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傳統繪畫色彩比較研究
——以明代和文藝復興時期為例

◎程甜甜

一、時代背景

（一）明代時期文化背景

明代時期的繪畫主要以文人畫為主，宮廷繪畫適應統治階級的需要也得到了發展。明代繪畫繼承了前朝多元化的風格，加上城市經濟的繁榮和生活的豐富，形成了紛繁眾多的繪畫風格，繪畫流派興起林立，各成體系。

整個明代繪畫中，由于商業和手工業的發展，中小城市的經濟迅速繁榮，帶動了對文化的重視和促進了繪畫的發展，以職業畫家為主的江浙一帶繪畫活動空前繁盛。初期，宮廷繪畫振興，以浙派為主流，主要著眼教化功能，創作多為歌功頌德的歷史畫、人物肖像以及裝飾和美化宮廷且供皇室欣賞的山水花鳥作品。明代中期，吳門畫派逐漸取代宮廷畫和浙派的地位，其中以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最負盛名，他們繼承和發展了元人崇尚筆墨意趣，書寫寧靜幽蘭的情懷，講究詩書畫的統一結合，以山水花鳥的寫意畫法見長。 明代后期，以陳淳、徐渭為代表的寫意花鳥，以董其昌為代表的筆墨審美情趣山水畫，以陳洪綬為代表的人物畫都有著突出的表現。特別是董其昌的提出的“南北宗”論，引起不小的影響。

明代社會上出現了“文人士官商人化”的現象，很多文人直接參與到了書籍出版、刻印、經營畫坊等藝術領域的商業活動中，由于文人的參與，其對藝術作品的精美追求，使得民俗美術增添了一份儒雅之氣，也極大地提高了明代市民階級的審美水平。

（二）文藝復興時期文化背景

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受到資產階級革命社會背景的影響，學習和改變古埃及的古典文化，在繪畫、科學等領域對封建社會進行了一場巨大的改變，解除了對人性的壓制，強調了人文精神，給文化領域帶來了新的理念。他們從中世紀古埃及、古羅馬的古典美術中汲取了養分。古埃及和古羅馬的繪畫注重生活，重視把人體的描繪方法等繪畫創作手法繼承下來。并且科學的透視法的發明和油畫材料的改進也向前推進了一步。

文藝復興時期繪畫首先叫醒了被中世紀宗教神學束縛了近千年的世俗精神和人的情感，奠定了西方繪畫的真實繪畫的基礎。其次將透視學，解剖學知識融進繪畫技術，使得繪畫中的真實性因素具有準確性和嚴謹性，為后來西方繪畫形成新的繪畫創造了良好的條件。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中活潑，健康的人文精神，沖擊著刻板，冷漠的宗教靈魂，以鮮活的人物形象取代了僵直的宗教形象，促成了西方繪畫史上人文主義藝術的一個高峰。

二、中西繪畫色彩特點

（一）明代時期繪畫色彩特點

“墨”作為中國繪畫獨特的載體和材料，承載中國畫家把握宇宙萬物色彩品質和本質的藝術語言精髓。在中國繪畫色彩發展史上明代是重墨輕色的時期，清代吳歷在《墨井畫跋》中談到：“潑墨、惜墨，畫手之用墨微妙。潑者，氣磅礴；惜者，骨疏骨?！北砻髁水嫾矣媚奈⒚钪帯娔梢允棺髌肪哂邪蹴缰畾?，惜墨可以使作品筆墨疏朗，骨氣崢嶸。徐渭的《墨葡萄圖》以狂放潑辣的行筆和酣暢淋漓的水墨，用濕筆加以墨筆直接渲染，畫出枝葉低垂掩映著串串葡萄。

唐代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是故運墨而五色具，謂之得意?！?“五色”的說法不一，或指焦、濃、重、淡、清；或指濃、淡、干、濕、黑；唐岱《繪事發微》中載：“墨色之中，分為六彩。何為六彩？黑、白、干、濕、濃、淡是也?！蹦杏挚煞譃榱?。無論是“五色”還是“六彩”都表明墨色運用所帶給畫面的豐富變化。夏昶擅長寫竹，他所作的《戛玉秋聲圖》就是通過墨的干濕濃淡來表現石頭的陰陽明暗，和竹葉的前后關系，給人以細竹勁風之感，象征高潔。吳門畫派的花鳥畫大都在宋元文人水墨花卉上將題材加以擴大，畫家陳淳進一步發揮了水墨的表現功能，他對生紙性能的熟練掌握使得筆墨和水分調和的應用在形象塑造中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微妙效果，他的《紅梨花圖卷》雖為淡著色，卻也有水墨畫法的淡雅效果。陳淳的山水畫“斟酌大小米、高房山間，淡墨淋漓，極高遠之致?！逼渖剿嬘霉P變化多樣，墨色透明，并以濃淡相互襯托，創造出一種富有詩意的畫境。

（二）文藝復興時期繪畫色彩特點

文藝復興時期繪畫特點是重視素描和透視法，探索形象與空間造型的深度。以素描造型為基礎，色彩是服務于造型和透視，起到潤色的作用。畫家對光和色的敏感度極高，他們把“形”與“色”同時融入到繪畫中，通過筆觸和技法的微妙變化，虛實結合，達到畫面的和諧統一。理性的、科學規范的“透視法”與感性的、對色彩和光線的細膩觀察，構成了古典油畫色彩語言的基礎。

