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湖水（組詩）

蘇仁聰

為崖壁施工者所作

懸崖在多年前鑿出佛像：如今佛面難辨

如今施工者在崖壁上重修寶殿，新建黃帝大像

這邊云杉帶霧，寒冷蓬勃，你在壁上鑿洞

你跳進洞中，往外遞送土和沙石，天山因此改變

天山因此注入感情，鷹緩慢飛翔

雪豹深深隱居，哈薩克的馬群在午睡

我路過看見你紅色安全帽遮不住的地方僅剩白發

你像我蒼老的父親但比我蒼老的父親更蒼老

雜草記

一點風就可以使山坡動起來

馬唐一浪又一浪

黃背草帶著強烈的故鄉之感

那時我躺在它們的身體上熟睡

醒來看見黃昏在山中燃燒

秋天已提前來臨，我在上山途中

時空錯位，白茅已老

它們有夏天的蕭瑟，它們的四季都是暮秋

細雨落了下來，背包帶走一些飛廉花絮

它們使曠野更野

忍冬已長出圓形果實，靜在湖邊

不管山脈和湖泊之浩大

不管天空如何低垂（此時它已低過博格達峰）

草保持它們的卑微與小

我愛它們，像愛我的祖國和母親

風又一次吹，我要和它們一起

晃蕩

石頭

它們的縫隙讓給了忍冬、林蔭千里光

這是我愛的兩種植物

它們的表層生銹，有鐵的屬性

龍柏細碎的枝葉沿著它們爬行

龍柏有奇香。所以我愛石頭

盡管它們被風改變，像在大地上

立著一把把尖刀

山坡

山坡是天山的山坡，這時候

更是我的山坡。我躺下來

像是躺在故鄉秋收后的玉米地

微涼的雨落在臉上，我看到

天是水墨畫。這是一個難得的地方

我尋找的小路，尚無人來過

馬

第一次認真觀察一匹犯困的馬

在景區的中午（我很崇拜馬，它困了也不會躺下）

我覺得它十分可憐，雖然知道這就是它的命運

主人用它獲利不小

什么人都可以騎著它在河邊走一圈

拍幾張照

可憐的馬，它以為世界就是這個河谷

它不知翻過雪山有一片無邊的草原

水

初次身在峽谷，河邊飄起薄霧

雨很快就下大，我在瀑布邊測量

它有多像云南

雨和瀑布飛沫將我淋濕。我們沿著天梯降到

鐵索橋。誰的孤獨在此搖晃，欲墜入大河？

水根本不柔，水根本不善

水是我離奇迷晃的夢境

我從來沒有這么愛過水

盤山公路

草本植物是我取之不盡的詩意

現在，濃霧覆蓋了它

濃霧連著天，只給大巴讓一條盤山公路

經過峽谷，據說它是王母為了急于見到周穆王

劈開的縫隙：神仙也具有世俗的情感

穿過榆樹林，看見河流仍然湍急

我已回到平原，馬頭琴讓我想起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