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閣



曾經從北大BSS上流行開來的一首現代古風詩詞里,傳誦得最火的兩句是,“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只不過這詩要放到來永志那里,“不可平”就要改成“亦可平”。這一世來永志訪遍名山大川,生命中的大多數時光都耗在縱情林泉,那些“不可平”的距離,都可以用腳步和筆墨來丈量,自然就成為“亦可平”。
微風,不拘泥于南北
曾經問來永志,如果用自然界的一種物質來形容自己,他會做什么樣的選擇。來永志回答,風。又問他,如果是風,那風速如何?來永志又答,微風。當下那一刻是有些詫異的,一個畫慣了大開大闔大山水的人,好似與微風扯不上關系。但了解深入了,又會發現一個完全追尋內心而去,很真誠地率性而活的人,多年鍛造出來不急不急的散淡風確實足“疾風”不起來。
其實這些年來的采訪生涯里,其實有很多采訪對象都談到了“隨心所欲”,但大多數對此要不只有于想象,要不就在各種羈絆里求而不得,只有來永志是其中貫徹得相當徹底的極少數。
出生于黑山白水之間的東北漢子來永志,天生對山有種迷之執戀。12歲接觸藝術時,跟自己的中學美術老師學習在葫蘆上的烙畫,他很驕傲自己小小年紀就可以掙同齡人都羨慕的收入。后來又拜著名花鳥畫家馬明為師學習花鳥畫,他卻在學習過程中發現自己并不喜歡這個畫科。反而是中國山水畫更貼近他的理想,他發現自己更喜歡豐富多彩的自然風光,特別能夠體現中國人的審美意識。那些在自然山水以“暢神”“澄懷觀道”,追求“天人無際”“天人合一”表達出來的觀念,對他而言都是老朋友般的熟悉。成年后,他就給自己定下一個習慣,每年一定要抽出一個月以上的時間去拜訪名山大川,住進自己喜歡的風景里,比如太行山、比如樂游原、比如高峽出平湖的巫山一帶。
于是,來永志一頭扎進董源、巨然、范寬、元四家、潔四王的山水世界,又從張大干、李可染、陸儼少、黃賓虹的藝術變革中去汲取營養。盡管他很潔楚自己的風格里受了中國工筆畫學會會長馮大中的指點,即使是畫工筆畫時,都有很明晰的“北派山水”特點,但他還下了苦工浸淫于金陵畫派諸家讓雄渾厚重中雜糅南方的清雅秀氣。
來永志說,“我并不想自己被拘泥于南或者北這樣有明顯辨識度的風格”。寫生,東西方觀念不同
在創作過程里,來永志一直強調寫生對創作的重要。
他認為中國山水畫的寫生和西方風景畫的寫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西方風景畫的寫生,是以實寫實,作為積累素材之用,在寫生的過程中并不在意把寫生的作品當成一件有完整結構的成熟作品。而中國山水畫到元代之后,強調以形寫意,講究的是“造境”,在于圖像意境的創新。“搜盡奇峰打草稿”,直到今時今日,“造境”的水平高低也是判斷一幅山水畫的重要標準。
來永志出門寫生,帶色彩的時候比較少。墨分五色,他覺得帶筆帶墨帶紙便已經足夠。就算是面對真實的山水,他卻從不要求自己一定要畫面前的“實在”,而是畫透過自己內心的山水,當畫筆啟動時已經開始創作,甚至也許面前的景致不過是其中的某個細節,而不是單純的素材積累。當他完成一幅寫生稿時,放進畫夾里的基本都是一幅接近于完整的作品。以形寫意,就是一個從“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最后轉化為“看山還是山”的哲思顯相過程。他最覺得歡喜的是,這個過程中可以隨心所欲。
在他的筆下,山巒峰濤,煙云舒卷,都鋪陳出層次分明、高矮縱橫的特點,陡峭與平緩兼具,有磅礴之氣。近看皴皺淡雅。堆疊之后氣勢逼人。雖屬大寫意,但也有以工見長的小細節。呈現出屬于來永志個體強烈性格的生命運動觀、整體氣勢觀、節奏韻律觀。
在縱橫筆墨中無為而治,也是無限接近于“自寫性靈”的道。
創作,永遠相關于人生
來永志認為,這樣的“自寫性靈”與他的人生態度息息相關。
他真誠的率性和強烈的好奇心,讓他對世界永遠有強大的探索動力,有時候甚至與這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他自認為人生中最特別的體驗,也是朋友常常津津樂道他的傳奇。2003年,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一位馬戲團的投資人,然后長達5年的時間,他就以編外成員的身份跟著這個馬戲團在全國巡演。就在這種流浪生涯里,他竟然還親手喂養大了兩只小虎崽。當年給他指點過的馮大中,就是全國聞名以人文神韻賦予猛虎的高手。與幼虎朝夕相處的過程中,來永志正好借機可以揣摩老虎的形與神,后來離開馬戲團的一段時間,他還認真畫了一段時間以老虎為主題的系列,甚至很能得到市場認可。但來永志認為這有悖于他一直堅守的初心。又毫不猶豫回到山水畫的道路上來。
當然,來永志也會在書畫基礎上發展出相關的愛好。20世紀90年代初,他發現自己還有雕刻的天賦,然后迷上了煙斗雕刻藝術。他不滿足在煙斗上傳統的號松云閣主,遼寧省人,生于1964年,現居住廣州。自幼酷愛書畫,少年拜著名花鳥畫家馬明為師學習花鳥畫,后學習山水畫師成金陵畫派,20世紀90年代從事繪畫和雕刻藝術,走遍祖國大好河山寫生訪友多年,在全國多個城市辦畫展和藝術品展,現為撫順市美術家協會會員,專業畫家主攻山水。
雕龍刻風,作為有紳士特征的文玩,他認為要讓煙斗也要有藝術的自由意志。澳大利亞的石楠根煙斗給了他啟發,其中“自由式”是最能夠讓藝術家發揮其專長,要求完全放棄機器成形,而是通過手工采取一些輕便簡單的工具,在保持木質的原始花紋前提下,每只煙斗都要十分個性化,賦予它們獨立的靈魂。這些年“不務正業”的積淀,他創作出來的煙斗成為這個狹窄的煙斗客群的小圈子追捧。
還有每一年說走就走的寫生旅行,來永志會越來越珍惜。鄉村的城鎮化進程讓中國畫中的山水越來越多地消失,再要找尋中國山水就要去越來越遠的地方。而他日之所及的鄉村,很多已經變成了荒涼的“空心村”。每次路過那些留守的老人和小孩,他都希望時間能夠多停留一刻,或者甚至倒流回帶著生機勃勃的過往日常中去,這樣的中國山水才是鮮活的。
不過偶爾,中國山水也會給他帶來劫難。曾經有
次寫生時從懸崖摔下去的記憶。已經經歷無數次生死劫難的來永志,說自己很早就體悟出《金剛經》中的“不驚不怖不懼”。可以輕易放下很多所謂的“我執”,甚至連生活都可以做一些翻天覆地的切換,但唯一放不下,也不能放下的,就是和中國山水的畫中情緣。畢竟,他早與這份情緣成為了命運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