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峰

[摘要]空間文化是空間社會生產的重要產品,電影是生產空間文化的重要媒介,視聽語言呈現的空間必然帶有空間被賦予的社會屬性和意義。武俠電影中的酒館、茶館、飯館等市井空間,在電影中既以實用性場所出現并發揮其現實功能產生敘事,同時又能夠作為電影的敘事空間催生人物新的行為活動推進敘事。空間的類型化在于相近的空間結構與形態能夠給人相似的空間體驗,建構中國電影類型化空間則需尋找到中國人對空間的獨特認知方式。
[關鍵詞]市井空間;場所;敘事空間;類型化空間
空間生產是電影藝術生產中的重要部分,是社會關系在視聽中的再體現。“人類會根據自己的身體或者與其他人接觸獲得的經驗來組織空間,以便所組織的空間能夠滿足自己的生物需要和社會關系需要。”客觀存在的物理空間被人類的感覺器官感知為知覺空間,進而感知空間抽象、劃分出種種空間概念以利于人類生存發展。“每個社會形態都建構客觀的空間與時間概念,以符合物質與社會再生產的需求和目的,并且根據這些概念來組織物質實踐。”在資本運作之下人們將空間作為生產資料并生產成為具有實用性功能的產品以供大眾消費,空間作為大眾生產的一部分而成為具有某種社會意義的文化符號。這便是空間從客觀物理存在到人類社會文化符號的進化歷程。電影中的空間是空間生產的進一步拓展,電影作為大眾文化產品甚至能夠加速生產、制造、販賣、再生產空間文化。
空間類型存在諸多分類標準,以客觀物理空間存在方式,或以抽象認知空間方式,或以某種具體空間形式、風格、結構、功能等劃分。類型電影研究指出類型三要素之一為“圖解式的視覺形象”,電影創作者“運用類型建立起視覺符碼來創造復雜的敘事和主題情境”。傳統意義上更傾向于將視覺形象理解為典型環境或者是場景視覺景觀概念,內含“象征意義的圖騰、偶像、肖像”。空間是更立體、更本質的概念,其內涵也更為全面深刻。類型化空間存在于類型電影之中,從空間維度理解類型化空間,則是視聽語言呈現出具有相近內容、形態、結構與特征的空間,帶給觀眾似曾相識的空間形象體驗。近年有學者從某一類型電影的空間設計出發,如懸疑電影的場景空間、封閉空間等,有意識地將空間作為敘事手段,探討空間對這類型敘事的強化功能與方式,但這種討論僅限于某一類型本身,并不具有普遍性。本文關于電影類型化空間研究是在類型電影研究理論下的延伸,旨在豐富類型電影之“類型”的一般性空間敘事意義和文化內涵。
一個場景是一部電影中相對獨立完整的空間構成單位,同一場景內鏡頭從不同的空間方位、角度、距離呈現空間,通過鏡頭剪輯組合到一起形成整體場景空間,而后不同的場景空間組織構成完整的故事空間。場景空間內含標志性的空間存在物、行為方式、空間關系、空間結構使得場景空間及其相互之間表現出特定的空間狀態,而這種狀態折射出當下對特定空間的綜合性認知與創造。同時,電影呈現的空間多了一個功能——敘事功能。所以,在社會生產中形成的符號化空間與敘事功能結合起來,使電影場景空間成為類型化空間,賦予某一類型空間更多文化意義,成為新的空間文化符號。本文以武俠電影中的酒館、茶館、飯館等市井空間作為研究對象,探討中國電影類型化空間的方法與規律。
一、作為實用性場所空問的
酒館、茶館、飯館
電影中的場景一般先以場所的含義存在。現實世界中,場所是建立在某個位置上的功能性地方,人類在其中為滿足某種功能而進行特定的活動。電影中的場所都有其現實世界最基本的實用性功能,比如酒館、茶館、飯館是供人們喝酒、飲茶、吃飯的場所。電影中所呈現的場所保留了其現實功能,而且快速呈現出為完成實用性功能而產生的行為活動與空間裝置。即酒館、茶館、飯館的餐飲人員、售賣柜臺、桌椅板凳、叫賣傳菜、端茶倒水行為等成為場所空間被識別的標識,如此的設計能夠使觀眾快速確認場所并獲得場所的功能與行為類別。對于非現實存在的空間也是如此,電影創作者須想方設法盡快完成觀眾視聽上對場所概念及其實用功能的確認。人進入一個空間而不知該空間的實際功能,容易造成空間認知錯亂,因無法調動記憶中相類似的空間經驗而無法產生帶入感。為了避免這種錯亂干擾電影敘事邏輯,電影必須清晰地呈現出一個場景所在場所的實用性功能。
