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沈鈞儒的家庭教育

陳錦

摘 要 沈鈞儒的兒女學有專長，在各自的領域和崗位頗有作為。這與沈鈞儒良好的家庭教育有很大的關系。而沈鈞儒的家庭教育又與他自己所受祖輩父輩嚴格的家庭教育密切關聯。本文通過這一脈相成的家庭教育的梳理，得出諸多啟示，認為家庭教育對一個人的人格形成和事業成就的影響有時甚于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

關鍵詞 沈鈞儒 家庭教育

中圖分類號：G78??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DOI：10.16400/j.cnki.kjdkz.2020.05.070

Abstract Shen Junru's children are very good at learning， and they have made great achievements in their own fields and posts. This has a lot to do with Shen Junru's good family education. Shen Junru's family education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strict family education of his grandparents.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is kind of family education， this paper draws many inspirations， and holds that the influence of family education on a person's personality formation and career achievement is sometimes greater than that of school education and social education.

Keywords Shen Junru; family education

普天之下的父母大都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愿。遺憾的是，對一些父母而言，這一心愿卻終難實現。問題的癥結不在于這些父母沒有關注子女的教育，而在于沒有做好子女的家庭教育。家庭教育是一項復雜的事情，也是一項偉大的事業。近來筆者閱讀《沈鈞儒傳》《沈鈞儒家書》等書，對沈衡老的家庭教育產生了興趣。沈鈞儒的兒女學有專長，在各自的領域和崗位頗有作為。這與沈鈞儒良好的家庭教育有很大的關系。而沈鈞儒的家庭教育又與他自己所受祖輩父輩嚴格的家庭教育密切關聯。通過對沈氏家族這一脈相承的家庭教育的梳理，筆者認為家庭教育對一個人的人格形成和事業成就的影響有時甚于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

1 沈鈞儒自己所受的家庭教育

1.1 祖母的教育

來自祖母唐如的影響，主要是思想道德方面。沈鈞儒曾說：“十幾歲的時候，我的祖母便啟發了我的思想。”唐如心地善良，認為世界上不應有任何人沒有飯吃，沒有衣穿，沒有屋住，她盡力幫助窮人。唐如以自己的高尚道德情操，為沈鈞儒樹立了學習的楷模。沈鈞儒說：“祖母的一切深深地感動了我，我從此感到，世界上苦人這么多，我們應該給他們幫助，不要只是顧自己享受。”

1.2 父親的教育

沈鈞儒從父親那里得到的主要是儒家仁民愛物的傳統教育。沈鈞儒曾經親筆寫自述說：“幼年時代，父親所給予我的家庭教育，影響也異常之大。綜計父親所教育我們的，第一是和平;其次是清潔整齊和習慣;此外，父親更教育我們要愛惜物力。”

沈翰要求沈鈞儒弟兄不許出口罵人，侵犯別人，也不允許他們高聲喊叫或責備家里的傭人。沈翰并以自己的榜樣行為對孩子們產生感召力。他對孩子們特別慈愛，很少正顏厲色地教訓他們，更不用說打罵。沈翰寬厚仁愛，給沈鈞儒印象至深，致使他在父親生病嚴重時，從自己的左臂上割下一塊肉，偷偷放進藥罐，希圖挽救父親的生命。

沈鈞儒自幼所接受的良好家庭教育，使他養成了同情人民，為人寬厚、整潔衛生和自奉節儉等傳統美德和人格氣質。

2 沈鈞儒對妻子兒女的家庭教育

2.1 對妻子的教育

妻子張象徵沒有上過女學堂，但她自小聰穎好學，識字有文化。沈鈞儒在外經常寫信給她，叫她多讀書，多學習文化，多了解時事。1902年，跟隨叔父沈衛在陜西當文案的沈鈞儒寫信給夫人張象徵說：“上海有女學報，望閣下購閱之。一年大約亦花不了多錢，而可以增許多見解。”1905年，沈鈞儒準備去日留學，臨走之前，寫信囑咐夫人張象徵：“妹看書千萬不可自諉，多看自明，多問自知。茲又購得家庭感情教育兩本，極有意思，能細看之，得益不淺。”到達日本后，沈鈞儒多次寫家信，經常鼓勵夫人多看讀書，閑時多學習，如“有時看書否？甚念甚念。”“閑時望更隨意學習。”

