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有魚



【簡介】冠軍配送員阮夏深陷爛桃花危局,請求盟友支援!對此,盟友無動于衷,隨手甩出一張陳年“哥哥卡”。
1.配送冠軍
箱牛超市配送站,阮夏一臉陶醉地望著新入職的小哥哥:“在我們這兒,只有區域配送冠軍才能擁有限量版皮卡丘毛絨頭盔。”說完,她驕傲地往自己頭頂指了指。
阮夏介紹完工作流程,含情脈脈地目送小哥哥去裝備室,同時抽出手機。手機界面跳出文件接收提醒,文件名為“付洋個人資料與家庭背景”。
五分鐘后,這份資料出現在箱牛片區經理宋希的手機上。
經理辦公室房門緊閉,阮夏的手指頭小心翼翼地點著付洋的照片,瞅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臉上浮起少女的嬌羞:“這回,是他。”
“呵,比你還小兩歲呢。”宋希靜靜地看了她一眼,了然地說,“放心,一周之內我會讓他哭著回家。”
“別別別!”阮夏阻止道,“你別趕他。這一個,我喜歡。”
“你看男人的眼光還真是……”宋希勉為其難地多瞥了一眼那張腎虧的小白臉。
阮夏激動地拍著桌子道:“很不錯對吧!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啊。”
宋希白她一眼,道:“那你是瞎貓,還是死耗子?”
面對阮夏的死亡凝視,宋希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能吐槽:“你不是說這些人都是各家小破公司送來的長子嫡孫嗎?說他們貪圖你家的富貴,特地派來上演一出相逢于微時,日后發現大家都是有錢人,最后變成彼此的王子和公主的浪漫故事嗎?”
阮夏捂著臉說:“可是,我沒想到還真有品相好的。你看他的眼睛、鼻子,長得多好看。學長大人,拜托你以后多多照顧他,那些跑起來會迷路的小區就別安排他去了,行嗎?”
自家配送員的神情近乎討好,宋希不耐煩地說道:“阮夏,你以為箱牛是你家開……”
阮夏一個眼刀擲來,宋希立馬改口:“好吧,是你家開的。”
2.爛桃花
箱牛超市是阮氏集團旗下無門店線上連鎖超市,而阮夏正是阮氏集團的大小姐。
作為集團唯一的繼承人,阮夏在接手公司事務前,被她老爸安排走基層,下沉到超市站點當一名普通配送員。不料一眾小企業聞風而動,一波接著一波把人送來搞偶遇、攀高枝,害得她工作之余,還得被迫收拾爛桃花。
好在阮夏有一位正義的表哥,回回找人把爛桃花的黑料扒得連底褲也不剩,迫使對方知難而退。然總有些人行事低調,無料可挖,這時候就得依靠親愛的外援了。
半年前,阮夏剛到超市站點報到,赫然發現該超市的片區經理竟然是大學時期話劇社的學長宋希。于是乎,阮夏以升職加薪誘之,與宋希一拍即合,成為盟友。
阮夏收到表哥的消息后,原本打算讓宋希按照以往的流程引誘爛桃花犯錯,然后順理成章地趕人。不承想在一堆歪瓜裂棗的爛桃花中間,竟有那般水靈的可人兒。
第二天清早,阮夏美滋滋地拎著兩根油條,去見她的付小哥哥。
她剛走到配送站門口,一個相熟的配送大叔便湊過來說:“那個小白臉要滾蛋了。”
這么快?就算宋希親自趕人,也從未有如此效率。
阮夏慌慌張張地跑去找宋希一問究竟,結果一進辦公室就見他在簽辭退單。
“筆下留人!”阮夏一著急,把宋希撲了個人仰馬翻。
宋希鎮定地整理衣裝,順便收拾桌上的油條渣:“你見過一大早給顧客送白菊花的?”
