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雄 高楊予兮
2月14日,習近平主席主持召開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12次會議,針對這次疫情暴露出來的短板和不足強調指出:“把生物安全納入國家安全體系,系統規劃國家生物安全風險防控和治理體系建設,全面提高國家生物安全治理能力。要盡快推動出臺生物安全法,加快構建國家生物安全法律法規體系、制度保障體系”。這個重要論斷,為維護我國生物安全的工作指明了方向和路徑。
隨著現代生物科技的快速發展,生物安全問題越來越直接影響到人類生存和經濟活動,給國家安全和全球治理帶來新的威脅和挑戰。進入21世紀以來,世界各主要國家高度關注生物安全威脅,紛紛發布生物安全戰略文件,加強對生物安全的頂層籌劃和整體布局,從國家戰略的高度應對生物安全問題。

2020年5月1日,莫斯科迎來一年一度的勞動節。受疫情影響,今年勞動節的莫斯科紅場行人稀少。

嚴峻的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了很多美國民眾的生計。圖為2020年5月2日,美國加利福尼亞洛杉磯一家慈善機構推出領取救濟品的舉措,吸引民眾前往。
2004年,美國布什政府頒布《21世紀生物防御》行政命令,建立了美國生物防御體系的總框架。2009年,奧巴馬政府發布《應對生物威脅國家戰略》,將應對生物威脅上升到國家安全的高度,在對生物威脅進行綜合評估的基礎上從七個方面提出了美國應對未來生物威脅的戰略舉措。2012年,奧巴馬政府又發布了《生物監測國家戰略》,將生物監測作為維護國家生物安全的首要環節。2018年9月,特朗普政府發布《國家生物防御戰略》。該戰略由美國聯邦政府20個部門共同參與起草審議,涵蓋了自然發生的、偶然的和蓄意制造的等各類生物安全威脅形式,要求設立內閣級的生物防御指導委員會,以加強政府各部門間的協調,還提出了生物防御的五大戰略目標。這是美國迄今為止最全面、最系統的國家級生物安全戰略文件,反映了美國生物安全能力建設的新方向。2019年5月,特朗普政府發布《全球衛生安全戰略》,闡述了美國在國內外預防、發現和應對傳染病威脅的具體措施。通過這些文件,美國逐漸確立了較為系統的國家生物安全戰略規劃和部署。
其他一些國家也紛紛從國家戰略層面加強生物安全統籌。例如,2018年7月,英國發布首份國家《生物安全戰略》,系統評估了英國面臨的生物安全形勢,全面闡述了政府各部門的生物安全職能和生物安全危害出現后的應對舉措,明確由內政部統一負責生物安全工作,并計劃組建專門管理委員會實施跨部門協調,以實現生物安全風險感知、預防、監測和應對措施的有效協同。日本早在2008年就制定了生物領域的國家安全戰略。2019年7月,日本政府再次制定生物領域國家戰略,明確了九個生物技術和產業重點領域,將生物技術定位為與量子技術和人工智能同等重要的技術,并推進建設收集大量遺傳信息和生物體樣本的“生物庫”。
突如其來并仍在不斷蔓延的的新冠肺炎疫情再次敲響了生物安全的警鐘。為有效預防和應對生物安全威脅,我國需要從國家層面進行統一謀劃和布局,把生物安全問題提升到國家戰略高度,納入國家安全戰略部署;在把握生物科技發展趨勢的基礎上出臺相關戰略文件,綜合評估生物領域安全風險和挑戰,統籌協調各部門職責;將軍隊機構納入國家生物安全體系,以發揮軍地融合互補、平戰銜接的優勢。同時,要推動生物領域法規制度建設,統籌構建我國生物安全法律法規體系,加緊出臺《生物安全法》,修訂和完善《環境保護法》《食品安全法》《野生動物保護法》等配套法律和地方生物安全法規,明確生物安全的相關責任和處罰,實現國家生物安全防控的科學性、規范性、有效性。
生物安全威脅是一種具有全譜性特征的安全威脅,可能突然發生于任何地域、任何時間和任何生物種類上,帶來對經濟、社會、政治等方面的影響和沖擊,甚至嚴重威脅國家安全。應對生物安全威脅,必須通盤考慮、整體聯動、全面防護,構建全譜性生物安全防控和治理體系。
針對生物安全威脅特點和安全防護要求,世界各主要國家積極采取措施,著手建設覆蓋整個國家,寓早期預警、情報監測、應急響應、救援實施、后果處理等于一體的綜合性生物安全防御和治理體系。美國出臺了《化生放核爆標準國家戰略》(化生放核爆即化學、生物、放射性、核和高當量爆炸物,英文縮寫CBRNE),構建了聯邦、州、地方政府部門等使用化生放核爆設備及相關衛生和安全方面的規定和法律體系,并在此基礎上構建了全方位的應對體系。此外,美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國防威脅降減局與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合作,進一步完善生物安全威脅的預報和評估系統。據稱,美軍方生物監測網絡體系已覆蓋全球90多個國家和40多個海外軍事基地。歐洲國家瑞典也將化生放核爆防護與國家安全保障體系融為一體,由政府、軍隊、衛生機構、科研院所、國家實驗室等18個部門共同參與協調行動,加強化生放核爆的防護,保障國家整體安全。
我國一直高度關注生物安全問題,并且在實踐中建立起了以國家公共衛生體系為主體的生物威脅防御體系,還成立了國家和省市各級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指揮中心,在非典、高致病性H5N1禽流感等重大傳染病疫情防控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盡管如此,此次新冠肺炎疫情還是暴露出我國在生物威脅監測預警、應急處置等方面存在的薄弱環節。為此,需要參照各國有益的做法和經驗,不斷完善我國生物安全防控和治理體系。首先,強化應急醫療響應體系和物資保障體系。本次新冠疫情暴露出我國相關應急預案的操作性有待增強、醫療物資等戰略儲備不足等問題。為此,需進一步完善突發生物安全事件應急預案,落實集中高效、統籌協調,多學科、多部門聯動的應急響應機制,不斷提高政府部門在新媒體時代的輿情管理能力。第二,優化軍地一體的生物威脅防控體系。做好生物安全風險防控和治理體系建設的分層對接,強化公共衛生服務,加大對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扶持和補助,健全疾控機構與醫療機構的信息共享與合作機制,強化綜合性醫院傳染病專科建設。第三,完善生物技術領域創新體系,為生物技術科研攻關、產業發展和人才培養創造更好的外部環境,尤其要在傳染病防治、病毒學、基因工程、藥品開發等生命科學重點領域加大投入力度。