現實中人類基于場所最基礎的實用性功能,在有限的場所活動范圍內、空間形態允許下開發出其他功能——可滿足更多人類行為活動(包括精神活動)的功能。如中國茶館發展至今的七大社會功能,即交際功能、信息功能、審美功能、展示功能、教化功能、休閑功能、餐飲功能。每一項功能之后對應著場所范圍內的其他人類行為活動,行為活動意味著人與人之間產生情感或利益的關聯,意味著人物行為在空間內獲得了動機。如“龍門客棧”既是解決人物長途奔波后饑餓、疲勞問題的餐飲、住宿場所,同時又是人際交往、信息交換的場所,作為影片中的地標性建筑容納了三教九流之輩。電影表現一個場所空間意味著能夠將所在場所的某項功能轉變成敘事情節,使空間功能成為人物來此場所的動機,從而使場所初步具備了類型化空間中相似的敘事要素。武俠電影中經常出現的酒館、茶館、飯館具有相似的場所空間功能,人物在其中進行相似的行為活動,也因此,這些場所內多發生相類似的情節。
當與場所空間功能并不相關的故事情節介入,如《臥虎藏龍》(2000)聚星樓(酒樓)里,江湖三教九流不識抬舉,玉嬌龍持青冥寶劍奚落所謂名門正派,江湖道義表達外還有令人忍俊不禁的挨打教訓,江湖人士挨打的方式像極了被私塾先生教育的學童;《太極張三豐》(1993)中的義士據點佛笑樓(餐館),上演苦情女子慘遭拋棄、無情郎攀高結貴、富家女無理霸道、兩女爭一夫的戲碼,而這出戲靠著打斗成為飯館的熱鬧片段。場所本身及其各項功能全部退讓成為背景,成為打斗戲劇性情節的陪襯。場所空間自身建立起來的功能會一直存在于人們的意識中,故事情節使原場所增加了一項非功能范疇之內的行為活動,而這項行為一定與場所原來的行為相疊加、融合,即新的行為參與到原場所內的行為之中,使觀眾主動參與更新對原場所功能的認知并開發場所空間的“新功能”。
電影中這種觀眾參與方式很大一部分由視聽調度引發,場所的建筑空間裝置與原有的行為活動起到了重要的空間方位調度作用。武俠電影中的酒館、茶館、飯館具有相似的內在和外在建筑形態,鏡頭往往借助建筑空間裝置:利用層樓結構進行上下調度,利用易碎的桌椅板凳等道具進行前后左右調度,利用連通的木制窗戶、門、梁柱進行內外方位轉換。場所空間的裝置充分調度空間上下、左右、前后、里外位置,呈現出層次豐富的室內空間,使得人物的武術動作看起來飽滿而有力度。同時,場所空間本身的功能性空間存在物能夠最大程度為視覺造型、調度提供基本的屬性。武俠電影的引人入勝除打斗動作精彩之外,很大一部分在于強有力的人物造型。現實意義上酒館、茶館、飯館場所內存在的樓梯、欄桿、窗門、方桌、卷簾、雕花、梁柱、碗碟、酒壇等都可強化人物打斗時的線條、構圖、聲音、造型,都能夠強化塑造人物。多層次的視覺形態給人帶來更豐富的視覺刺激與快感,而且利用場所本身所具備的空間屬性能夠使人物行為變得合情合理。人物在其中的打斗行為變得符合感官和情感邏輯而被理解,因此也就能夠理解為什么武俠電影中的酒館、茶館、飯館總得打一場。總之,電影中的場所既要呈現現實的行為活動功能,也要在故事情節中發揮視覺輔助作用,合起來才能完成場所空間在電影中的全部功能。
二、作為類型化敘事空問的
酒館、茶館、飯館