阮夏篤定地點頭:“我送過。我們超市的鮮花和盆栽都賣得挺好。”
宋希沉默了一會兒,將電腦屏幕轉過來,把投訴信息給她看:“顧客訂購的是‘偏偏喜歡你款玫瑰花束,付洋送成了祭祀款白菊花。這是重大配送事故,別說他一個實習期的少爺,哪怕是店里的老員工,也該承擔責任。連花都能送錯的巨嬰,不如趁早滾蛋,回頭是岸。”
巨嬰?當著她的面說她的心上人是巨嬰?這是當她死了嗎!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阮夏雙手合十,苦苦哀求:“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不能網開一面嗎?”
宋希鐵面無私道:“不能。”
阮夏的表情僵了僵,硬擠出一個假笑:“可是,我喜歡他呀。”
卑微的語氣絲毫沒有打動宋希的心,阮夏當即改變策略,哀傷地囁嚅道:“學長,若你想辦法把他留下,成全我的愛情,將來我定當報以箱牛華南區總經理之位。”
終于,宋希的眉梢輕輕地動了一下,為難地說道:“他家只是小公司,與你不般配。”
對此,阮夏發出一聲嘆息:“我爸說了,我注定得不到門當戶對的愛情,對方疼我就行了。”
“為什么?”
“因為他們都沒我家有錢。”
宋希無話可說。
經過阮夏的死纏爛打,宋希將辭退單換成了嚴重警告通知單。付洋留下了。
然而不到一天,阮夏再度殺進宋希的辦公室,提出嚴正抗議。
阮夏憤憤不平道:“說好的不動他,你竟然把他調去水產區殺魚?他的手那么漂亮,那是彈琵琶的手,現在卻在刮魚鱗。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嗎!”
宋希冷漠地笑了笑:“他還會彈琵琶呀?”
這個笑嚇得阮夏渾身一哆嗦,艱難地維持住繼承人應有的臉面,正色道:“別岔開話題!”
“那你想怎么樣?”宋希好整以暇地看她。
“調他去倉庫吧,理貨、揀貨都行。”阮夏的語氣不知不覺地諂媚起來。
宋希搖搖頭:“不行,倉庫不缺人。”
阮夏臉上的笑意逐漸凝固,她掏出兜里的電驢鑰匙,一把拍在宋希面前,負氣道:“好,很好。那么,從今天開始,我就陪他殺魚!”
宋希笑納了鑰匙,溫和地說:“好的,阮大小姐。”
3.沒有心的男人
宋希一紙調令,成全了阮夏與付洋在水產屠宰房雙宿雙飛的心愿。
為了證明自己追愛的決心,阮夏在上班時間全程守著付洋,陪他苦練殺魚的技藝。奈何愛情抵不過現實的殘酷,不到一個星期,付洋紅著一雙眼睛向阮夏告辭。
那一天,付洋摘下滿是魚鱗的塑膠手套,在腥氣沖天的屠宰房里,握起阮夏的手。他眼眶泛紅,言語間滿含不甘和心痛:“夏夏,我爸瞞著我借了錢,硬要我回去跟他創業。”
阮夏咬著下唇,替付洋重新戴上手套,啞聲道:“今天不管多晚,我都會陪你把魚殺完。”
付洋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飽含深情的笑容略顯猙獰:“我不想你跟著我辛苦。”
阮夏堅定地搖頭:“殺魚的是你,我不辛苦。真的。”
箱牛的營業時間持續到晚上十點,付洋等不及休息一夜,立馬收拾行李,不惜重金深夜召喚網約車,與阮夏依依惜別,約定每晚微信聯系。
痛失所愛的阮夏在宋希辦公室門邊獨自枯坐到清晨,直到宋希打卡上班,她才呆滯地抬起一雙熊貓眼。
宋希怔了一怔,忙把人拉進屋,問她:“至于嗎?這回這位又說了什么胡話騙你?”
阮夏無精打采地說:“他爸借錢開店,讓他回去創業。”
宋希長長地“哦”一聲,道:“倒也不全是胡話。”
阮夏眼中閃現一絲希冀,揪著宋希追問:“什么?”
“借錢。”宋希故作神秘地說,“知道他爸向誰借錢嗎?”
