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貴紅



在橫峰縣葛源鎮關田村村民楊禾生家中,珍藏著爺爺楊貴旺一生相伴的一把舊軍號。歲月滄桑,楊貴旺老人早已辭世,這把軍號雖然看起來顯得很陳舊,喇叭口有些破損,但依然閃耀著金屬的光澤。撫摸著這把軍號,楊禾生的大伯楊和興深情講述了他父親和這把軍號的故事。
80多年前,方志敏等革命領導人將葛源作為贛東北革命根據地的省會,粉碎了敵人的數次“圍剿”,掀起的革命浪潮勢不可擋。年僅12歲的楊貴旺加入了村兒童團。在列寧小學教員的帶領下,他積極幫助宣傳擴大紅軍,幫助紅軍家屬打豬草、積肥。每當參加紅軍的大哥楊水旺回家的時候,楊貴旺摸著大哥的軍帽,纏著他講在前線發生的戰斗故事,聽得津津有味,心中也萌發了參軍的愿望。不久后,前方傳來不幸的消息,大哥楊水旺在一次激烈戰斗中不幸身負重傷,被緊急轉往后方醫院搶救。第二年,在家養傷的大哥因槍傷復發不幸去世,楊貴旺全家陷入悲痛之中。
“我也要當紅軍,為窮人打天下!”早已向往革命的楊貴旺來到哥哥生前所在的連隊,強烈要求參加紅軍。面對在營房外執拗的小貴旺,紅軍連長耐心勸慰他:“貴旺,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再來也不晚啊!再說,現在來你父母也不會同意的。”第二年夏天,楊貴旺終于如愿以償,成為閩浙贛軍區少年模范團的一員。在省軍區軍樂團經過兩個多月的集訓后,楊貴旺很快學會了日常號譜和戰斗號譜,并成為模范團的“小號目”。少年模范團駐在葛源黃溪村,每天起床、出操、吃飯到晚上熄燈時,村里都會響起楊貴旺那清脆的軍號聲。
1934年11月24日,數千名紅軍將士整齊排列在葛源楓樹塢紅軍廣場。方志敏在司令臺上向蘇區群眾揮手告別,要率師北上。就在部隊出發之際,十幾名司號員在村口一齊吹奏出征號,場面十分悲壯。部隊領導考慮到楊貴旺年齡太小,讓他把軍號交給出征部隊,留下來堅持斗爭。紅十軍團主力轉移后,隨即國民黨軍第二十一師攻占了葛源,同時以十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兵力,糾合地主武裝,對蘇區留守部隊實行大規模的反復“清剿”。敵人在蘇區大小路口上都建起了碉堡,到處張貼恐嚇群眾的布告:“一家通匪,十家連坐,一家窩匪,十家同禍!”敵人的瘋狂“清剿”給紅軍游擊隊的生存帶來了嚴重威脅。楊貴旺和葛源區游擊隊的戰友們憑借著山高林密和對當地地形的熟悉,終于擺脫了敵人的追剿,到達山黃的相見灣。葛源區政府也轉移到這里。那年冬天,楊貴旺和戰友們在崇山峻嶺之中,茅草密林之間,過著“天當被、地當床、樹皮野草當干糧”的艱苦生活。
1935年4月,已經斷糧的游擊隊在山黃尋找糧食時,突然槍聲大作,兩名尖兵當場倒下,政委劉四金頭部中彈,血流如注。隊長背起政委一邊還擊,一邊命令敢死隊隊長王貴泉手持馬刀和兩顆手榴彈拼死斷后,掩護游擊隊順著山溝突圍。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王貴泉竟奇跡般追上了隊伍,他光著身子,滿身污血,馬刀上也沾滿了鮮血。王貴泉將一把血跡斑斑的軍號交到隊長手里,哽咽著說道:“隊長,司號員犧牲了,以后軍號就交給貴旺吧?”從此,這把血染的軍號就一直由楊貴旺背著。那年冬天,堅持在磨盤山的部隊被打散了,楊貴旺在半夜里沖出重圍輾轉回到老家。為了躲避敵人的搜捕,他把軍號嚴密包裹好并藏在后山一個隱秘的巖洞里,然后隱姓埋名外出謀生。
“雄雞一唱天下白!”1949年5月,得知家鄉解放了,當年的紅軍又回來了,流落外地十多年的楊貴旺終于回到了家鄉。久別重逢之際,楊貴旺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沖上后山取出了當年的軍號。他坐在后山的巨石上,痛痛快快地吹了半個多時辰。等到他父母和村里人聽到軍號聲找過來時,大家發現他正坐在地上號啕痛哭,淚流滿面。
新中國成立后,革命老區百廢待興,政府大力開展群眾性水利建設,掀起了農田水利建設的新高潮。楊貴旺率領的突擊隊,在1957年關田水庫建設中屢建功勛。哪里任務艱巨,他們就沖鋒到哪里。楊貴旺一馬當先,光著膀子搬運砂、石料,其他隊員毫不示弱,喊著激昂有力的“完不成任務不下火線”的戰斗口號,緊緊跟隨。在建設關田水庫“決戰汛前”的關鍵時刻,對著上千社員,楊貴旺站在壩頂吹響了軍號,嘹亮的軍號聲激蕩在工地的每一個角落,只見大家往小車裝土裝得像小山,推得車子像長了翅膀似地飛跑……
“滴滴答——滴滴答滴答……”每當清晨,靜謐的山村只要回蕩起軍號聲,社員們便涌出家門,趕往工地。因為有了楊貴旺的軍號,水口生產隊從不用敲鐘和響喇叭,一直到包產到戶才停止。回想起當年的軍號,村里上了年紀的老人總是津津樂道。每逢公社重大活動和節慶,楊貴旺都會應邀前去吹上一段軍號、講述當年的戰斗故事,總是贏得全場經久不息的掌聲。
彌留之際,楊貴旺握著這把軍號用微弱的聲音囑咐床前的三個兒子:“一定要把軍號保管好,一代代傳下去。”如今,這把曾見證了崢嶸歲月的軍號已成為當地開展革命傳統教育的珍貴實物,那嘹亮的軍號聲也將永遠激勵著后人繼續前行。
責任編輯 / 梁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