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老大

唐辛子

來過日本的人都知道，日本的烏鴉特別多。雖然這幾年東京都內的烏鴉已經從十多年前的3萬多只減少到不到1萬只，但因為烏鴉特別喜歡在人類居住區出沒，所以目力所及的范圍內，烏鴉似乎從未減少。無論你走在日本的城市還是鄉村，隨時可以見到雙翅矯健的烏鴉像鷹一樣從頭頂飛過。它們毛色烏黑锃亮，目光冷酷，盯著人看時，通常面無表情、不動聲色，跩得很，彪悍得很——可以說，從羽毛的顏色到平日里所干的各種勾當，都算得上鳥類里的“黑社會”。而且烏鴉的智商據說是飛翔界當中最高的，屬于誰也不敢惹的“烏鴉老大”。

我家的垃圾，就已經被烏鴉們洗劫過無數次了。我居住的這個社區，規定每周二、周五這兩天扔可燃垃圾。可燃垃圾當中包括“生垃圾”——也就是所說的“濕垃圾”。橘子皮、雞骨頭或者扔掉的殘羹剩菜等，都屬于濕垃圾。而濕垃圾是烏鴉們的最愛。

為了安全起見，日本規定，所有要扔掉的家庭濕垃圾必須裝在透明或半透明的大垃圾袋里，并在指定時間之前拎到家門外，等待垃圾車統一收走。這個規定為烏鴉們洗劫垃圾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每到扔濕垃圾的日子，烏鴉們就會攜妻帶子成群飛來，在各家各戶的大門前低空飛行，呱呱大叫著，交流各自所偵察到的各家垃圾情報。一旦發現令它們感興趣的食品，它們就會用尖硬的喙啄破垃圾袋，飽餐一頓。

一開始，我也學日本鄰居的樣子，買了一個驅趕烏鴉專用的黃色大網兜，罩在半透明的垃圾袋上。但這個黃色大網兜只用了兩三個星期，“烏鴉漢子”們就發現它只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它們很快學會了用喙將黃色網兜銜起來扔到一邊，繼續洗劫垃圾袋里的濕垃圾。

看到烏鴉們如此聰明，接下來再扔垃圾時，我便用黃色網兜將垃圾袋系得緊緊的。烏鴉們再也無法用喙將系緊的網兜銜起來，扔到一邊。估計我這種做法令烏鴉們惱火，作為報復，它們干脆將我的網兜啄出一個大洞，讓我再也“無兜可系”。

不過，相比新聞里所報道的會“犯罪”的烏鴉，只在我家偷點垃圾的烏鴉已經算得上是守規矩、有良心的好烏鴉了。心眼壞的烏鴉，甚至會朝行人頭上扔石頭，還會在鐵軌上放置石頭，造成電車的延誤和晚點。

除了心眼壞，有些頑劣的烏鴉還特別擅長惡搞。日本的電視新聞曾經報道，東京某幼兒園連續5星期發生“肥皂”失竊事件。后來記者跟蹤調查才發現，原來是烏鴉干的。烏鴉們在這5星期內一共偷走了幼兒園60塊肥皂，讓孩子們玩完泥巴沒法好好洗手。還有一次，仙臺市正在舉行棒球比賽，突然有大群烏鴉從天而降，停落在比賽場地中央，比賽不得不因此臨時中止。這群烏鴉在賽場一共滋擾了15分鐘之后，才呱呱大笑著揚長飛去。

此外，集體行竊、偷食果農們的水果，成群毀壞公園花壇，也是烏鴉們常干的勾當。有些智商超群的烏鴉，甚至還會偷走日本家庭放在室外的鐵絲曬衣架，用來搭建自己的鴉窩。作為生活在現代都市的烏鴉，烏鴉們的生活也與時俱進。它們不再使用樹枝搭窩了，而改用鐵絲等更堅固、更時尚的搭窩建材。

日本的烏鴉如此劣跡斑斑，實在令人討厭得很，卻奈何它不得。因為日本在1918年就制定了《鳥獸保護法》。烏鴉們雖然搗亂，但受法律保護，日本政府要懲罰烏鴉，也得在不違反《鳥獸保護法》的前提下進行。幾年前東京都成立了一個“烏鴉對策工程”網站，專門收集烏鴉的“犯罪證據”，呼吁大家積極思考“烏鴉對策”，并提議大規模捕殺烏鴉。但這一提議遭到日本鳥類保護者的反對。即便“烏鴉犯罪”極為猖獗，也只有63%的日本民眾同意在不影響烏鴉生態平衡的前提下，有限制地捕殺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