阮夏眨巴著眼睛,一臉疑惑。宋希低聲道:“你爸。估計這貨以為跟你的事十拿九穩,所以干干脆脆地獅子大開口,滿心以為能當上姑爺就不用還。”
現場的氣氛跌落至冰點,宋希完全不自覺,還在繼續叨叨:“你也別太難過了,說不定下一個棒槌很快就到,我們還得辦……”
話說到一半,宋希張了張嘴,沒再說下去,因為阮夏的眼眶紅了。
宋希試探著問:“你真的喜歡他?”
阮夏狠狠地剜他一眼,咬咬牙說:“不然呢!”
宋希感覺自己踩到了老虎尾巴,極力挽尊:“那你以后小心一點兒,我不會阻止你們戀愛。”
看他一副憂心前程的嘴臉,阮夏心底噌噌地冒火:“宋希,你看著我被一個又一個男人騙,是不是特別有趣?為了男人,甘愿窩在又臟又臭的地方,是不是特別可笑!”
沒等宋希為自己開脫,阮夏抽了抽鼻子,伸手道:“把鑰匙還給我!”
宋希立刻將電驢鑰匙奉上,見她眼底一片烏青,又勸:“要不,你休息一天?”
阮夏抄起鑰匙就走,怒氣騰騰地走到門邊,又雄赳赳地折回去,沖宋希咆哮:“宋希,你沒有心!”
一連幾天,阮夏一個眼神也沒施舍給宋希,成天在站點來來去去,接單比誰都狠,終于在一個雨夜里,忙中出錯。
箱牛閉店前的最后一單,阮夏在送達時不慎磕碎了一顆雞蛋。按照公司規定,商品若有破損,可與顧客商量退款事宜,但那位顧客死活不接受退款,堅決要求全單退貨。阮夏無可奈何,只好拎著一大袋東西往回趕,不想在半路上她的電驢沒電了。
天降瓢潑大雨,她推著電驢寸步難行,被迫躲在公交車站避雨。眼見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她猶豫著撥通表哥的電話:“表哥,你能不能來救救我?”
按理說,表哥與她住在同一個城市,趕來相救毫無難度。電話接通后,阮夏聽到手機那頭傳來震耳欲聾的蹦迪電音。
表哥的酒氣幾乎順著手機信號熏到阮夏鼻尖上:“夏夏,你大聲一點兒,我聽不見……哈哈哈,好好,我們繼續,一只小蜜蜂呀……”
這種垃圾表哥要來何用!阮夏憤而掐斷通話。
阮夏繼續在手機通訊錄里翻找救兵,她手指一頓,停在“宋希”兩個字上。
忍了這么多天,難不成一開口又要求他?阮夏努力用“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來說服自己,硬著頭皮撥出電話。
不到五秒,宋希就接了電話,依舊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調子:“阮夏,現在是非工作時間,你……”
阮夏果斷地把通話給掐了。她想,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風裹挾著雨水打在阮夏身上,她冷得縮了縮,幾經思想斗爭,從濕淋淋的貨箱里翻出被退貨的旺旺仙貝,干巴巴地啃起來。
雨,什么時候才會停呢?阮夏迷迷糊糊地要睡過去了。
“阮夏?阮夏!”熟悉的男聲離得很遠,又好像近在咫尺。
“宋……希?”阮夏仰起“皮卡丘”大腦袋,她的眼中布滿血絲,看上去像剛哭過一樣。她看見宋希把傘撐在她頭頂,他的肩膀已經濕透了。
宋希的眉心緊蹙著,語氣慍怒之中藏著幾分無奈:“阮夏,你是想給笨蛋爭口氣嗎?”
4.愛的青青綠草原
原來,宋希在阮夏掐斷通話后的第一時間就打開箱牛APP的后臺程序,發現偌大的一張地圖上只有一個配送員定位孤零零地閃爍著。鼠標輕輕一點,阮夏的配送信息便跳了出來。
兩人齊心協力把電動車搬上SUV的后備廂,濕漉漉地坐回車里。宋希把一塊干浴巾扔到阮夏頭頂,冷聲道:“我送你回宿舍。”
阮夏從浴巾里冒出腦袋,竭力拒絕:“不行!那個小區的保安是我爸的人,要是讓他知道今晚的糗事,明天就是腥風血雨。”
宋希點頭表示贊同,又道:“那我送你去酒店。”
阮夏搖頭不止:“不行不行!要是一不小心在酒店遇上哪家叔伯,發現我跟男人開房間,然后轉告給我爸……你是準備跟我同歸于盡嗎?”
