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影響下的明代書畫探微

（齊齊哈爾大學美術與藝術設計學院 161000）

中國古代的書畫向來與禪宗有著不可分割的關聯。在唐宋直至明朝前期，中國的書畫發展史經歷了長足的發展。而在明末時期，由于經濟發展迅速，政治狀態相對緊張，人們追求個性解放，越來越推崇禪學，禪學與書畫的關系變得更加緊密。本文主要探究的是禪宗對于明代書畫的影響。在這個特定的時代，禪宗影響下的書畫又將呈現怎樣的特點呢？

一、禪宗概述

1.禪宗的思想內涵與本質內容

從禪宗這一思想體系的內涵層面來看，其乃是建立在心性論的基礎之上所形成的思想體系，具體而言，禪宗主張修行者藉由對自身心性的提升，使自身不再受到煩惱的束縛，進而實現個體的心靈自由。從禪宗思想的本質來看，其主要表現為自然、內在以及超越。

從禪宗思想的發展歷程來看，其乃是建立在對傳統道家思想當中“自然觀”的追求之上，以此來實現對個體生命狀態的完美演繹和階段。作為道家思想而言，其主張建立在對天道自然的訴求之上。正所謂是“僧家自然者，眾生本性也”。（《荷澤神會禪師語錄》）禪宗認為，“自然”就是眾生本性，也就是佛性。這也就是把佛性界定為自足完滿、純真樸實的生命本然。從主體的生命主題來看，其表現為主體的自性。主體所經歷的感性生活建立在自性的基礎之上，并依托自性的外在表現得以體現出來。主體向佛的過渡過程，表現為對主體自性的彰顯和體現，并藉由主體的精神世界的升華得到體現。同時，主體的自性又體現為超越性特質，原因在于，主體的內在性表現為對于清凈境界、完滿境界、淳樸境界以及覺悟境界的追求，即，擺脫所有現象的束縛，并同主體外部表現出的情形有著明顯的區別。在怎樣讓超越成為現實這個問題上，禪宗思想主張主體應當通過系統地修習禪宗思想讓自己成佛，此即見性成佛，這就是要求主體必須遵從自己的內心心性去體悟和感知，以便實現對自性的充分識得，由此便能夠真正地感悟到佛道，如此便達成了超越的目的。禪宗思想認為，所謂的佛并非是高高在上的永恒真理，而是存在于主體的內心當中，所謂的涅槃體現于主體自身的生命歷程當中，所謂的理想源自于現實生活當中。由此可來，禪宗思想實現了將彼岸世界向現實世界的讓渡，由此將主體對于未來生命的訴求轉變為主體的內心反求。

2.禪宗的發展階段

從中華禪宗思想的發展歷程來看，其可以被界分為下述幾個階段：早期的禪宗思想約起源于歷史上的南朝末年，印度僧人達摩將之傳入國內，到禪宗六世祖惠能時期，其實現了對禪宗的大力弘揚。在這一階段當中，中華禪宗出現了南北兩系，分別是以惠能為代表的南宗以及以神秀為代表的北宗。中華禪宗的發展時期約為晚唐到南宋初年，南宗門下分出了洪州宗與石頭宗，此時禪宗共有五宗七派，這便是著名的禪宗黃金時期。中華禪宗的成熟時期約為南宋初年到明朝中后期，臨濟宗大慧宗杲對話頭禪加以大力推動，曹洞一脈宏智正覺禪師則推崇默照禪。在此階段當中，禪宗杰出人物的經書得到大量出版，其事跡得到了大面積的頌揚，此時，中華禪宗亦開始向域外傳播。中華禪宗的衰落時期約為明朝晚期到清朝的終結。在這一階段當中，凈土宗脫穎而出，禪宗在此時期表現為禪凈合一，彼時的僧人只注重念佛坐禪，由此使得中華禪宗因為創新不足而逐漸失去發展的活力與生機。

二、禪宗對明代書畫的影響

禪宗對于明代書畫的影響頗大。本文主要從三個方面展開論述。

1.影響了中國繪畫傳統的形成與轉變

禪宗源自域外，其在傳入中華文明領域之后，實現了對中華傳統文化的哺育，使國人的思維以及生活模式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這些影響亦波及到了美術領域當中。中國國畫起源自先秦時期，到清朝末年這個階段當中，國畫的創作理念以及創作風格均發生了多次轉向與變化。可以說，無論如何變化，均體現為繪畫觀的轉變。作為佛家一支的禪宗，其禪學思想本是宗教觀念而非藝術、審美觀念，但是禪學思想以人之“心”為本位，這種以人為主體的宗教觀念本質上確立了人的主體價值。如此一來，在“物我交融”之中，宗教觀念與審美觀念、藝術觀念等多個維度在禪宗思想中合流。在禪宗思想當中，“心本位”思想是毫無疑問的內核，同時，從禪宗自身的形式來看，其并不藉由文字的形式，而是采取以心印心這種極其直觀的方式作為傳播途徑，可以說，這種傳播方式同國畫的悟解方式殊途同歸。由此可以得出結論，中華禪宗思想不但彰顯出濃郁的美學色彩，同時亦實現了對中華傳統繪畫思想的影響。

