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代文章是畫心

曹雋平　吳廣

吳廣，湖南湘陰人，當代青年學者、金石書畫家、作家、詩人，字一庵，號泥古丁、無法墨家、一寸心十門藝百家飯千萬億生，別署再云軒，劉炳森賜號四全齋。擅詩書畫印，偶作歌曲賦，喜經史子集。藝術界稱其為：當代一位精通詩書畫印“四全”的學者型藝術家，當代中國新詞牌、新曲牌、新成語、新辭條的開創者和實踐者。

曾發表各類藝術作品數千件，各類著述十余部，共二百余萬文字行世;作品四十多次入選中宣部、文化部及中國文聯、作協、書協、美協等主辦的大賽并獲獎。作為中宣部暨國家七部委同一大賽中唯一獲得文學金獎和美術銅獎兩個不同獎項紀錄的創造者和保持者，他還曾被授予“百佳十杰”青年軍人、“文化之星”榮譽稱號和“廣東省文藝志愿者先進稱號”。

曹雋平：吳廣，你好！我記得《藝術中國》這幾年來近十次推介你的作品和文章，一方面說明你是比較優秀的藝術家，另一方面也秉持了我們雜志推行優質稿件、優秀作者至上的原則。作為一本藝術雜志的主編，我更傾向于發現一批優秀藝術家，特別是有潛力的藝術家苗子，扶持推介他們，見證他們的成長，分享他們的心得，有益于與廣大讀者交流，有益于雜志的長遠發展，讓編者、作者、讀者同學習、共進步、圖創新、謀發展！

所以，今天我想抽空談談“不惑風流畫里頭”專題人物畫展，我們關注兩年了，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這個專題我們認為最大的特點是畫當代人，而且還是經濟人物，直白地講就是以畫商人為主，就時勢和藝術而言易遭人詬病，可能是個挑戰，你能講講這個展覽的背景和來由嗎？

吳廣：兩年前，定下來畫“不惑風流畫里頭——紀念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周年深圳經濟風云人物專題畫展”（以后簡稱“專題展”），是為深圳工商界為“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量身打造的。大家都知道，1978年12月18日，在新中國歷史上是載入史冊的重要日子。這一天，我們黨召開十一屆三中全會，實現新中國成立以來黨的歷史上具有深遠意義的偉大轉折，開啟了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偉大征程。

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大會上發表了重要講話，回顧了改革開放40年的光輝歷程，總結了改革開放的偉大成就和寶貴經驗，動員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在新時代繼續把改革開放推向前進，為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不懈奮斗。這是大的背景。

而深圳經濟特區又是這個改革開放的先行試驗區，有著十分重大的特殊意義。當然深圳的改革先行成就主要還是經濟，盡管這樣，一路走來，風風雨雨，深圳經過了多少榮辱與苦難，在機遇和挑戰中不斷的創造奇跡，滄海桑田，浮光掠影，深圳從一個小漁村發展成了一個國際化大都市。

深圳作為中國改革開放最杰出的“試驗田”，那是經過了兩代人努力過、奮斗過、堅持過、彷徨過、失落過，也輝煌過的地方。別看今天經濟發展是常態，那個年代談經濟就敏感，也可以說是談錢色變，而回過頭來看，可談的主要還是“經濟”。在40年的時間里，深圳誕生了27家中國500強、6家世界500強企業，孕育了海納百川、包容博達的商業文化，也誕生了一批“敢為天下先”的深商。“深圳市商業聯合會”（簡稱“深商聯”）發起了“致敬改革開放40年，50位影響中國的深商領袖”評選活動，經過多方磋商就準備畫這一批人，當然畫的時候這些人還沒有評選出來，我是從這一百多人中甄選識別畫出來的。