宋希沉思半晌,把人帶回了家。
一踏進宋希的單身公寓,方才還可憐兮兮的阮夏,一下子兩眼放光,渾身上下流露出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雖說是單身公寓,但以阮夏的見識,一看這裝修就曉得宋希家底不一般。她瞧著比她宿舍還大的客廳,忍不住問:“宋希,你家到底干什么的?”
宋希取過她懷里的毛絨頭盔,隨口答道:“我家啊,我家種大棚菜的。”
當代種植業已經如此賺錢了嗎?阮夏低頭深思,殊不知整間屋子就此陷入尷尬的沉默。
宋希問:“你對大棚菜是不是有意見?”
阮夏連連搖手:“沒有沒有,我沒有看不起大棚菜的意思!”
宋希沉默不說話的模樣向來散發著一股子陰郁氣息,阮夏縮了縮脖子,把關于大棚菜的溢美之詞全給吞回肚子,卻不承想兩個人你不言我不語,竟整整一晚上沒說話。
這一夜,宋希一言不發地睡在沙發上,阮夏在臥室門邊來來回回試探了好幾遍,才誠惶誠恐地躺到他的大床上,接著失眠了大半夜。
也不知何時睡過去的,阮夏是被衣柜的拉門聲吵醒的。她睡眼惺忪地往床尾望去,一眼就看見一位肩寬腰窄的美男子光著膀子,在她眼皮底下晃來晃去。
嘖,單身太久,都出現幻覺了。
阮夏以為是在做夢,便想翻個身接著睡,哪知那位身材優秀的美男子驀然回首,登時把她嚇了個半死。
“宋希!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沒穿衣服偷偷潛入女生房間什么的,鄙視他!
“講道理,這是我的房間。”宋希悠哉悠哉地在衣柜前挑選襯衣。
阮夏羞憤道:“你昨晚讓給我睡了!”
宋希的小臂上搭著一條便褲,懶洋洋地掀起眼皮:“難道你要我穿著睡衣去上班?”說罷,他朝阮夏走了過去。
阮夏心里的弦一下子繃緊,直覺告訴她,宋希變了,他跟昨天不一樣了。
莫非他昨夜著涼發燒,腦子不太清醒?她短暫地走了一會兒神,宋希已經走到了床邊。
阮夏緊緊裹著小被子,仰起頭就看見那張清俊的臉,還有他長長的睫毛投下的一片陰影,甚至連起伏的胸膛,都與初見那天一樣。
三年前的夏天,她坐在校話劇社門前等著報到,恰好遇見演出歸來的宋希。那時,他穿著路飛的cos服高高地站在她跟前,對二次元一無所知的她,誤將他當作校園流氓,并在正義路人的協助下,將他扭送至保衛處。
如今,用“流氓”二字來形容宋希,還蠻貼切的。因為,他動手了。
阮夏驚恐地拍開他戳來的手,倒退著驚叫:“你披著人類的皮囊,怎能做出這種齷齪事!”
宋希盯著被拍紅的手說:“我看你臉那么紅,以為你發燒了。”
沉默,果然是緩解一切尷尬的良藥。
由于阮夏的電驢被維修員領走,她不得不搭宋希的車回超市上班,一路像個孫子似的不敢說話。她時不時偷窺宋希的神色,總覺得他的嘴角如抽筋一般翹個不停。
抵達超市后,阮夏本想說些感謝收留的話,結束這段尷尬,宋希卻先她一步開了口:“咦,你的愛情回來了。”
阮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驚見創業青年付洋出現在超市員工通道入口。她想起表哥發給她的情報,不禁腹誹道:“不要臉!”
宋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你不是喜歡他嗎?怎么一臉嫌棄?”
為了臉面,阮夏矢口否認道:“哪有!”
