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國議會選舉，能否如期舉行

王浩

3月25日，蒙古國總統巴特圖勒嘎發布“告全體公民書”，提出推遲原定于2020年6月24日舉行的大呼拉爾（即議會）選舉，并倡議積極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導致的經濟危機。4月6日，他在大呼拉爾春季例會開幕式上再次呼吁，當下應以防控疫情、恢復經濟為重，推遲四年一次的議會選舉。但總統的呼吁卻遭到總理和議長的否定。

蒙古國政府與議會所在地“國家宮”。

在防控疫情方面，蒙古國堪稱政府應對及時、措施到位，民眾配合，獲得世界衛生組織高度認可。截至5月8日，蒙古國累計確診病例僅42例，且均為境外輸入病例。在國內疫情可防可控之下，總統為何一再呼吁推遲議會選舉，總理和議長又為何予以否定？

從多黨選舉到兩黨角逐

蒙古國從1990年開始實行多黨制。1992年頒布的蒙古國憲法界定蒙古國政體為“設有總統的議會制”，2005年頒布的《蒙古國政黨法》進一步確立了多黨制度的法律地位。多黨制實施30年中，蒙古國黨派林立，目前注冊政黨達35個，這對于一個僅有300多萬人口的國家而言，不可謂不多。

按照1992年憲法規定，大呼拉爾是國家最高權力機構，實行一院制，共設76個議席。在議會選舉中獲多數席位的政黨有權單獨組建政府，如果沒有政黨獲得超過半數議席，則由擁有議席的多個政黨聯合組建政府。蒙古人民黨在1996年的選舉中首次淪為在野黨，在此后議會選舉中，人民黨與反對黨輪番坐莊，獨立執政四次，也組建過聯合政府，但從所得議席數來看，人民黨始終排在前兩位，大黨地位沒有改變。在歷次議會選舉中，蒙古國反對派力量不斷壯大。2000年人民黨的完勝促使民族民主黨、社會民主黨、民主復興黨、宗教民主黨和民主黨等五個反對黨聯合組建了新的民主黨，逐步發展成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并于2004年的議會選舉中與人民黨平分秋色，組成聯合政府;在2008年和2012年的得票率分別達到34.67%和52.5%，成功地與人民黨實現分庭抗禮，蒙古國政治舞臺上呈現兩黨角逐的局面。

2019年11月蒙古國大呼拉爾通過憲法修正案，決定自2020年5月25日開始正式頒布實施新憲法。新憲法抬升了政黨入憲門檻，將成立政黨所需的人數下限，從2005年政黨法規定的801人提高到不得低于蒙古國選民人數的1%。這一修改向以兩大黨競爭為主的議會體制過渡創造了有利條件。自2000年以來蒙古國國內要求修憲的呼聲一直很高，人民黨在其此次執政期間完成了憲法修正案，無疑可為該黨贏得加分。

人民黨艱難施政之路

蒙古人民黨成立于1921年，一度更名為蒙古人民革命黨。2016年6月人民黨以壓倒性優勢獲得議會選舉勝利，贏得65個席位。然而，這次勝利并非完全依靠人民黨內部的凝聚力和戰斗力。上一屆主要執政黨民主黨未能兌現競選承諾，且內訌不斷，腐敗盛行，加上受國際大宗商品價格波動和國家債務壓力影響，2016年6月財政部宣布“蒙古國進入深度經濟危機狀態”，這都導致民主黨支持率下跌。

人民黨本屆執政近四年來，經濟復蘇明顯，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率從2016年的1.2%增長到2017年的5.3%再到2018年的7.2%，2019年仍然保持在6.3%。然而，蒙古國經濟增長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國際大宗商品價格持續上漲，尤其是焦煤、黃金及鐵礦石的價格大幅度上漲，經濟增幅掩蓋了蒙古國市場所蘊含的潛在風險。按照國際評級機構惠譽（Fitch）2019年發布的蒙古國信用評級報告，蒙古國經濟增長較為穩定，但政治不穩定、基礎薄弱、儲備不足可能給經濟發展帶來不確定因素，繼續維持蒙古國長期信用評級“B”。

