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麗燕

這個春天,我被關在家里,讀了熊培云的《追故鄉的人》。也讓我想到《追風箏的人》中的一句話:“曾經那個愿為我千千萬萬次撿風箏的人已經逝去,人生中錯過了就不會再得到,也許我們會懺悔,會救贖,但這些似乎都已經晚了。每當放飛風箏的那一刻,我們應該問問自己,我們是否真的珍惜過我們所擁有的一切?!?/p>
當只為追故鄉的時候,故鄉還剩下什么?當故鄉如同天上的流云,夜空里的星星,春天的鳥鳴,夏天的向日葵,秋日的果園,冬天的飛雪一樣,倏忽之間不見蹤跡的時候,人的追尋又有什么意義?故鄉流散在天際,像炊煙飄散于四方。再回首,再尋找,早就不是“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那么簡單了。
這本書的扉頁上,題寫著一句話:“不只是我走了,故鄉也走了?;蛘?,故鄉還沒有來?!边@樣的句子,看似簡單至極,卻輕輕巧巧地把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憂傷和惆悵,根植在讀者心里。就像作者只在故鄉生活了17年,之后所有的歲月都與故鄉無關。從南到北,從國內到國外,走的路多了,遇的事多了,見的人多了,終于被磨平了棱角。那個時候,當他走過巴黎,走過紐約,走過柏林墻,走過異國的風土人情的時候,他終于懂得,這么多年,不只是我走了,故鄉也走了。這么多年,自己不過是故鄉于遲遲春日里放飛的一只風箏,無論山高水遠,無論風霜雨雪,無論冬夏春秋,自己從來都不曾離開故鄉深情的凝視,也從來都不曾忘記故鄉的溫情與傷痛。
故鄉是一個含義多元、內容飽滿的詞匯。說到故鄉,會想到與之密切相關的事物,一眼老井,一道土坡,一塊已經荒蕪了的莊稼地,一處蛙聲早已消失了的池塘。還有那參差的瓦房,凌亂的庭院,門外坑坑洼洼,年久失修的水泥路……我的故鄉,亦是一個日漸老去、日漸滄桑、日漸斑駁、日漸荒蕪的地標。熊培云和他的永修,就是蕭紅與她的呼蘭河,劉亮程與他的黃沙梁,野夫與他的恩施州,梁鴻與她的梁莊,蔡崇達與他的泉州,莫言與他的高密鄉……故鄉與我水乳交融,我和故鄉血脈相連。
在這本書中,一樣能看到的是,童年的印記,是勞作的艱辛,是生活的不易,是對未來的無限渴望與不確定。一同長大的發小,人生因為命運的指引,從此四散天涯。多年不見之后的再相逢,總有一種兵荒馬亂的惶恐與尷尬。現代化的洪流洶涌而來,吞噬了的,不僅僅是生活方式,還有生活觀念。“姑娘哪里去了?”作者在書中這樣問。但是,想要找到答案,還要回到故鄉。正如作者所說:“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我個人的成長,我對故鄉不是那么無條件贊美了。”
故鄉,讓我們知道來時的路徑是如何曲折,卻往往不能夠讓我們明白去時的歸途是何等模樣。落葉要歸根,每一個年輕時告別故鄉的背影,在垂暮之年,也一定想著要回到故鄉?!昂R依北風,越鳥巢南枝?!惫枢l,就是北風,就是南枝。唯愿,多年之后,待雪滿白頭,我們還可以篤定且自豪地說一句:我是故鄉的,故鄉也是我的。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