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培培
“中華民族又遇上疫情兇險,黨中央令傳下戰勝妖孽,全中國,億萬人,心心相連……”每年春節,劇作家曲潤海都回山西老家過年,不料今年被疫情阻隔,一個“大家”被分割成幾個“小家”。與家鄉親人團聚不得,84歲的他就在北京為抗疫寫起了“助陣歌”。他作詞的抗疫主題北路梆子《中華崛起》節奏明快,鏗鏘有力,受到網友的點贊。


前幾年,曲潤海基本保持著半年在北京寫作,半年在山西指導排戲的生活節奏。在他的指導下,北路梆子《云水松柏續范亭》《寧武關》、呂梁版晉劇《劉胡蘭》、蒲劇《甜姑曲》等一批新戲陸續呈現在山西的戲曲舞臺之上。近兩年,他創作少了,但在戲曲演出現場和各種戲曲研討會上,我卻經常與之相遇。在我的印象中,他滿頭銀發,瘦臉劍眉,目光幽深,精神矍鑠,講起話來語速沉穩,思維敏捷。那天,我采訪的電話剛一接通,電話里立刻傳來他那熟悉的山西口音——只要是關于戲曲的問題,他總是有求必應,有問必答。
1936年,曲潤海出生在山西省定襄縣河邊鎮三村一個手工藝人家庭。20世紀60年代初,他從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后從事文藝評論工作,對“山藥蛋派”文學和文學“晉軍”現象頗有研究。
1983年6月,曲潤海擔任山西省文化廳廳長,一干就是8年。眾所周知,山西是全國聞名的戲曲大省,戲曲是三晉名片。彼時,戲曲還未從“文革”的摧殘中恢復元氣,又受到流行藝術的沖擊,很多劇團面臨著無戲可演、觀眾流失的艱難局面。“什么樣的戲才是好戲?怎么樣才能搞出好戲來?”回憶起當年的工作,曲潤海說:“我們當時在‘思想性、藝術性’的標準之外,加了個‘觀賞性’。為此,我們提出‘綜合治理’的口號。就是說,不僅要有好的劇本,還要在二度創作中的導演、表演、音樂、舞臺美術諸方面都要做好。”在山西省文化廳廳長任上,曲潤海在全省主持成立了十多個文化藝術學校、幾個藝術研究所,組建了十個戲曲青年劇團,解決了山西表演人才青黃不接的問題,使山西成為“梅花獎”獲獎演員最多的省。
曲潤海不僅是一名善于管理的文化官員,還是一位積極參與創作實踐的劇作家。擔任文化官員那些年,曲潤海白天忙于各種行政事務,夜晚便在家里對傳統戲曲劇目進行改編創作。他的代表作晉劇《富貴圖》便是在這種狀態下完成的。
曲潤海的女兒回憶道:“單位事情多,父親每天晚上回家都在11點以后。夜深了,別人休息了,他卻不知疲倦開始寫戲。他寫作一般不用鋼筆、圓珠筆、鉛筆而用毛筆,寫的都是小楷,初稿一般都寫在廢舊文件紙的背面。”曲潤海興趣愛好不多,不抽煙,不喝酒,唯愛喝茶,而且愛喝濃茶。因為喝濃茶提神,腦子清醒就能寫作,這是他多年在凌晨四點之前保持創作狀態的“法寶”。
歲月荏苒,距離《富貴圖》創作上演已過去了30余年。這部作品,在時間的打磨中歷久彌新,已成為晉劇經典,僅山西省晉劇院就演出了2000多場。此外,該劇還獲得了我國舞臺藝術的最高政府獎“文華新劇目獎”,被成功移植到黃梅戲、京劇、豫劇、蒲劇、昆劇、祁劇、桂劇等劇種,曲潤海等主創人員也獲得了文華單項獎。
從《富貴圖》的編創中,曲潤海總結出傳統戲曲劇目的改編經驗。他說:“對傳統劇目進行改編,要像維修古建筑那樣修舊如舊。原來精彩的唱腔、表演技藝要保留下來,內容不適宜的部分要刪掉或加以改造。如果刪掉以后,留下了空隙,就要新寫一塊補進去,但要跟原有的部分天衣無縫地銜接起來,這就成了一個新戲。”
曲潤海在戲曲領域的成果豐碩,從1985年改編《富貴圖》,到2016年改編《寧武關》,他先后改編、創作了近30部戲,不少劇本已由晉劇、蒲劇、北路梆子、京劇、昆曲、評劇、豫劇、呂劇、祁劇、黃梅戲等劇種上演。在戲曲研究方面,他著有戲曲論文集《論綜合治理振興山西戲曲》《論表演藝術的改革與建設》《沙灘戲語》《王府學步》《前海會心學步淺痕》。
后來,曲潤海調任“京官”,任職于文化部藝術局。對于表演藝術的改革,他始終認為,改革不是簡單地減機構減編制減人員減經費,而是要出人才出作品出效益。在文化部任職期間,他推動舉辦了一系列創作演出活動,如稀有劇種“天下第一團”交流演出、京劇青年團隊新劇目演出、昆劇青年演員評比演出等。這些活動一概不稱“調演”,而改稱“交流”,調動了不同層次劇團的積極性。為了推動精品創作,獎掖人才,他還參與創辦了我國舞臺藝術的最高政府獎“文華獎”。
曲潤海一生沉浸于戲曲藝術,既看戲、談戲,又寫戲、評戲。退休后,他寫文章、發博客、參加各種會議,基本上全都跟戲曲有關。有人說曲潤海視戲如命。此言不虛。正因為對中國戲曲藝術的這份執念以及對山西梆子的巨大貢獻,曲潤海被人稱為“梆子廳長”。采訪結束時,電話那頭傳來曲老夾雜著山西口音的普通話:“由于重視戲曲工作,我被大家戲稱為‘梆子廳長’,我卻將這看作是對我和我的同事們工作的肯定,我至今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