曹雋平：你目前畫了多少人啦？

吳廣：畫了76人了，含“致敬改革開放40年，50位影響中國的深商領袖”評選活動中入選的50人。隨著未來“深商聯”的壯大、時間的變遷、活動的延續，這支隊伍將會越來越龐大，畫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曹雋平：你能描述一下你畫的這些人物的基本情況嗎？他們有什么特點？

吳廣：我畫的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深商”，“深商”是改革開放后市場經濟大潮催生的一個新興城市商業群體;“深商聯”就是他們的家，“深商聯”，致力打造“深商精神”，他們見證了改革開放的特區發展并勇立潮頭，創新發展。他們是伴隨改革開放步伐成長起來的商幫新銳，比如說發明創造了尖端隱形材料的劉若鵬，超薄柔性屏的劉自鴻，中國民營企業的支柱、思想家任正非，檢測和維護中國人基因的汪建，發明第一款智能高效賬務軟件的徐少春，研發制造無人飛行器的汪滔，創造特種計算機標準的陳志列，做出第一個電腦存儲盤優盤的鄧國順……他們都有深商獨有的創造力和創新力，一次次地引領民營企業轉型，成為深圳經濟社會發展乃至中國經濟大潮中不可或缺的商業力量。他們這批人融匯了中國商道文化的精粹，具有國際視野、開放胸懷、創新精神和鮮明的時代特征。

深圳的發展史也是企業家的奮斗史和成長史，涌現出了一批以任正非、馬化騰、李東生、王傳福為代表的具有時代精神和影響力的深圳領袖企業家。深圳是以企業為主體的城市，有一個很值得驕傲的群體，他們來自全國和世界各地。“深商”，就是深圳企業、深圳商人的縮影，和傳統的商幫不同，“深商”在對外擴張中，往往是靠自己打天下，更多的是注重科技創新、價值體驗和精神層面的思考，但作為一個經濟現象，“深商”的存在和價值無須質疑，也值得宣揚。

曹雋平：這中間有我們湖南人的身影嗎？他們有什么特點？

吳廣：這中間當然不乏我們湖南人的身影，有人說在深圳，每10個人當中就有一個湖南人，可見湖南人在深圳之多。湖南人以敢為天下先、敢冒風險著稱，湖南在深圳創下了不朽的業績，像我國第一臺微型電腦的制造者、深圳長城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王之，深圳華大基因研究院院長、深圳華大基因董事長汪建，深圳金蝶國際軟件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徐少春，深圳郎科科技有限公司總裁鄧國順，深圳騰訊副總裁、微信創始人張小龍，深圳市中科智集團公司董事長張鍇雍等等，都是湖南人在深圳的杰出代表，其中王之、汪建、徐少春、鄧國順的畫作已經創作完成。

他們活躍在深圳的各行各業：從普通打工者到公司白領，從知識精英到商界翹楚，從企業高管到商界領袖，都可以見到湖南人的身影。湖南人個性豪爽、執著、果斷、直白、霸蠻，行事果敢有意志力，凡事不考慮其他，做了再說，一條道走到黑。性格決定命運，湖南人帶著自己濃烈的湖湘地域文化性格，闖蕩深圳，走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曹雋平：你畫的這些人的素材來自哪里？你和“深商聯”、商界人物彼此間有什么要求嗎？

吳廣：我所畫商界人物對象的素材一般來自三個方面：一是網絡;二是“深商聯”;三是商界人物本人。但作為一個社會化的人，這些照片遠遠不夠，我要考察他的社會影響力，要了解商界人物與企業文化、核心價值，包括產品延伸的口碑效應，甚至為了解這個人，連他的族譜都不放過。

商界人物本人有特殊要求的不多，因為有“深商聯”這個組織。倒是我個人要求甚多，首先是詩意的要求，我始終認為書以詩存、畫以詩存;然后是筆墨要求，不能過分去畫肖像，那樣就果真“詩意”全無，味同嚼蠟了;三是要有“寫”的意識：寫簡介、寫辭條、寫詩、寫意、寫款識、寫精神，這才是我的要求！