宋希笑了一下,說:“嫌棄很正常,畢竟借錢的事黃了,他爸訂好的設備沒法付尾款。”
“你怎么知道的!”阮夏吃驚地問。
那天,付洋連夜從箱牛撤離,阮夏便通過表哥的嘴,把這件事傳到她老爸耳朵里。這后續,自然是她爸中止了對付家的資金援助,她表哥又火速給她通風報信了。
此等暗箱操作的事,宋希這個局外人理應無從知曉,但他消息之靈通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阮夏就覺得古怪,例如他是如何得知付家借錢的事的。
宋希看穿了她,笑問:“你想知道?過來。”說完,勾勾手指。
好奇的阮夏在他的示意下向他靠近,一寸又一寸,直到兩人氣息交融。
宋希的臉與她僅有咫尺之距,他注視著眼前慢慢合上的雙眼,平靜地說:“片區經理有個聊天群,里面全是公司八卦,想不想看?”
阮夏驀地睜眼,滿臉通紅地把姓宋的渾蛋一把推開,心跳亂得不像話。
宋希調笑道:“你腦子里在想什么?”
阮夏氣呼呼地扭開腦袋,不經意地與付洋四目相對,陡然發覺他的表情比殺魚那會兒還難看,好像隨時可能氣絕身亡。
隨后,付洋頭頂一片青青草原,黯然離去。
阮夏對宋希的所作所為表示理解,強行感嘆道:“唉,算我遇人不淑。剛才……謝了。”
宋希輕輕地在她頭頂揉了揉:“你不是說過,我就像哥哥一樣嗎?應該的。”
5.就像哥哥一樣
哥哥?什么哥哥?哪來的哥哥!
阮夏想了整整一夜,可算明白宋希是怎么變成她哥哥的了。
兩年前,宋希在畢業晚會上演出,阮夏同場做置景輔助,手持小型鼓風機,躲在兩米高的簡易陽臺上,時刻準備著為宋希營造狂風暴雨的場景。誰知那陽臺是個豆腐渣工程,阮夏只是扶了扶欄桿,那欄桿竟然斷了,她險些一頭栽下去,幸虧宋希拉住了她。
因為沒了遮擋物,全場觀眾都見證了宋希把阮夏拉進懷里的那一幕。
彼時,阮夏已暗戀宋希半年有余,依偎在心上人懷里難免心頭小鹿亂撞,更何況宋希趁機在她耳邊說:“今晚聚餐之后,你先別走,有話跟你說。”
他刻意把聲音壓得很低,阮夏意識到什么,傻愣愣地點了點頭。
后來,宋希應付校媒體的采訪,沒能及時趕去聚餐。同桌的社員們百無聊賴,吃飽了撐的,八卦起來,一個新入社的妹子問:“阮學姐,你跟宋學長是不是有情況?”
這話題一提出來,剎都剎不住。大家七嘴八舌地打聽議論起來,吵得阮夏腦殼疼。她一時腦子抽筋,氣急敗壞地說了一句話:“少胡說八道!宋希他就像我哥哥一樣!”
為了讓社員們相信,她又補充道:“難道你們都感受不到他對我們無私的愛嗎?”
后來,宋希非但沒趕上聚餐的尾巴,而是直接回宿舍收拾行李,回了老家。聚餐之后結賬時,餐廳服務員告訴他們,一位姓宋的男生剛剛付完錢走了。
想起這些,阮夏恨不得抽死自己。
照宋希的話推斷,當年他肯定在現場接收了那張“哥哥卡”,所以才傷心欲絕玩消失?
阮夏被自己的猜測震驚了,然后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宋希心里有她!
若是如此,之前她豈不是白折騰了?
不不不,有道是天道酬勤,一定是她假裝跟付洋搞曖昧刺激到宋希,誘使后者開竅了,學會勾人了。這……就叫作求仁得仁?
阮夏的心抑制不住地悸動起來,羞澀地在床上翻來滾去,打定主意要找宋希證實一番。
次日天色蒙蒙亮,阮夏神采奕奕地提前一小時打卡上班,徑直往宋希的辦公室趕,無奈撲了個空。幸虧有好心的值班同事告訴她,倉庫照明失靈,宋希監工維修去了。
倉庫的照明尚在調試中,忽明忽暗的,阮夏穿梭在貨架間,撞在鋼架上,導致一只大紙箱從天而降,砸中她的頭頂。
阮夏捂著腦袋,蜷在地上久久沒出聲。她斜眼一瞄,慶幸箱子里只有幾包膨化零食,她再一瞄,一雙熟悉的長腿已杵在眼前。
宋希皺了皺眉,一把撈她起來,問她:“有沒有受傷?”