觀眾利用現實中已有的空間經驗去理解并完成銀幕上場所空間發生的行為,為新的行為尋找并建構合理性解釋。一旦新的行為逐漸建構起與某個場景空間的慣性聯系,則該行為在電影認知思維內成為場所新的空間功能,而場所也就不僅是原有內涵的場所,成為電影的類型化空間。“對觀眾而言,類型則代表著對于憤例被沿襲或創新的檢視,劃定了觀看經驗的范圍。”這種經驗慣例延續到電影場景空間之中,在電影中出現某種狀態下場景的時候能夠使觀眾產生期待——某些人物、情節或行為活動必然出現在此空間之中。所以,場景空間的類型化是使空間在原有的場所意味之上帶有某種類型電影意味,即將類型電影的“類型元素”體現在某個電影的場景空間之中,比如密室與謀殺、實驗室與危機誕生、書店與愛情邂逅、街頭與飆車等。類型化空間既能夠調動觀眾的生活化空間經驗、增強空間帶入感,又能夠調度電影場景空間經驗、強化觀眾對場景空間的認同感。
對于武俠電影來說,可將酒館、茶館、飯館統一為一種類型化空間。首先,這里往往作為休息、碰頭、交流的地方,帶有“市井”本身所含有的現實意味,而后人物之間定會產生矛盾,而來一場桌椅板凳、鍋碗瓢盆橫飛的亂斗。觀眾在經驗中建立起場景空間與特定情節的慣性組合,雜耍式亂斗成為市井空間內合理的新行為。為什么武俠電影中的雜耍打斗常在這些市井空間中發生?“類型元素是一個介乎于欲望與類型表象的中間概念,當一個欲望被簡單外化,或者說被一次性改造變形之后,便可以成為電影中的類型元素。”電影場景空間內的敘事情節可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即是場所本身所帶來的行為引發的情節,作為現實空間經驗基礎而不可抹除;第二部分則是電影故事情節發展或人物性格、心理驅使完成非場所功能范圍內的行為動作,這部分是為了滿足觀看欲而被設計、講述、呈現并成為類型元素的。觀看欲包括觀眾對場景空間的訴求,場景空間之所以能夠被類型化是因為我們希望借助電影實現現實被規訓的空間中無法完成的行為,由此可以理解電影場景空間常被設計出一些違背現實空間“規范”的行為活動。酒館、茶館、飯館中的打斗更多是一種喝酒喝茶吃飯助興的節目,是一種湊熱鬧和搞破壞的頑皮心態,所以市井空間內經常出現非日常的打斗、雜耍場面,更像是看一出好戲。這在胡金銓導演的影片《大醉俠》(1966)中酒館一場尤為明顯,這里的酒館成為雜耍表演的舞臺。如此,雜耍式打斗演出作為類型元素就成為酒館、茶館、飯館空間的新功能。相比之下,“打斗”作為武俠電影的類型元素也常出現于樹林、竹海、山野等自然空間。作為外景出現的自然空間常常是決斗或是高手過招的地方,人物能夠輕而易舉打破自然空間對人們行為的限制,如飛天遁地。自然空間內更注重武術技能展示而非破壞,人物總能夠適應、開發、利用自然空間限制獲得武藝加持而打敗對手,這是人類對大自然的勝利。同樣,比較武俠電影中街頭巷尾的打斗,巷子的打斗則是類似于“跑酷”一樣的運動。若重點呈現打斗本身則需要相對固定的空間,而街頭打斗多是跑一跑、打一打、再跑一跑,所以巷子內打斗非破壞或是展示武藝,而是展現靈活的武術動作穿梭于復雜的地形,是對空間秩序、規范的挑戰。類似的動作電影中城市街道飆車而警車狂追,帶來的便是打破空間規范的快感,一種現實無法完成的非同尋常的空間體驗。比較上述三類場景空間的打斗,類型元素在不同場景空間因對空間的訴求不同而表現方式不同,即場景空間改變了類型元素的講述與呈現方式,說明空間在電影敘事中的作用。