2.禪宗的“頓悟”為書畫藝術的靈感提供了可能

禪宗最高的審美境界，則是“頓悟”。藝術家在進行審美觀照時，所涌現的帶有突發性的創造性思維，都可稱之為藝術直覺或創作靈感——也就是佛家所說的“頓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可為一證。

在“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句話當中，其乃是指出了“悟”的意義所在。所謂的“悟”，乃是指無需借助旁人的點撥與解讀，而由主體的自我領悟實現對事物個中含義的洞悉。在禪宗思想當中，“悟”表現為“覺悟”之意，而在梵文當中，“悟”則意味著“智慧”的意義，也就是說，唯有具備了卓越的智慧之人，方才可以做到“悟道成佛。”從這里便能夠看出，“悟”對于修行者參禪的意義所在。在中華山水畫的創作世界當中，“悟”的地位亦是同樣重要的，之所以這樣說的原因在于，山水畫作者必須先行借助“悟”這一活動，方才能夠設計出精巧的畫境，此即參禪悟道同山水畫境的相通之處。在中華山水畫的世界當中，作者不僅需要對畫境加以感悟，同時亦需要對生命的感悟以及對美的感悟。而禪宗思想當中，“悟”則表現為抽象的精神活動，此種精神活動必須藉由主體的內心所生成，表現為顯著的自發性以及親歷性。禪宗主張，修行者唯有做到返本歸心，方才可以體悟到“真如”。此處所提出的“真如”一詞，表現為主體的獨特心路體驗，此種體驗在山水畫當中表現為作者的藝術創作審美體驗過程。明朝著名的畫家董其昌便是運用禪宗的“悟”進行山水畫創作的大家，借助此種創作方式，董其昌的美術作品讓人備加稱道。

3.參禪悟理，表達心中禪境

禪宗思想對于中華士大夫階層有著深遠的影響，對于藝術方面的影響力則表現為其對創造者創作觀的形成所帶來的影響。在中國山水畫當中，禪宗思想的影響或者是以直接的方式的存在，或者是以間接的方式存在。同生活在明朝的沈周與董其昌，在禪宗思想不同影響下，他們所創作出的水墨畫所呈現的繪畫風格是明顯不同的。明朝初期，朱元璋積極推動程朱理學的發展，通過加強程朱理學實現對臣子們思想上的統治，儒家思想作為程朱理學的中心思想和絕對的政治意識嚴格抑制了他們的思想，統治者把臣民們的思想都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也導致了他們的思想不得不和國家統一的政治規劃相吻合。朱元璋倡導崇尚理學，提倡對孔子懷有崇敬，甚至打出了尊孔崇儒的旗號。統治者逐漸確立了以儒家思想為正統的地位，主要是為了更好的維護社會秩序和加強思想控制，進一步將孔孟儒學思想作為國家的思想基礎，并嘗試通過儒家禮制與倫理觀的途徑，為明朝建立起穩固的思想與制度框架。這個時期禪宗并未得到完全的發展，因此生活在明朝初期的沈周等文人畫家并未過多的機會接觸或受到禪宗思想的影響，沈周的思想還是大部分受儒家思想的影響，而生活在晚明的董其昌則不同，晚明社會政治黑暗，官宦亂政，在明代高壓政策下，皇權就是一切，任何人不能違背，否則就會以冒犯天顏、大逆不道的罪名進行處置，其意就是為了鞏固專制政權、加強皇權的同時對士大夫們進行約束。由于洪武年間對士大夫殘忍的做法，導致文人士大夫變得戰戰兢兢，毫無人身安全感，同時他們的思想也受到一定的限制，這反而促成了禪宗的發展。董其昌的水墨畫在禪宗思想影響下，形成了與禪宗相契合的以表現自我精神以及禪宗所追求的個人境界的水墨畫風。在參禪悟理中以“禪”的思維方式作為水墨畫的創作形式的指導思想，參悟并創作出以簡練的線條、幽淡的筆墨以及高超的渲染技法來表達心中的禪境。

三、結語

禪宗思想在唐朝之后逐漸成為佛學的主流思想，此種思想對于中華傳統文化的影響是極其深刻且深遠的，此種影響表現為對士大夫階層以及文人群體價值觀、思維理念、行為范式等方面所帶來的一系列重塑與改變。禪宗思想滲透到了社會的方方面面，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深刻地影響了各朝代的繪畫風格。可以說禪學與中國繪畫的這些發展變化體現出的是一種既直接相關又承傳有序的聯系。直至今日，很多繪畫作品中依然會體現出一定的禪意。這既豐富了書畫作品的內涵，也形成了一種傳統文化的傳承和發揚。無論是對于書畫作品本身，還是對于國學文化，都是非常有意義、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