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騰騰
19世紀末,中國閉關鎖國的現狀被西方的入侵打破,伴隨武力入侵而來的還有西方的思想,在武力與思想的沖擊下,腐敗沒落的封建王朝及其制度已不適合當時的社會環境,人民群眾需要新的道路。當時中國新興的民族資產階級意圖借助西方的新思潮和新觀念反對中國封建的制度及束縛人民進步的舊思想舊觀念,美術方面同樣也迎著西學東漸的思潮同樣做出了熱烈的回應,劉海粟就是這大潮中的一員。
“我們要發展東方固有的藝術,研究西方藝術的蘊奧;我們要在殘酷無情、干燥枯寂的社會里,盡宣傳藝術的責任,并謀中華藝術的復興,因為我們相信藝術能夠救濟現在中國民眾的煩苦,能夠驚覺一般人的睡夢;我們原沒有什么學問,我們卻自信有研究和宣傳的誠心。”這是中國近代美術史上第一所專門的美術學校——“上海美專”的辦學宗旨,1912年,這條宗旨在當時是一個挑戰宣誓,挑戰傳統,挑戰封建,挑戰舊思想,上海美專的創始人之一劉海粟卻始終如一,敢于人先地踐行著。
陳獨秀1981年在《新青年》上發表了一篇《美術革命——答呂激》的文章,提出要打破清代時期以“四王”為代表的傳統,抨擊從元代以來以四王為統的中國畫都是糟粕的,消極的,要革掉“四王”,向西方學習,以西畫的寫實精神改良中國畫,這在當時引起了美術領域中主張革新的革新派與主張傳統的國粹派之間的論戰。不久,康有為發表了《萬木草堂藏畫目》一文,同樣想改變中國繪畫畫守舊不變的現狀,希望中國的繪畫能夠進入一個新的時代。隨后在上海美專創辦的刊物《美術》上,劉海粟發表了題為《畫學上之必要點》的文章,也表示了自己“觀于今日我國美術界之現象,不禁為之大懼”的情態。劉海栗在文中表示,我國的畫家,終日樂于模仿前人和畫派,繪畫停留在機械防照的桎梏中,這樣的藝術環境是消極的,繪畫是失真失美的呆畫學,望眼西方和日本的繪畫,卻是一種寫實的、自然的、積極的狀態,是真美的藝術。劉海粟這時對中西方畫學的態度非常明確,主張學習西畫,用西畫的方法革新中國繪畫。
他的藝術探索同時實踐在上海美專的教學之中,在教學方法他打破以往的學院主義,接受新的繪畫風格,從思想上解放個性,反對因襲模仿的作風,描寫尊重自然的造化。在上海美專創立的時候,劉海粟曾在宣言中說“發展東方固有的藝術,研究西方藝術的蘊奧”,但在新文化運動的背景下,西方的藝術被看作救國圖強的武器和工具,上海美專一直是按照西洋繪畫的方法進行教學的,使用人體模特,主張戶外寫生,提倡男女同校等,他引進的這些教學方式在那個時代對人們來說是極具沖擊力的,1914年劉海粟在課堂中使用裸體模特,這在中國被傳統封建思想束縛了幾千年的國人面前,這樣的行為是不能被接受的,是荒唐的,他由此被各階層,以及藝術和教育界冠以“藝術的叛徒”“教育界之蟊賊”的名號。不過,藝術界就需要這樣的“叛逆”精神,只有這樣的精神可以讓藝術煥發生機,不至于呆板規矩了無生趣。劉海粟還提出美術要表現高尚人格的主張,表現個人以及國人;美術要表現人生,同時也為人生而表現;藝術尊重個性等,這些美學思想理念載于他發表的《日本新美術的新印象》、《歐游隨記》等論著和翻譯的國外著作中向國內的藝術提供新的觀念和養料。劉海粟的這些藝術主張和藝術教育思想所帶來的新氛圍為中國美術找到了新方向的。
劉海粟早期的繪畫在風格上偏向于表現主義,這是他本身個性以及前期接觸西畫寫實使然,但在后兩次的留學經歷中,他在歐洲學習到了更系統的繪畫語言,增加了對歐洲現代主義的認識,這時期他的畫風基本上更加成熟穩固更加豪放,繪畫風格趨向于現代派。之后他與陳師曾一起到日本考察美術教育期間接觸到了更多關于印象派的表現色彩的作品以及畫家,在研究和交流中對印象派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劉海粟在歐洲期間,他積極舉辦各種展覽,更多地接觸和吸取西方現代的表現性的東西,從而轉換融合成了獨特的藝術。劉海粟在20世紀30年代中期后的創作,與之前的相比同樣有了極大的提升。歐洲巡游歸來后,西方現代藝術已經不是劉海粟唯一的營養了,他開始冷靜地反思中國文化。
劉海粟對中國繪畫的認識有個逐漸轉變的過程的。雖然在上海美專創立之初劉海粟主張“發展東方固有的藝術”,但在上海美專最初成立的過程中,他更多的是以“研究西方藝術的蘊奧”為主。新文化運動以后,新興知識分子對中國繪畫的態度一直是貶多褒少,從康有為、陳獨秀到徐悲鴻,都認為中國的繪畫雖敗不已,認為必需向西方學習,以西方寫實主義繪畫拯救呆滯,失真美的中國繪畫,劉海粟同樣也以“研究西方藝術的蘊奧”為己任,但他并沒有要徹底地“革王畫的命”,而是提出要“發展東方固有的藝術”。劉海粟對中國畫的理解不同于許多中國畫家。他對中國畫的理解,不是從技法層面去接近的,而是從繪畫的美學層面及思想上去將中國畫與現代西方藝術的精神特性建立聯系,握中國繪畫的內在蘊奧。他認為,藝術家能夠探索追求物象的內在意義,并將自我內在的真情實感表現出來,那才能稱得上是藝術家。
中國畫家借鑒西方一些畫家畫派的風格來畫自己的畫,這并不是什么歪門邪道或令人羞恥的事。融會中西,某種意義上來說,畫家只是吸收借鑒了西方繪畫中的色彩、線條等一些技巧層面的東西,并不是照單全收的狀態,從本質上看主宰中國繪畫內在的東西始終還是中國本民族的文化。畫家們雖熱衷于學習模仿西方,但一開始他們便自覺尋求本土繪畫題材的美,回歸到的民族傳統上,這種民族傳統是對外來文化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的民族傳統。一如蔡元培所言:“一民族文化,能常有貢獻于世界者有兩條件:第一,以固有文化為基礎;第二,能吸收他民族文化以滋養料。”今天,對中國繪畫的探索還在繼續,如何讓中國畫富有生命力的傳承發展下去仍然是我們不斷攻克的課題,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很需要的是劉海粟這種在藝術創作上不循規蹈矩,不因循守舊的“叛逆”精神,在鞏固我國本民族固有的傳統藝術文化的同時,要擁有持一雙洞察時代潮流的眼睛,藝術創作緊隨時代的步伐,創作出具有時代意義和內涵的藝術作品,才能將我國本民族優秀的藝術文化發揚擴大。
(作者單位:廣西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