“還好,還好。”阮夏手腳麻利地彎腰把零食收好,鬼鬼祟祟地往他身后窺看:“修燈的師傅還在不在?”
“剛走了。”宋希從箱子里挑出一包旺旺仙貝塞到她懷里。
箱牛管理嚴格,每一件庫存都有記錄,阮夏感覺懷里的零食愈發像燙手山芋:“這個,這個不太好吧?”
宋希若無其事道:“我看見里面斷了好幾片,屬于次品,更何況……”他頓了頓,慢悠悠地說,“我妹妹喜歡。”
一聽到“妹妹”二字,阮夏立時感受到濃濃的報復感,可宋希越是這樣,越能證明她的猜測。
阮夏深吸一口氣,道:“宋希,我有事要問你。當年你……”
她話沒說完,經理大人“刺啦”一聲,拆開旺旺仙貝包裝袋,從中抽出尚且完好的一小包,再熟練地撕開小包裝袋,抽出一片,塞進她嘴里。
這是什么劇情發展?
只見宋希微微一笑,忽地俯身下來,含住了仙貝的另一端。
“咔嚓”一聲,斷的不僅僅是一塊旺旺仙貝,還有阮夏的腦神經。
宋希在她驚駭的目光下,慢條斯理地把那半塊吃完,最后還探出舌尖在嘴角舔了一下。他說:“笨蛋,當年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
心臟跳得飛快,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宋希走了很久,阮夏整個人依舊輕飄飄的。
不知過了多久,阮夏雙手顫抖著發了一條矯情的朋友圈:世上最美好的事,莫過于你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著你。
不到半分鐘,表哥大人火速評論:我去!你什么時候有喜歡的人了?快告訴我!
阮夏嚼著仙貝回復道:你清醒一點兒,三代內旁系血親是不會有結果的。
6.嫉妒可以,但沒必要
除了緊張,還是緊張。
與宋希相識多年,阮夏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經理辦公室的門關著,她一圈又一圈地攪動著碗里的青咖喱,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人。
宋希坐在她正對面,吃著藕夾套餐,優雅又淡定。
方才宋希說請她吃飯,阮夏表面上矜持又冷淡,實際上已經幻想了滿桌玫瑰與法式燭光大餐。結果呢,宋希只是去超市熟食區打包了兩份便飯。
宋希問:“為什么你看起來有點兒失望?”
阮夏挑重點說:“不該失望嗎?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還欺負我,害得我白白殺了一星期的魚。關鍵是,現在你還半點兒愧疚也沒有。”
“哦,殺魚那會兒還不知道呢。”宋希的語氣依然故我。
“那是什么時候?”
“你罵我的時候。”
呵,這個沒有心的男人。
阮夏憋了幾年的火氣終于爆發:“你的腦子不是挺好使嗎?怎么當年那么不靈光?不管是不是哥哥,你好歹親口來問問我,你知道那晚我在餐廳等了多久嗎!”
宋希的視線始終固定在她身上,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小動作都像放慢了一樣,清晰地印在他心里。等她說完,他認真地道歉:“對不起,都怪我不夠成熟,沒腦子。”
宋希認錯認得痛快,倒讓阮夏有些不知所措。她低頭攪著咖喱,絲毫沒察覺宋希湊到她肩畔。猛然發現,一驚一乍之下,她的臉又紅了。
兩人的距離同那天在車里一樣,此刻沒有旁人注視,那宋希會不會……阮夏腦補著,,下一秒卻聽他說:“你的頭發蘸咖喱了。”
阮夏的臉一下子沉下來,再次想起“遇人不淑”這四個字。
這時,宋希的助理突然闖進辦公室,他的神色很不尋常,見阮夏在場,幾番欲言又止。
宋希渾不在意,說到底,箱牛是阮家的。他點點頭說:“沒關系,你直接說。”
助理立即掏出手機,點開微博,遞給宋希:“經理,你快看,微博有一個偷拍我們分店倉庫的視頻。上面顯示我們有一堆過期食品,被修改生產時間重新上架售賣。但是,這根本不可能,我們超市連臨期產品都會處理掉。”
阮夏與宋希對視一眼,各自打開手機微博,發現事件不僅僅是售賣過期食品的問題,一些營銷號甚至還貼出所謂的檢測報告,說箱牛蔬菜存在農藥殘留,海鮮和肉類大腸桿菌超標,部分賬號轉發量近萬,目前“黑心箱牛”的話題位于實時上升熱點,估計十分鐘就能上熱搜榜!