曹雋平：在畫的過程中你遇到了哪些困難？對自己和同行有什么啟示？

吳廣：困難很多，畫這批人是一個系統工程，簡介、辭條、詩、書、印，特別是從生活對象到國畫筆墨的轉換，從“應物象形”到“氣韻生動”的把握，是一個要攻克的難題，因為人物的職業、習慣、時代、年齡、距離、公司、文化……幾乎接近，像做地產和電子的人有點多，這種外在形式的雷同本已令人頭痛了，而內在的“同化”同樣令人無力分解。當然除掉這些相似“臉譜”，編寫辭條也十分棘手，第一是要在同等行業中“像”這個人，第二是內心世界和精神層面的把握還是似曾相似，容易雷同，這些人畢竟不如古人，沒有鮮明的政治、文化、宗教、藝術主張。第三是配詩難。原來最引以為自豪的是寫詩，現在看來最難的還是寫詩，最害怕的是配詩，一口氣要寫這么多人物幾乎相近的詩，幾乎快要嘔吐、暈倒，我感覺到有點“吳郎才盡”，除了配這些畫外，恐怕未來近五年不會再主動去寫這種類型的“詩”了，哈哈！因為，詩必須帶“隔”，沒有歷史感、沉淀感、距離感，沒有褒貶性、故事性、唯一性，“詩”也會捉襟見肘！

所以，畫系列人物畫作品要慎重，畫當代人物畫更要有立體式綜合化的素養，藝術追求個性、激情、特質，兵團式的戰術是要有一定文化戰略思維的，真的，太難了！當然，它也考驗一個藝術家，磨煉一個藝術家，成就一個藝術家！

曹雋平：這批畫你覺得畫得怎樣？處于什么樣的藝術水準？能否來個自我評定？

吳廣：這批畫雖然尺幅不算很大，全部都是四尺老紅星宣紙創作，歷時兩年，的確花了大量的心血，是我目前人物畫的最高水準，或許還存在構圖相對單一的問題，但目前只能畫成這樣。我沒有經過絕大多數畫家專業化的素描、色彩、構成訓練，不會去一味地追求光影體面和技術技巧，那不是我看重的和擅長的，因為我的藝術創作是從詩詞聯開始的，比我三十年的書畫篆刻和其它藝術創作形式要早十年，自然不會去舍本求末，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每個畫家最大的優點和缺點都只有一個：眼高手低！那就是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因為得乎其上者，寥如日月。神乎其技、鬼斧神工者，只是偶然的人、心、情、境，很難捕捉到，邪乎一點講，就是天、地、人、和，可謂此中有“道”難為“道”，這種“化境”不可能在一個時間段都存在，世間的人、事俱是如此。所以，只能說其中某一幅作品頗有心得，滿意之作實難存在。

這批畫整體比我之前創作的《人文雕像、文化豐碑——吳廣畫歷代文化名人》要好許多，雖然同樣堅持自己的“五個一工程”——即一詩一書一畫一印一辭條的格調，但畫幅要小些，好把握些，筆墨上也精練一些，畫古人隨意一點，畫現代人要謹慎多了。但詩要弱一些，因為年代、時間、政治、空間、距離的關系，很不好寫，比起畫山水、花鳥要吃力多了。我的繪畫寫意精神還是體現在大青綠山水和潑墨荷花，繪畫的最高意趣還是在小品，它能承載一個畫家更多的藝術修養和人文精神。

曹雋平：“專題展”創作完成后，如何處置這些作品？怎樣才能體現它的核心價值呢？

吳廣：您這個問題是問到點上觸到痛點了，這的確是個問題。“專題展”創作完成后，原計劃是由“深圳市商業聯合會”成立一個展覽館永久性展出展示深商人物的風采，現在看來有所調整和變化。正如有人在臺上唱歌，一口氣連續從“美聲”唱到“通俗”，尷尬之極，我這也是歷時三載或若干年，至少目前是從“改革開放四十周年”，畫到“新中國成立七十周年”，這一下又到了“深圳特區成立四十周年”“粵港澳大灣區”和“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一周年”，時間的變遷、主題的更替、作品的累積……變成了一個沉重而棘手的課題。