蒙古國經濟發展很難擺脫政治因素的困擾。人民黨本屆執政期間，彈劾總理、彈劾議長、解散內閣、罷免部長、罷免市長等高層內訌不斷。2017年7月總統選舉中人民黨提名的競選人、黨主席恩赫包勒德敗北，成為引發派系斗爭的導火索。其后，呼日勒蘇赫和恩赫包勒德各自帶領部分人民黨議員掀起派系斗爭，并日趨白熱化。2017年8月以呼日勒蘇赫為首的30名人民黨議員率先向大呼拉爾呈交解除額爾登巴特總理職務、解散內閣的提案，并獲得通過。大呼拉爾秋季例會任命了曾任人民黨總書記、時任看守政府副總理的呼日勒蘇赫為總理，組成新政府。11月人民黨召開二十八大，呼日勒蘇赫以63.1%的支持率當選為該黨主席。其后，以恩赫包勒德為首的27名人民黨議員向大呼拉爾提交解散政府議案，呼日勒蘇赫因涉及挪用中小企業基金案被彈劾，但在議會彈劾投票中他獲得54.8%的信任票，得以留任。其后，39名議員以恩赫包勒德涉嫌2016年議會選舉賄選基金為由，于2019年1月聯名向大呼拉爾提交罷免其議長職務的提案，并獲通過。在今年的議會選舉中，人民黨內的派系斗爭恐怕仍將延續。

疫情下的轉機

本次議會選舉將有19個政黨和聯盟參加，其中15個政黨是獨立參選，12個政黨分別組成四個聯盟參選。此外還有為數不少的獨立候選人參選?？梢灶A期，競爭將非常激烈。

與中右翼民主黨相比，自我定位為中左翼的人民黨更加重視政府的作用，反對完全依靠自由市場而摒棄國家調控。這種理念的優勢在對新冠疫情的有效防控中得到凸顯。疫情蔓延以來，政府在疫情防控、撤僑、爭取外援等方面表現突出，深得民心。

其一，2月13日，蒙古國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即宣布進入國家防災高度戒備狀態。此后根據國外疫情變化，先后三次延長高度戒備狀態的時限，目前延長期限至5月31日。高度戒備期間，所有聚集性活動被停止，所有國際航班和國際客運列車停運，禁止外國人入境。4月14日，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決定所有學校最早9月1日開學，目前各學校應開展網絡和電視教學。

其二，據統計，旅居國外的蒙古國公民超過19萬人。2月1日以來，政府通過包機、鐵路、公路等方式，累計接回旅居國外的公民近7000人。在是否包機撤僑的問題上，民主黨和人民黨持有不同意見，不主張撤僑的民主黨主席額爾登遭到民眾質疑?？偫砗羧绽仗K赫則批評將新冠疫情政治化的傾向，稱蒙古國政府“珍視每一位蒙古國人的生命”，贏得了民眾的擁護。

其三，在診治新冠肺炎方面，政府積極從境外尋求醫療資源，已經獲得中日韓美及聯合國、歐盟、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等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的防疫物資和無償援助，并通過視頻方式與中方專家進行了細致交流。

其四，疫情肆虐使得蒙古國礦產品出口大幅下降，導致2020年第一季度經濟大幅滑坡。政府已計劃啟動價值5萬億圖格里克的七項措施，積極應對疫情帶來的經濟風險和沖擊。除了扶植羊絨產業促進經濟增長外，還通過免除社會保險費、免征個人所得稅、免征低收入公司所得稅、放寬貸款期限、增發兒童補助等措施來穩定民心，以贏得選民。此外，人民黨政府在保存和弘揚民族文化遺產方面的多項舉措，也為人民黨贏得了多層次選民的支持。目前人民黨已決定不與任何政黨結盟，獨立參加今年的議會選舉。

在防控工作取得初步成效、疫情得到有效控制，人民黨深得民心、競選勢頭正旺之時，民主黨出身的總統巴特圖勒嘎倡議推遲議會選舉的動機和意圖不言而喻。就此，總理和議長分別回應稱，尊重總統建議，一旦發生疫情不可控制狀態必會加以考慮，但目前議會大選仍舊如期舉行。

看來總統的期望落了空。未來一個多月還會有新變數嗎？

本文責編 徐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