輿論不斷發酵,必須及時處理。宋希對阮夏說:“我現在要去生鮮部核實情況,還有總部……他們可能已經知道了。你幫我通知配送部的人員照常工作,揀貨的時候注意生產時間,我覺得有什么人把亂七八糟的東西混進來了。”
事不宜遲,阮夏立馬趕去配送部,但配送部的情況不太樂觀,因為不少顧客申請退貨退款,配送倉庫的地上分裝購物袋堆積成山。
幾乎一夕之間,一場針對箱牛的有預謀的抹黑風暴席卷網絡。不僅全國的箱牛分店都受到波及,就連為其供貨的商家也被起底調查,導致不少供貨商停止為箱牛供貨。箱牛面臨供應鏈斷流的境況,雖然有其他供貨商想趁虛而入,但此時風聲太大,他們只能保持觀望。
宋希忙得一天到晚都見不著人,阮夏眼看箱牛陷入危機,不免心中焦慮。箱牛是阮氏展開不到一年的新業務,若此事不能挽回,她父親很有可能進行止損操作,到時候與她一起努力工作的小伙伴極有可能失業。畢竟阮氏產業龐大,放棄箱牛也不痛不癢。
這一天,阮夏買好晚餐,守在箱牛等宋希,可是她沒等回宋希,倒是見著了付洋。
付洋一改往日文文弱弱的模樣,唇邊浮起一絲陰冷的笑:“你在等他?”
阮夏根本不想理他,只吐出一個字:“滾。”
付洋不以為然,反倒走上前,對她說:“果然啊,你跟我一樣,都是逢場作戲。現在跟宋希一起了,你當然裝都懶得裝。”
阮夏睨他一眼:“知道還不滾?”
付洋嗤笑一聲,道:“我接近你,的確是為了阮氏的地位、資源與金錢,但宋希與我有什么不同?他處心積慮地跟你在一起,難道不是因為阮氏?”
“真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你嫉妒可以,但沒必要。”阮夏轉身就走。
“如果我告訴你,宋希空降箱牛不過早你一個月,你又有什么想法?”付洋的低語如同惡魔之音,他緩緩走到阮夏身邊,“大家都一樣,‘利字為先,談什么感情?”
付洋說完就走。阮夏不相信宋希入職箱牛是出于利益,他與付洋不同,他們從大學時期就彼此相愛。可是,他空降箱牛的時間點,實在太巧合了。
阮夏終究撥通了宋希的手機,問他:“宋希,有人告訴我,你入職箱牛……是為了接近我?”
宋希似乎很忙,四周嘈雜不堪。他的語氣里帶著驚訝:“你都知道了?算了,他還是那么沉不住氣,瞞不住事。”
原來,竟是真的?原來,她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樣。
“宋希,你渾蛋!”阮夏掛斷電話,兩眼通紅地摁下表哥的號碼。
信號接通的一瞬,她就哭了:“表哥,我被男人耍了,被耍得團團轉!”
7.大棚菜王子
聽罷阮夏的哭訴,表哥猛地一拍大腿:“你喜歡的人是宋希?你們……你早說啊!”
阮夏被他吼得耳膜疼,接著就聽見手機那頭飛快地說道:“宋希真是冤枉!其實他一直對你念念不忘,聽說你的事后,便拜托我幫他進箱牛。他的確是為了接近你,但他完全是為了幫你趕跑那些垃圾。嘖嘖,早知你們是雙箭頭,我還費這勁干嗎!”
