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胡煒

他怔怔地望著手機上模糊的小字——“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他從小由母親一人拉扯大。他現在有出息了，想方設法要報答母親。母親“三高”齊全，心臟病日益嚴重，一直在吃藥控制。

前陣子有消息說，一種新藥可以把母親的心臟病根除，不過價格昂貴。他想，不管怎樣，都應該試一試。

“媽，過段時間我們換一種新藥試試，聽說那藥很有效。”

“哦，好。”母親點頭答應了。

過了一會兒，母親問：“兒啊，那藥貴嗎？”

“不貴。過段時間我就升職加薪了。貴也沒關系，要是這次能治好，以后就不用吃那些傷身子的藥了。”

“哦，好，好！”

說實話，新藥對他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他必須努力，好好表現才能如期升職加薪。不過他很有能力，又未成家，實現這個愿望指日可待。

春節前，他正準備回家過年，突然接到上級指示，要路政管理局出臺一個保障馳援武漢的醫務人員和物資安全、阻截違法偷運抗疫物資、阻止新冠病毒蔓延的交通管控實施方案。于是他一頭扎進方案里，沒完沒了地忙著。

這時，他收到母親的微信：“兒啊，明天除夕，你回來嗎？”

因為發微信不要錢，母親就堅持發微信，不打電話。

“媽，過年我回不來了，忙過這陣子再說吧。”

方案完成后，他又被派到路政執法支隊，督促管控方案的執行。

那天，剛攔截完一車運往武漢的偽劣藥品，他突然接到老家社區打來的電話，心頭莫名驚詫。“是凱達嗎？你媽去世了，遺體在殯儀館呢，你趕快回來吧。”

噩耗如晴天霹靂。他請了假，經一路盤查，渾渾噩噩趕到殯儀館。社區領導等候多時，告訴他：“你母親心臟病突發，經醫院搶救無效，于上午8點15分逝世。因為疫情嚴峻，不便聚集親友，社區建議從簡下葬，疫后舉行追悼會。有困難，給社區打電話。”

社區領導離開后，他跪在靈堂中央，失聲痛哭。深夜，靈堂除兩個戴口罩值班的保安，再無他人。他腦子里閃出母親單薄的身影，慢慢發黃，一點點消散……

“兒啊，明天除夕，你回來嗎？”他仿佛聽到了母親的呼喚，等他打開手機，發現了對話框最底下的一行小字——“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時間是母親去世前四十五分鐘。

他怔怔地望著那行小字，痛徹心扉……

★【文本聚焦】“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這在微信中司空見慣，以之為題卻鮮有所聞。發消息的是誰？撤回什么內容？為什么要撤回？一連串的疑問，彰顯了標題的懸念感，暗示著情節的曲折性。作者不露聲色，層層鋪墊，在不經意間刻畫了一對母子犧牲小我，顧全國家的英雄形象，可歌可泣，感人肺腑。文章情節平中見奇，語言含蓄樸實，構思超凡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