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s think

凌婕

我們已經非常熟悉一個詞叫做“帶節奏”。

不管是肖戰粉絲舉報同人作品導致AO3等創作網站無法正常使用從而引發的矛盾沖突，還是孫楊禁賽之后的輿論逆轉，我們都能清楚感覺到它的存在。

據說這個詞的來源與電競有關，最早是Dota的游戲術語，原指游戲節奏，就是由領導力強的玩家帶領隊友做不同時間點上應該做的事情，例如什么時候抓人、什么時候打錢、什么時候開團，后來才引申到通過一些語言來挑撥觀眾的情緒。

從無意識地被“帶節奏”，到無論何種言論都能被歸結于“帶節奏”，我們總在談論電競出圈的事情，這個詞恐怕是出圈最成功的。

大眾傳播的理論常常用“沉默的螺旋”來描述這種現象：當意見領袖發布一個看法，贊成的人會表示支持，轉發點贊的人變得越來越多，多到成為明顯強勢的一方，持有不同看法的人便會保持沉默，久而久之這個看法就無人反對了。

近來幾天，我迷上一部漫畫。

這部漫畫的名字叫做《虛構推理》，講的是妖怪的智慧之神巖永琴子與令妖怪畏懼的櫻川九郎成為戀人并探索城市里關于妖怪的故事，就如標簽注明，這是一個“戀愛”、“奇幻”的故事，而這樣的故事往往不合常理。

但在《虛構推理》的第二話至第十三話，它用“都市鬼怪志異”和“情敵相見修羅場”的外殼包裹了一個無比嚴肅的的現實命題。女主角巖永琴子把論壇網站比作議會、理事會、評議會等對議案進行投票表決的地方。

“大部分議會中，提出的議案是否能通過，基本事前就會知道。擁有表決權的人們互相之間有各種利益關系，在最后關頭表明意見的風險很大。”她說，“但是這次議會中，擁有表決權的是所有瀏覽這個網站的人，一切取決于上萬互相毫無關系的人。在這個議會上什么都可能發生，隱瞞真正的數據，顛倒是非黑白，散布充滿矛盾的答案，它就是一個可以不擇手段的場所。”

她說出了我們難以反駁的一點：當決定者不受法律正義等因素的束縛，甚至無所謂真相，只要提供的故事更合情理，更加有趣，無論結果非正義也好，是謊言也罷，大家都會無責任地支持并表決吧。

如果意見領袖發表的看法，正如她所說的，只要做到更合情理、更加有趣，接下來會有什么結果，其實我們一下就能想象出來。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在追一部劇集。

那部劇集叫做《3年A班-從現在起大家都是人質》。從名字來看，它像是犯罪片，事實上，它卻是教育片。這部劇集同樣用歡脫甚至有點搞笑的外殼將殘酷的現實部分包裹起來。

一開始我會認為《3年A班》的矛頭指向校園欺凌，接著又覺得矛頭對準的是權錢交易，后來網絡暴力浮現于我的眼前，可這或許不是最后的目標，因為它無法說清其中也許愛慕虛榮、也許欺軟怕硬、也許盲從善變的復雜人性。

“別為了發泄壓力去折磨他人的內心。”劇集的主角柊一颯說，“你所缺乏的是想象力。如果是你自己家的窗戶被砸爛，你自己的衣服被人剪爛，你會是什么感受。”

“想象力”三個字由日語翻譯成中文，在這里變得不好理解。這三個字不止一次使我困惑，或者說是令我印象深刻的上一次，是在《海邊的卡夫卡》一書中，“缺乏想象力的狹隘、苛刻、自以為是的命題、空洞的術語、被篡奪的理想、僵化的思想體系——對我來說，真正可怕的是這些東西。”

它大概可以被更通俗地解釋為共情和同理心，然而共情和同理心又遠不足以概括它。

老師柊一颯總是在向學生重復一句臺詞：“Lets think！”社會在不停地匆忙運轉，我們已經很少停下來冷靜思考。哪怕是比賽里的一個游戲操作，我們看到的是眼前刷過的彈幕，我們聽見的是耳邊解說的話語，進入腦中的只有別人的想法，不由自主地選擇站邊，未曾有過自己思考出來的觀點。所以，靡然成風的舉報行為，不由分說的道德綁架，通通不足為怪。

Lets think！這部漫畫和那部劇集似乎格外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