畫冊和展覽以及作品的歸宿，來來回回拿了十幾個方案，未盡人意，我的主要目標還是放在公益贊助和捐獻上。2020年我準備先在深圳各區展一展，熱熱身，畫當代人尤其是商人，在藝術圈有點諱莫如深，一是人物定位要適度;二是宣傳要適度;三是商業價值要適度;四是藝術價值和社會價值要有兼容度。否則，無法談論其核心價值，因為這個“度”不是我一個人能把握的，還得由社會的普遍“三觀”來定度。

但未來我肯定會做一本十分精美的畫冊，可以是所謂“大紅袍”“小紅袍”，要么是這個“專題展”的單行本，要么將自己前面三十年的人物畫“一鍋燴”，日常創作一塊，歷代文化名人一塊，深商人物一塊，絕對會做成一個“詩、書、畫、印、辭條”的整體呈現，這是我的藝術追求，也是我的“藝術準繩”，永無休止！

曹雋平：下一步你將如何調整和把握自己的藝術創作之路？現在，全國人民都談創新，你有什么看法？

吳廣：古代畫家都是地道的文化人，在政、農、治，文、史、哲，詩、書、印上都有很高的修養和造詣，只會畫畫的工匠幾乎找不到，當然也就不會流傳下來，所以傳統文化修養課還是排在第一位。二是回歸到山水和荷花創作中，書寫有自己內在性靈的東西，打造自己的“花花、綠綠”世界。三是做做講座，做一點傳統文化向社會延伸的工作，做一點有針對性的培訓工作，實際上是一個相互交流和助進的過程，讓自己好好“回爐”“淬勵”一把。

經常有人問我：中國畫如何創新？我也經常講：中國畫四背景是：“人、文、史、哲”，中國畫四要件是“詩、書、畫、印”，中國畫的四個準則是“平、純、簡、靜”，這是中國畫最基本最核心的要義。傳統只是最好的參照系、瞭望塔，不是畫家手中的“羅盤”和“導航儀”，藝術不是簡單的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也不是技術技巧和精工制作，而是身心體驗和精神皈依，統而言之，只有一個字：“道”。所以，要在中國式哲學的“天人合一”中實踐富有自身價值的心、意、氣、精、神、文、品……的自然融合，“從寫生法”——“創作法”——到“書寫法”，在“人與自然”的“妙造”中尋求中國畫的自我“道觀”，而臻于“化境”，這才是畫家必須窮其一輩子的功課。

因此，我總結成一句話那就是“道德文章作畫心”，這個“畫心”，就是“道心”，謝謝！謝謝曹老師的關心、批評、指教！

曹雋平：不客氣！你后面講的這幾句有點意思，歸納中有自己的個人色彩和情緒。

大家都知道，中國畫與我們中國傳統文化有著十分明顯的特征。傳統的中國畫不講焦點透視，不講光色變化，不拘泥于物理表象，多強調作者的主觀趣味。中國畫講求“以形寫神”，追求一種“妙在似與不似之間”的感覺。而西洋畫呢？則講求“以形寫形”，當然，也注重“神”的表現，但它非常講究畫面的整體、概括。有人說，西洋畫是“再現”的藝術，中國畫是“表現”的藝術， 看來是不無道理的。

但這些特點、個性和差異化，隨著時代的變遷、藝術形式的衍進與更新，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特別是“五四”之后，西洋畫的引入，中國畫也開始追求外在的表現力。但是，無論手段和方法如何改變，中國畫傳統特質不可顛覆，中國畫的一些優良傳統還須發揚光大，這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和文化延續，只有保持自我的獨特價值，才能在世界藝術百花園中獨放異彩。

2019年12月8日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