類型化空間不意味著模式化或是創造性的缺失。類型化空間是一個相對寬泛的概念,空間參與到電影敘事的方式包括更具體更細節的工作。電影是時空藝術,其敘事由可感知的空間狀態與抽象邏輯的敘事元素共同完成。實際上,空間狀態是沒有量化分類標準的概念,更多是人們對空間抽象概括的感覺,如開放空間、密閉空間、驚悚空間、未來空間、凌亂空間、浪漫空間等。好在我們可以分析感覺產生的客觀原因,當我們把電影場景空間作為一個容器,場景內的一切都可以看作是空間存在物。空間存在物的本身屬性,如形狀、色彩、材質、重量、數量、硬度、速度、亮度、密度、音量、音色等;空間存在物被呈現的方式,如位置、維度、方位、大小、運動方式、構圖等;空間存在物彼此之間的空間關系,如距離、高低、明暗、動靜、角度等。它們共同構成場景在某一情節發展中的空間狀態,構成空間狀態的元素在時間推進中發生變化而參與敘事。觀眾正是依據空間所具有的這些性質和關系對空間做出感知分類,并根據空間狀態的變化預期故事情節發展。那么,創作者的創造力體現在對空間狀態構成元素及其變化的選擇、加工與應用,創作者獨特的審美觀、價值觀、空間觀使類型化空間呈現出不同的風格與意境,從而使空間內相似的行為活動表現出不同的情感與意義。
三、建構中國電影類型化空問的
方法與規律
“弘揚中國精神、傳播中國價值、凝聚中國力量,是文藝工作者的神圣職責。”在此思想指導下,中國電影學派提出“構筑新時代中國電影的國家品牌”,通過電影講述中國故事、樹立中國形象、傳播中國精神。樹立中國形象首先要創造鮮活的藝術形象。藝術形象是講述故事的靈魂,是傳遞精神思想的核心媒介。因此,電影需要創作根植于中國傳統文化、時代精神和未來目標的形象,其中包括空間形象。“電影的敘事邏輯延續了社會的現實邏輯,是社會政治與文化精神的再現性表達”,電影創作者不僅利用空間構成元素進行敘事,而且塑造了一個個場景空間形象表征中國社會文化與思想。類型化空間既是場所空間概念,又是場景敘事空間概念。其高辨識度的感知圖式和敘事方式能夠高效實現電影空間建構,完成故事情節敘述與文化內涵傳播,成為一個極具國家電影品牌意味的標識性空間形象。
中外酒館、茶館、飯館的場所空間,雖然實際空間功能一樣,但為什么它們給人不同的感覺?中國人對大多數中國餐館的感覺是大體相似的,也能夠建構出對國外餐館相異的空間感覺。空間作為現實社會的物質生產資料,國家或地區穩定的政治經濟發展使之具有普遍性的生產模式和產品形態,比如中國的供銷社、菜市場、小賣鋪、學區房、人民廣場等場所,可以理解為“中國制造”的類型化空間產品,因此場所空間帶有鮮明的國家和地區特色。市場和信息的全球化加速了國家類型空間文化的傳播,我們獲得了對不同國家和地區空間類型文化的基本印象。所以,當我們以類型電影作為生產大眾空間文化的機器時,將具有“中國制造”的類型化空間產品——場所空間——投射到電影鏡頭內,全球觀眾可獲得相對統一的中國式空間經驗與空間認同感。武俠世界本就是文學、電影創造出來的虛擬世界,武俠電影中的酒館、茶館、飯館H等場所空間,由中國歷史中實際的空間形態和結構改造而來,經過文學、電影傳播,增強觀眾對此類型空間的認識而成為印象中的中國電影類型化空間。
空間的類型化表現在哪里?類型化空間的國家性、民族性又表現在哪里?如果把空間比作一個容器,容器裝載的空間存在物形態與性質是創造性、個人化的,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我們有方法放置存在物,使之呈現出某種秩序,這種秩序具有規律性,能夠為我們識別出來以便更好地認識空間。所以,空間的類型化體現在場所功能空間布局的相似性。設計空間結構首先要為實現場所空間的實用性功能而劃分區域,根據實現功能的過程將一個場所劃分為多個功能區域,酒館以賣酒、喝酒、吃飯為實用性功能,為了完成這項功能,酒館空間大致劃分為門頭(酒旗招攬)、迎客廳(客人進來)、坐席(吃飯、喝酒)、酒架(擺放酒)、后廚(加工、制作)、柜臺(售賣、結賬)等。不同國家和地區劃分功能分區的方式不同,導致場所功能分區的數量、空間位置、空間比例都會不同。一般而言,中國酒館柜臺與美國西部片酒館柜臺的位置不同,美國西部片酒館柜臺正對大門,中國酒館柜臺則在廳堂兩側。