維護國家生物安全,應樹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走國際合作的路線。圖為4月29日,工作人員正在打包運抵廣州的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的抗疫物資,物資將被發往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的國家和地區。
疫情沒有國界,不分種族、文化、宗教,是人類共同的敵人,需要世界各國齊心協力合作才能有效應對。維護國家生物安全,不能依靠封閉國門,而應樹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走國際合作的路線。
首先,強化和升級生物安全國際公約。《禁止生物武器公約》是國際社會在應對生物安全問題方面達成的重要規范性共識,是國際社會共同應對生物安全威脅的重要框架和平臺。第一次世界大戰首次見證了現代細菌武器的使用,也催生了國際社會首個以禁止生物武器為主要內容的國際條約——1925年的《禁止在戰爭中使用窒息性、毒性或其他氣體和細菌作戰方法的議定書》(簡稱《日內瓦議定書》)。為彌補《日內瓦議定書》因微生物學等領域科學技術發展而日益突出的缺陷,1971年,第26屆聯合國大會最終通過了《禁止生物武器公約》。之后,圍繞彌補該公約的缺陷,為了建立有法律拘束力的核查機制,國際社會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會談和磋商。作為歷史上生物武器的受害國,中國一貫主張全面禁止、徹底銷毀生物武器,是1925年《日內瓦議定書》和1971年《禁止生物武器公約》的締約國,一直嚴格履行公約條款,積極參與旨在加強公約有效性的多邊努力。
當前,生物科技迅猛發展,成為引領新一輪科技革命浪潮的關鍵技術領域之一。2014年,美國專門負責前沿技術開發的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宣布成立生物技術辦公室,意圖從國家戰略高度強化生物科技與工程、信息科技等的交叉融合并發揮引領和輻射作用,此舉意味著美國將進一步加大對生物技術的戰略投入,預示著生物科技已經成為大國博弈新的戰略制高點。生物技術武器化始終是國際社會面臨的共同威脅,缺乏跨國合作和相互信任導致這一威脅難以得到有效應對。為此,國際社會亟需攜手規范生物技術發展,根據生物科技發展狀況和趨勢完善或制定新的國際公約,盡早掐斷新型生物安全威脅的發展苗頭。
其次,力所能及地承擔國際義務。作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中國積極參與世界衛生組織(WHO)等多邊框架下的生物安全國際合作,積極承擔國際義務。2014年,西非暴發埃博拉疫情。我國先后向疫區國家派出1000余名醫療衛生人員,提供了大量的物資和資金援助,為抗擊埃博拉疫情作出了重要貢獻,得到了國際社會的普遍贊譽。在埃博拉疫情防控斗爭中,中國不僅展現了負責任大國形象,還積累了重要的傳染病疫情防控經驗。當前,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肆虐,中國在率先取得抗擊疫情階段性勝利之后,快速向遭受疫情沖擊的其他國家派出醫療人員、提供醫療物資并積極分享防控和治療經驗,為抗擊疫情作出了有目共睹的重要貢獻。
最后,推動構建維護生物安全的地區和國際機制。常態化的國際合作機制是地區和國際社會快速應對傳染性疾病等生物威脅的重要保障。2014年,美國在西非埃博拉疫情肆虐的背景下正式啟動了“全球衛生安全議程”,旨在通過集體能力建設,“預防和控制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發生的傳染病疫惰”。該倡議致力于提升相關國家衛生力量,并將大學、研究所、智庫、企業等非政府機構納入其中,有助于提升國際社會的疫情防控能力,也無形中提升了美國的世界影響力。遺憾的是,在新冠肺炎疫情不斷擴展的情況下,美國特朗普政府卻以所謂世衛組織履責不力而暫停資助。此舉不僅不利于控制疫情,也損害了美國的影響力。
面對不斷擴散的疫情,東亞國家選擇了“抱團取暖”,推動建立抗擊疫情的地區合作機制。4月14日,東盟與中國、日本和韓國以視頻會議方式召開了抗擊新冠肺炎疫情領導人特別會議。會議發表聯合聲明宣布,“加強本地區針對大流行病及其他傳染病早期預警機制建設,就疫情形勢和各國應對舉措定期、及時、透明地分享實時信息,交流經驗和最佳實踐,在疫情防控、臨床治療方面相互提供技術支持”“強化國家和地區能力建設,提高應對流行病的水平”。此外,還決定加強流行病科研合作,相互支持公共衛生人力資源開發和能力建設。這是中日韓和東盟各國為共同抗擊疫情而采取的強化地區生物安全合作的重要舉措,不僅為東亞地區抗擊疫情作出重要貢獻,還奠定了深化生物安全合作的重要基礎,必將成為推動東亞地區安全、穩定和繁榮的重要區域合作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