2.2 對兒女的教育

沈鈞儒育有四兒一女，長子沈謙、次子沈誠、三子沈議、四子沈諒和小女沈譜。沈鈞儒對他們嚴格要求，但又滿懷慈愛。

沈鈞儒教育子女，并不為陳規舊套所束縛。長子沈謙曾入日本東京慶應大學附屬小學學習。沈鈞儒對他的要求是“不望其將來點狀元做大官”。第三個兒子沈議和第四個兒子沈諒到了讀書年齡，沈鈞儒為他們聘請了家庭教師，教授除語文、算術外，還教物理、化學和英語等現代西學，并沒有像當時其他有條件送孩子上學的家庭一樣，把他們送入私塾，學習四書五經。后來三兒沈議不幸得腦膜炎，病治愈之后，頭腦仍經常脹痛，左邊耳朵失鳴，右邊耳朵重聽。沈鈞儒就勸說他學習畫畫。對女兒沈譜，沈鈞儒讓家庭教師為她教授《資治通鑒》《古文觀止》等書。各個兒女，沈鈞儒都是根據不同情況施以不同的教育，可以說是因材施教。

沈鈞儒對兒女的教育“雖貧不廢”。1920年，大兒子沈謙希望到德國深造，此時他在上海同濟工學校讀書。當時，沈鈞儒的家庭經濟狀況非常窘迫，但他為滿足兒子的要求，不惜賣掉自己的一些書籍等物，還向他人借款，設法為他籌措出國用款。這就更加重了沈鈞儒的家庭經濟負擔，生活拮據得有時甚至無米下鍋。盡管如此，為了培養子女，沈鈞儒于1923年又送第二個兒子沈誠去德國留學。1935年，沈鈞儒又送第三個兒子沈議到日本、送第四個兒子沈諒到德國學習。女兒沈譜則入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學習。沈鈞儒為將子女培養成才，寧肯自己節衣縮食，借債度日，苦些累些，對教育的投入始終是最大力的。

沈鈞儒十分重視兒女的思想道德修養教育，而不僅僅是關心兒女學習文化知識。沈鈞儒自己接受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儒家濟世救民的思想，形成了良好的道德品質。因此，他教育家人兒女很少面紅耳赤，也從不疾言厲色，即使兒女當中有人犯了錯誤，他輕聲細語，循循善誘，絕無家長作風。沈鈞儒的后輩紛紛效法并實踐這些楷模行為。第四個兒子沈諒后來回憶說：“在父親的以身示范和教導下，我們兄妹五人都不吸煙喝酒。……房里掃地、擦拭桌椅等雜務，他總愛親自動手，不指使仆人。這種以身作則的示范，對我們子女是深刻教育。”

同時，沈鈞儒還注重對兒女進行愛國愛家愛人民的大愛教育。1925年，震驚中外的“五卅”慘案發生之后，妻子張象徵去函給在天津南開中心讀書的四子沈諒要買“愛國布”。沈鈞儒還經常叫女兒沈譜給他唱 “買布、買布，要買中國布”的歌曲。新中國成立后，沈家的生活條件開始不斷提高，但沈鈞儒仍然要求子女生活要儉樸，要清廉自持。他還把白居易寫的《觀刈麥》詩歌的最后幾句：“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吏祿三百石，歲宴有余糧。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書寫多張，分別贈送給子女以勉勵。

3 沈鈞儒家庭教育的啟示

3.1 教育內容

沈家兒女的專業各不相同。長子沈謙學醫，次子沈誠也留學德國，三子沈議學商，四子沈諒學電機工程，小女沈譜學化學。沈鈞儒對他們的家庭教育重視傳統，但又支持他們接受學校教育的新學。這與沈鈞儒所接受的家庭、學校和社會教育有很大的關系。

沈鈞儒早年接受傳統的儒家教育，青年時向往康梁的維新思潮，中年由立憲派轉為革命派，與共產黨“心心相印”，晚年又幾次三番要求加入共產黨。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傳統儒家思想，康梁的維新思想，還有馬列的共產主義思想，如何在一個人的身上得到統一并對子女施以教育并影響他們一生？

