回復所有人，世間鮮有奇才，只有孜孜不倦的尋夢人。瑣碎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愛情的一部分，也是詩歌的一部分，拾撿起來，仔細打磨，這些瑣碎的點滴也可以串成項鏈。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