“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阮夏驚呆了。
“我是他大學舍友啊!當初要不是你表哥我,就憑你把人家話劇社社長扭送到保衛處這點,人家社員根本不可能同意讓你入社!”表哥忽然想起什么,忙問,“對了,那天晚上你打我電話時,我人在游艇上,聽不清你說什么。不過后來聚會結束,我倒是接到宋希的電話,他說要對你下手了。哎,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嗎?說好的哥哥呢?”
阮夏一聽到“哥哥”,腦門就突突直跳,隨便應了句:“我罵他了。”
表哥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壓根沒聽自家表妹說什么,又追問:“他說你看男人的眼光太差,要親自給你糾正一下審美,他糾了嗎?怎么糾的?說來聽聽。”
阮夏無情地結束通話,立馬打給宋希,可是他的電話一直是忙音。
百般無奈之下,阮夏只好去他家門口等著,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阮夏一連等了兩天,總算把宋希等回來了。她本想解釋前幾天的事,可一見他眼里布滿血絲,臉上又胡子拉碴的,又心疼得說不出話。
宋希揉揉她的腦袋說:“這兩天我一直在跑檢測報告,還要忙著調貨,沒能顧上你。”
“對不起。”阮夏低頭道歉,“我不該誤會你。”
“剛在回來的路上,你表哥已經同我說了。說到底,我的確是別有用心。與其說是替你趕跑那些垃圾,不如說是我不想讓別人接近你。”宋希揉揉她的腦袋說,“這半年我一直在想,要是我早點兒來找你就好了。”
阮夏一蹦,雙手環上他的脖子:“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宋希拎起外賣袋子說:“你餓不餓?”
慌了幾天的心終于安定下來,阮夏笑著直點頭,像一只小倉鼠似的鉆進他家里。
這一夜,阮夏堅持讓過勞的宋希睡床,她自己抱著毯子趴在客廳沙發上死也不起來。可第二天一早,她卻發現自己躺在宋希的臂彎里。
阮夏“噌”地一下坐起,與宋希大眼對小眼,不知該如何化解這無邊的尷尬。好在宋希的手機屏幕亮得十分及時,拯救她于水火。她指著手機喊:“有人找你!是真的!”
宋希將眼前這張紅撲撲的臉欣賞了一個夠,這才慢悠悠地去翻微信。看完后,他靜靜地盯著阮夏,笑道:“看不出來,他還挺癡情的。”
“什么?”阮夏越過被子,劈手奪過他的手機。
手機上是一段視頻,可以看出是一段由行車記錄儀記錄下來的內容。畫面中出現了幾名男子,他們正搬著幾個箱子,偷偷摸摸地溜進箱牛的倉庫后門。而他們后面的一面墻下,站著一位熟人——付洋。
有證據在手,再經警方調查,整個誣陷事件很快水落石出,此次危機的幕后主使者就是付洋和他家老爹。
對此,阮夏很自責,直說是她自己的錯。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拉他殺魚。即使眼下付洋歸案,這件事對箱牛的影響仍未消除。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阮夏算是見識了,站在箱牛門店前連連嘆氣。
宋希問她:“事情解決了,還嘆什么氣?”
阮夏無力地說道:“貨源啊貨源,生鮮產品一個也沒有,難道箱牛要搞幾個月的零食鋪嗎?”
宋希從手機里調出一打發貨單附件,遞給她。
阮夏一看,兩眼瞪直了:“正野生態有限公司?他家不是只供貨給老牌超市嗎?”
宋希一挑眉毛,道:“我說了,我家是種大棚菜的。當然,也養點兒別的東西。”
尾聲:
某一天,正野生態有限公司太子爺宋希在家下單箱牛超市配送。半小時后,箱牛片區配送冠軍阮夏氣喘吁吁地敲開他家的門。
阮夏把東西往他懷里一丟,怨念道:“宋先生,您今天已經叫了三單了!三單了!”
宋希一把將阮配送員拉進屋里,熟練地來了個壁咚:“我想見你,而你又不肯放假,只好出此下策。”
阮夏一巴掌抵住他罪惡的唇,羞怯地說道:“你別太過分啊!”
宋希在她掌心輕吻,含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