我們總能夠根據功能布局建構起場所空間的形象,相似的空間功能布局能夠符合我們從空間經驗中獲得的穩定感知圖式,這就是我們識別不同類型空間的方法和途徑。我們以不同的感知圖式識別不同類型的空間,其背后隱含著不同國家對于空間的本土化觀念,是一個國家的認知世界、思辨世界等思想在空間生產中的獨特體現。電影場景空間按照本土化的空間功能布局設計,功能布局之后的空間形態、行為活動契合了我們空間認知經驗中的場所與行為組合方式,所以能夠快速調動我們的認知經驗。因此,建構中國電影的類型化空間首先需要找到中國場所空間獨特的功能區域布局方式,并在分區設計上表現中國文化的空間形態,如中美酒館建筑外面的招牌,一個隨風飄逸,一個如同張貼畫,充分體現出中西方文化的差異。
建構中國電影類型化空間要強化特定人群與空間的關系。“作為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一個社會產物,茶館是一個小社會、小天地。這里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天地玄黃,共存俱在。它可以折射或直射社會的各個層面。”飯館、茶館、酒館是中國市井文化的符號,武俠電影中最常見的就是一群武藝參差不齊的武林人士、各階層市民齊聚客棧、酒館、茶館、飯館等場所。對于俠客來說,這也是最好確定其身份的方式。空間所帶有的草根市井文化意味強化了中國武俠傳統中俠客脫離政治的自由身份,增添人物浪跡天涯的浪漫色彩,所以酒館、茶館、飯館空間成為武俠電影中俠客行為活動的空間。同樣,日本武士電影中酒館、茶館、飯館逐漸被強化、塑造成為武士文化的空間符號,美國西部片中的酒館、飯館成為牛仔的空間符號。場所本身蘊含社會空間生產的文化屬性,電影中類型化空間并未脫離空間現實的文化意義,反而是對現實意義的強調與延伸。建構中國電影類型化空間應把握住空間的社會文化屬性,將這種屬性強化到類型電影人物身上,建構起特定人群與特定場景空間的關聯,使空間成為特定人群的文化符號,進而成為國家精神、價值、形象的載體。
建構中國電影的類型化空間要表達中國人對于現實空間的欲望。空間欲望實質上是將作為生產資料的空間重新規劃、應用與功能延伸,解決空間權利與資源分配不合理問題。電影類型化空間一次次打破現實既有的空間限定,實現空間重新規劃與應用,進而以電影的力量助力解決現實空間問題。不同國家和地區對空間的認知、應用方式不同,形成不同的空間規范,進而生成不同的訴求。中國武俠電影中的市井空間多是以熱鬧的打斗為主,俠客打破空間禮儀規范而帶來快意,實現人在空間中的自由。日本武士電影中則是武士收拾恃強凌弱之輩,武力獲得空間的主導權,重建空間秩序。美國西部片則是牛仔收拾惡棍,維護個人空間權利,好好喝一杯。可見,類型化空間欲望既是個人現實空間欲望的投射,更是民族化心理的表現。建構中國電影的類型化空間要把握中國人對現實空間的訴求,表現出中國人對空間的合理開發與應用,進而表現出中國人的智慧和力量。正如我們希望能夠在宇宙空間中發揮作用,科幻電影《流浪地球》(2019)表現了中國人對宇宙空間的探索。
總之,類型化空間在電影鏡頭中表現為視覺經驗的重復與認同,鏡頭所呈現的空間能夠快速調動觀眾的空間認知經驗,獲得對場景空間內敘事的預期。這要比時間維度的敘事更早,能夠更快地調動觀眾觀影時的參與感。建構中國電影的類型化空間,意味著建構并形成中國電影特有的空間預期心理機制。空間認知方式是民族化的,各國、各民族所形成的空間文化各有其內涵與意義。這要求我們尋找中國人認識空間的方式,尋找我們在空間中形成、生產的本民族空間文化,更要尋找我們對不同類型空間的民族化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