可以說，近百年來的歷史就是中華民族屈辱和奮起交織的歷史。清末民初的知識界精英，目睹并親歷“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李鴻章語），熱切地希望通過改造中學和移用西學來達到富國強兵的目的，他們在時代的洪流中，天然似的具有一種強烈的社會責任，擔負起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儒家關于上古大同社會的描述、康有為的《大同書》所描述的理想社會和馬克思關于共產主義的美好想象自然地糅合在一起。沈鈞儒處于這樣一種時代的風氣中，難免也不會也無暇去深入地分辨這三者的實質區別，就對兒女施以夾雜著傳統、維新和共產教育，具有一定的時代性和普遍性，也是毫不奇怪的。

3.2 教育方式

沈鈞儒對妻子兒女的家庭教育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不拘形式，不分時間，以身作則，誨人不倦。

（1）遠程書信和當面教育。沈鈞儒常年在外，求學、革命，四個兒子都在海外留學，他和妻兒聚少離多，因此他時常通過書信對妻兒進行家庭教育。而相聚時，也不忘日常行為習慣的養成教育。

（2）事無巨細和隨時教育。家庭教育事無巨細，小事即是大事，隨時隨事教育。如他曾寫信給夫人，告誡她：“天氣漸熱，兩兒均勿令多吃香瓜，以免腹瀉等患。”“粥飯要吃得熱，至要至要。”

（3）貧不廢教和嚴中有愛。解放前，他家的經濟并不寬裕，負擔很重，但他艱苦支持，決不讓兒女們失學，而且竭力支持兒女們的學習。1921年，沈鈞儒起草修訂浙江省憲法，負責財政和教育兩章。其中，第十一章教育第一百一十條寫道：“每年省教育經費至少須占全省預算案歲出總額百分之二十”、第一百十三條提出：“全省國民學校不收學費”。這些主張與他對家庭教育的重視是一脈相承的。

他對兒女的愛，嚴中有愛。兒女們如果犯了錯誤，他的批評是很嚴厲的。據沈叔羊在《父親沈鈞儒如何教育我們子女》中回憶：有一次，有個兒子連續打牌幾個通宵，他很嚴厲地批評了他，從此他再不敢打牌。不喝酒、不吸煙、不賭博，是沈家的三大戒律。

（4）仗義疏財和以身作則。沈鈞儒平生輕財。自己沒錢，但對人卻慷慨幫助。他勉勵子女說：“凡著眼在金錢與地位者結果終歸是無聊無意義。反之，著眼在事業與自己能力者，必有結果，唯困苦與忍耐為要。”他反復用古人“甌已碎矣，顧之何益”這個故事教育子女，要著眼國家大事，要看到全世界，不要拘泥于小事小物，一個人的胸襟要開朗，要胸懷遠大，視野開闊。

沈鈞儒這一教育觀念的形成與他自己的祖母對他的影響分不開。據他女兒沈譜在《我記憶中的父親沈鈞儒》中回憶，沈鈞儒經常跟她講起他祖母的故事。他的祖父經濟并不寬裕，但祖母卻經常幫助貧苦的鄰居。祖母曾經為這些貧苦的鄰居去掉身上的膿瘡，并且給他們敷藥。她甚至為了幫助這些人，把自己的皮袍拿到當鋪當掉。沈鈞儒對沈譜說，他的祖母給他的影響非常大，并且伴隨了他的一生。

沈鈞儒就是這樣身體力行。拘沈譜回憶，沈鈞儒在北京的時候，經濟并不寬裕。有一次，一個進步青年遇到困難找到了他，他把自己下一頓飯錢給了那個青年。后來到重慶，他還曾經把自己的被褥送給準備去延安的青年。被褥送人之后，他自己便沒有用的了，后來鄒韜奮的夫人給他重新做了一套（沈譜《我記憶中的父親沈鈞儒》）。

沈鈞儒的一生有著豐富的家庭教育思想和實踐，給我們留下諸多思考和可仿效的方面，繼承和發揚這些優良的內容和形式，是我們教育工作者的不可推卸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