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丹盈
摘? ? 要:“攝影武器論”是由中國革命攝影事業的重要開拓者和奠基人沙飛提出,并由他和戰友石少華等人完善與發展的。中國全面抗戰爆發之際,沙飛在為吳印咸《攝影常識》所作的序中進一步指出,攝影是“一種負有報道新聞職責的重大政治任務的宣傳工具,一種銳利的斗爭武器”。將攝影作為武器的觀念在當時是先進的、超前的,對于當今軍事新聞攝影仍具有指導意義和借鑒價值。而約翰·伯格在其《理解一張照片》一書中對攝影與武器的關系則提出了相反的觀點。對于攝影的社會作用及其影響,還需結合特定的歷史時期、社會需求、受眾對象等因素加以衡量。
關鍵詞:攝影;武器;政治;沙飛;約翰·伯格
一、沙飛的“攝影武器論”
隨著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的爆發,中國被迫打開了國門,攝影即于此時傳入中國。民國成立后,中國攝影界開始推崇“為藝術而藝術”之風氣,崇尚畫意攝影,尤其傾向于以攝影來表現中國畫的濃墨山水文人意趣。1923年,先是由陳萬里、劉半農和黃振玉等人在北京大學建立“北京光社”,隨后,陳萬里、黃振玉、郎靜山等人于1928年在上海成立“華社”。至此,“光社”“華社”統一了20世紀2、30年代中國攝影界的主流藝術風貌和固定范式——向畫意看齊,向藝術看齊,追求“唯美”或“沙龍”式攝影作品,無關政治,不承擔社會責任。
正當醉心于畫意攝影的安樂窠臼之中時,日本一聲炮響打入中國。國共由對立走向合作,中日矛盾日益升級,炮火步步緊逼。此時的國內不僅政治和社會極度動蕩,民眾也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畫意攝影的風花雪月、自我陶醉已然成為一種對現實的逃避。1935年,出生于廣東的沙飛以“司徒懷”為名加入了包括吳印咸、葉淺予等早期中國紀實攝影翹楚在內的黑白影社,標志著其攝影觀念從“畫意攝影”過渡到“紀實攝影”。沙飛對于“陷入無聊幫閑的唯美主義的深淵里”的攝影曾感嘆道:“這是一件多么可怕和可惜的事啊!”他認為可怕的是攝影人對于國破家亡現實的麻木不仁,覺得可惜的是攝影人把攝影當作了消閑的工具,沒有意識到它的武器功能。
沙飛對于攝影是“武器”的提法,最早出現于他1936年發表的文章《寫在展出之前》:“我覺得攝影是暴露現實的一種最有力的武器,我總想利用它來做描寫現實諸象的工具。”1937年,沙飛在《攝影與救亡》中正式提出了“攝影武器論”:“‘喚醒民眾是當前救亡運動的急務。但現在,文盲依然占全國人口總數80%以上。單用方塊字去宣傳國難是絕不易收到良好的效果的。攝影具備如述的種種優良的特質,是今日宣傳國難的一種最有力的武器。”此時的沙飛已經明確了攝影的武器作用,并一針見血地指出攝影在宣傳國難方面遠強于文字。而在當時,這種摒棄風花雪月、直接參與社會現實的攝影觀是進步且超前的。
二、約翰·伯格對攝影與武器的關系的理解
約翰·伯格也曾在《理解一張照片》一書中提到過攝影與武器之間的關系,他以約翰·哈特菲爾德的蒙太奇攝影作品為切入點,探究了攝影作品對國家政治和社會的影響與作用。作為一個出生于德國柏林的堅定忠誠的共產主義者,在1927至1937年這十余年間,他為德國共產黨機關報《勞動者圖片報》制作了237幅蒙太奇攝影作品,包括《超人阿道夫·吞金吐鐵》《希特勒式敬禮的意味》《哇,黃油已經沒有了》等,其作品充滿了對納粹政權的諷刺和批判、對資產階級腐敗政權的控訴,以及對統治階級意識形態暴力的揭露,作為一種馬克思主義的政治教育手段,哈特菲爾德的作品表達了其尖銳的左翼政治立場。
1928年布哈林倒臺之后,在斯大林的壓力下,共產國際決定將所有的社會民主黨都視為“社會法西斯”。哈特菲爾德在1931年就有一幅漫畫,畫的是臉被換成咆哮著的老虎的德意志社會民主黨領袖。正是共產國際這個錯誤而武斷的決定,使德國共產主義者們失去了與來自社會民主黨內近900萬名潛在的反納粹者和工人合作的機會。而如果換成不同的策略,德國工人階級很可能會阻止希特勒的崛起。而在共產國際這個魯莽的決定下,左翼者的攝影作品也成為了一種“武器”,一種維護共產國際地位的、反對和打擊民主黨的“政治武器”。后來,納粹上臺,哈特菲爾德遭到了瘋狂迫害,作品被燒、國籍被取消,甚至被迫流亡捷克。
三、在當下的社會語境中淺談攝影
在《理解一張照片》一書中約翰·伯格曾指出,革命藝術家都希望其作品能融入群眾斗爭中,但作品的影響力卻不能預先為藝術家本人或政治委員決定。把一件充滿想象力的作品和一樣武器作比,是一種危險而牽強的比喻。武器的有效性可以在數量上估量,它的實施效果可孤立、可重復,一個人可以根據具體情境選擇武器。但一件富于想象力的攝影作品的有效性卻不可估量,它的實施不可孤立、不可重復,隨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它創造它自己的情境。如今,人類社會已經不再是沙飛和哈特菲爾德所處的戰爭年代,而是完全進入了以影像物品生產與物品影像消費為主的“景觀社會”,攝影大眾化、普及化、日常化,全民記者時代和自媒體時代來臨。雖然政治環境趨于平和、社會趨于相對穩定,但攝影的最大功能“記錄”并未改變。媒介所提供的信息只能造成輿論的熱點和人們關切的中心,它能制造話題,卻無法控制話題發展的方向,更無法預知話題過后產生的社會輿論后果。因此,回顧“攝影武器論”內涵和外延,對照今日之攝影,我們要慎用攝影這一把雙刃劍,尊重攝影與生俱來的客觀性、真實性等機械性本質,必須將攝影與客觀現實緊密結合,尊重事實和真相,創作出自己熟悉、有深刻體會、且有透徹理解的題材。與此同時,還可以在新聞傳播媒介通過議程設置來控制輿論的引導方向,以此來達到或接近信息所要傳播的最終目的。最后,新聞媒體工作者還應注意到圖片本身的曖昧性與模糊性的特征,在利用圖片傳情達意的同時,必要時需與文字解說相結合,其文字需包含圖片所需的關鍵信息,以避免公眾對圖片的誤讀。在“公民記者”的新時代,我們每個人都有平等的發言權,因此我們必須要謹慎、合理、正確地利用圖像,從而共同推動社會輿論的良性發展。
參考文獻:
[1]周曉峰.解析《晉察冀畫報》的國際視野.解放軍報社.2017
[2][英]約翰·伯格《理解一張照片:約翰伯格論攝影》.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