從喬托開始，文藝復興前后的色彩畫家主要在繪制壁畫過程中表現由明暗色彩真實創造的恢弘的視覺效果。馬薩喬的《三位一體》可顯示作者對色彩，視覺真實的感知和表現能力都超過了古希臘時代的相對單純性，他證明，在文藝復興時期，歐洲繪畫率先反映出深入的色彩，視覺真實。文藝復興時期，近代科學思想和經濟帶動了藝術家對光線、透視、解剖等造型藝術有關方面的基礎研究。在繪畫色彩領域，達·芬奇的色彩透視法曾經有力地影響到了后來的色彩表現。達·芬奇的壁畫《最后的晚餐》，畫面人物造型和神態逼真傳神，使得人物完全融入到三維空間，以明暗色彩結構再現了一個視覺真實的繪畫空間?；缴砗蟮拿鞔?，以自然的方式發揮著光環的作用，突出救世主的形象。達·芬奇說：“有強烈的光照的才有真正的色”，他的作品正是透視、色彩、造型的三者完美和諧的典范。繼文藝復興三杰之后，提香把油畫的色彩、造型、筆觸推進到了一個新的階段。他畫風細膩，色彩明亮而富有變化，晚年更是將筆觸的運用方法為造型表現提供了更多可能性。從現實主義的開荒者馬薩喬，到借助透視畫法和明暗處理著力突出線條和色彩表現力的波提切利，再到把科學和藝術完美結合推向藝術頂峰的文藝復興三杰。從本質上看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就是把色彩和造型有機結合，在光和影的豐富變化中，層次分明，塑造出充滿生命氣息的形象。

三、中西繪畫色彩觀念差異形成原因

（一）中國繪畫色彩觀形成的原因

談論中國的藝術審美特點要從儒道文化觀的影響去追溯。色彩文化的積淀來自不同時代的審美生活和思想感情的滋養。儒道文化的產生極大地影響了中國畫家對色彩的感知和運用。春秋后期，“禮崩樂壞”，孔子向往井然有序的尊卑倫理秩序，在禮制色彩中實現“仁”的理想。儒家提倡正色為尊，間色為卑，全力將色彩納入人“禮”的范疇來使用，具有鮮明的社會尊卑等級象征意義。中國古人在儒家推行的禮制性色彩中以“五彩彰施”創造“重彩”為主的繪畫形式。孔子在推崇絢爛五彩之美的同時，也格外強調“度”的把握，其所謂“中庸”之度，和諧統一。

中國道家主張“無色而五色成焉，是故有生于無，實出于虛”道家的思想提倡色彩的極簡，希望回歸原始單色的純樸。講究恬靜修養，追求“虛靜”，“玄”色的微妙，深沉單一的墨色，“虛”“靜”“柔”，都可以表達出道家的思想。道家創始人老子認為：“五色令人目盲，五聲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比绱?，老子的色彩觀內涵就是刪繁就簡，歸根曰靜，還原樸素之美。而明代的繪畫就是受到了道家思想的影響，重水墨的審美情趣，把原始色彩本能的黑色變成可供品味的墨色形式，因此重墨輕色的寫意山水、花鳥在明代時期的成就最為突出，名家輩出，輝煌一時。

（二）西方繪畫色彩觀形成的原因

比較于中國的藝術審美特點在儒道文化觀的影響下呈現出的不同色彩觀念及主張，西方色彩語言則展現了不同的人文景觀。西方色彩具有的直觀性、宗教性、科學性的特點。

希臘是西方哲學的誕生地，在那個時期，先哲們就懂得探討色與光的關系。關于色彩，亞里士多德認為：“單一色的白、黃、黑是和四元素，即火、空氣、水、土相匹配的顏色?？諝馀c水其性質是白，火與太陽是黃。土本來也是白色，但為了著色，其色還是有各種各樣的。黑色是由于火燃燒后，耗盡空氣和水分時而產生的。白、黃、黑以外的色，作為單一色，是通過混合或調配后產生，由于混合或調配的不同分量，其色還有各種變化?！惫畔ＥD人直觀的色彩認識，奠定了后期對光色之間關系的認識。

在中世紀歐洲的文化中，基督教的影響占統治地位，中世紀哲學幾乎完全由基督教占主導地位，基督教色彩象征如白色象征上帝，意味著靈魂純潔；紅色象征上帝的愛；綠色象征地球和希望，藍色象征無窮、信念、神圣、真實；紫色象征皇權、權威，金色象征太陽、愛情、智慧；黃色象征謙讓；黑色象征黑暗和邪惡的本質。西方的繪畫色彩觀念不可避 免地具有濃厚的宗教神學色彩，這個時期的繪畫藝術始終為宗教服務。

1676年，牛頓用三棱鏡折射陽光，發現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光譜。西方人在牛頓的色彩光學中基本建立色彩的七色體系。這種色彩感知的發現，在文藝復興時期之后激發了西方人研究色彩的積極性，是科學理性的色彩觀。

四、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