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不逾矩

陳虹

那天，和同事小董一起去局里開會，新調來的副局長剛好是他中學同學，小董顯得格外親切，上去拍著副局長的肩膀，喊著二愣子，這回行了，你當局長了，可以照顧兄弟我了。副局長瞥他一眼，招呼都沒打就走開了。小董當時就鬧了個大紅臉，尷尬地站在原地。

事后，小董憤憤地講那位同學的不是，說上學時，天天找他一起走，同學六年，他的頭都是小董給理的，現在可好，當了局長，就六親不認，端起架子來了。

我說有句話叫“熟不逾矩”，你聽過嗎？你們是知根知底的老同學，但不能因為熟悉就不顧場合，當著局里那么多下屬，喊人外號，多不尊重人，人家沒翻臉就不錯了。

中學時，讀《陳涉世家》，陳勝稱王后，一個曾經一起傭耕的故人前去找他，“遮道而呼涉”，在大庭廣眾之中直呼陳勝的大名“涉”，在陳勝看來，這就有些無禮;后來這個故人越來越放肆，常常說陳勝的陳年糗事，有損于陳勝的威嚴，結果被陳勝殺了。人家地位變了，你還把他當成窮哥們兒對待，信口開河，豈不白白丟了性命。這個故人到死也沒明白，怎么就被斬了。

朋友之間最好的關系，是熟不逾矩，和朋友保持距離，掌握恰到好處的分寸感。

我表妹一家住在外地，她女兒去年大學畢業，來我生活的城市找工作，表妹問我，可不可以在我這住幾天，工作有了著落再搬出去。想著大家都是親戚，這孩子算是我的外甥女，我就答應了。

女孩很清秀文靜，可在我家住了一個多月，我就受不了了。女孩每天早上睡到中午，飯熟了起床，吃過飯拿起手機，桌上一堆等著洗刷的碗筷看不見;如果外出，晚飯我都做好了，等著她回家吃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看著飯菜都快涼了，給她打電話詢問，才說不回來吃晚飯了;房間也從來不收拾，換洗的衣服都是直接扔在衛生間;我的一個朋友要過生日，我買了兩只圣羅蘭的口紅，準備送給朋友，當我去梳妝臺上的收納盒子里面去找時，發現只剩下兩個空盒。

有幾次，我試著委婉地和女孩提意見，可她的反應比我還激烈：我把你當親姨媽看，才隨意了一點，又不是外人，你跟我計較這么多小事，這不是找借口催我搬走？

看她理直氣壯的樣子，我都感覺自己理虧了。

直到那天我買菜回家，看她一人在家翻抽屜，一邊翻，一邊說，看看小姨還有什么好東西。

我和老公對視一眼，那一刻，我決定讓她搬出去。

熟也要懂分寸感，也要有邊界，講規矩，知禮儀。熟不越界、不逾矩，和朋友恰當地保持一定距離，對人是一種尊重，對己是一種修養。小時候，我們覺得真正親近的人，應該是親密無間，長大了才明白，真正成熟的交往，是保持一個合適的距離，這樣大家相處起來才舒服。朋友之間，知行止，有分寸，這樣朋友關系相處起來才能融洽。保持界限，或許才是最智慧的交往方式。

（編輯 ?大江/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