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者”終被獵

阿曄

高乃則用自己的浮沉人生，給那些企圖“圍獵”干部的人拉響了警報：“玩火者”必自焚，“圍獵者”終被獵。

2020年3月10日，陜西省紀委監委網站發布消息，陜西省監察委員會決定對陜西興茂侏羅紀煤業鎂電（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鎂電集團”）法定代表人高乃則涉嫌行賄犯罪問題立案調查。

作為“煤老板”里的傳奇，高乃則頭頂諸多“光環”，不僅曾是陜西首富，還被稱為“陜西首善”。然而，他的命運從兩年前開始急轉直下——榆林市委原書記胡志強落馬后，他因涉嫌給胡志強行賄近千萬元，被帶走調查……

賣豆腐發家的首富

高乃則于1961年出生在陜西省府谷縣一個貧困小山村里。由于家里太窮，他只上了3年學便輟學回家。為了生存，他務過農、放過羊、打過磚坯。母親47歲時便因患肺結核撒手人寰，這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發誓要讓家人以后過上吃飽穿暖、有錢看病的日子，于是決定離家去府谷縣城闖一闖。

然而，在城里討生活并不容易，他和妻子也沒別的手藝，只會做豆腐。夫妻倆一合計，干脆賣起了豆腐。

剛開始，他們做的豆腐根本賣不動，只好拉回家里天天吃豆腐。但時間一長，人們發現他家賣的豆腐真材實料、價格公道，于是，他家的豆腐漸漸賣出了名聲。

就這樣，高乃則靠賣豆腐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但他不愿意一輩子賣豆腐。

1988年，神朔鐵路（陜西神木至山西朔州）開始修建，他承包了其中一段土方工程，并下血本買了一臺推土機。后來，一臺推土機不夠用，他到處借錢又租了三臺。周圍的人都覺得他瘋了，就連一向支持他的妻子也覺得這么做太過冒險。

可他卻說：“有時候，一個人要成功，必須要摒棄世俗的眼光，承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做別人不敢做的、可怕的‘愚蠢事情。”

憑著膽大，高乃則賺到了人生第二桶金，也為之后進入煤礦行業打下了經濟基礎。盡管1995年的煤炭市場不景氣，高乃則還是“傾家蕩產”買下了府谷鎮二礦的經營權。結果短短兩三年后，煤炭市場一飛沖天。

高乃則順勢組建了陜西興茂侏羅紀煤業有限責任公司，隨后一口氣買下8個煤礦，讓公司成為當時中國最大的民營煤礦企業之一。

2011年福布斯中國富豪榜顯示，高乃則以51.5億元身家位列第198位，一舉登上“陜西首富”的寶座。

發達之后，高乃則開始頻頻以慈善家的形象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從2008年開始，他連續4年以巨額捐贈資金出現在胡潤慈善榜上。2011年，他的捐款總額為2.3億元，這讓他成為當年的“陜西首善”。

一度被稱為“黑頂商人”

然而，風光背后卻隱藏著諸多爭議。

2008年，高乃則等4位“煤老板”被聘任為府谷縣縣長助理。暫且不說其他3人，高乃則連小學都沒畢業，竟然當上了縣長助理，一時間引發諸多爭議。由此，他被一些人稱為“黑頂商人”。

8個月后，迫于社會和輿論壓力，高乃則等4人的“縣長助理”職務被免。

2012年，高乃則又被曝涉嫌造假、侵占他人煤礦。

據報道，原余家伙盤煤礦股東楊樂平等人于2009年發現，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余家伙盤煤礦股東竟然已經變為高乃則等人。

然而，涉及價值數億元的股東變更，登記時的關鍵依據卻是煤礦所在地鎮政府出具的該煤礦投資人證明。

楊樂平找時任鎮黨委書記張向君核實情況，不料對方看完那份證明大為錯愕，表示“證明有假”，最明顯的錯誤是上面將張向君的名字寫成了“張向軍”。“我怎么會把自己的名字寫錯！”

楊樂平表示，2011年底，高乃則曾委托其公司的一位高管找到他，提出和他們這些原股東協商了結糾紛，商談無果，這位高管竟放狠話警告他：再鬧就收拾你！

盡管楊樂平等原股東提起的行政訴訟最終被法院駁回，但高乃則依舊深陷輿論風暴之中。

而要論爭議影響之大，還要數高乃則2014年的操作。當時，他的資金出現巨大缺口，便向府谷縣政府借款6億元。

2014年7月，在時任府谷縣長辛耀峰的主持下，府谷縣政府多次召開專題會議，決定向其他國企借6億元，再將這筆資金轉借給高乃則的鎂電集團。

高乃則后來并沒有按期歸還這6億元，而府谷縣政府也沒有按照擔保條約處置他的抵押資產。

這筆錢最終由縣政府買了單。那段時間，府谷縣財政幾乎處于虧空狀態，甚至連公職人員的工資都無法按時發出。

2017年9月，陜西省紀委宣布辛耀峰接受組織審查;2019年7月，辛耀峰被公開宣判，犯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零六個月，并處罰金200萬元。

“圍獵者”終被獵

讓高乃則心驚肉跳的日子是從2018年6月14日開始的。

這一天，他在西安被相關部門帶走調查。而就在兩天前，榆林市委原書記胡志強落馬。

2019年，胡志強涉嫌受賄一案進入司法程序，人們才發現，原來高乃則是胡志強背后最大的“金主”。

根據檢方指控，2008年至2011年，胡志強先后八次在榆林市政府辦公室、榆林市金龍飯店附近等地，共計收受高乃則給予的人民幣830萬元、24萬美元，以及價值人民幣35.65萬元的紀念金幣一套。

與此同時，胡志強利用職務便利，在煤炭資源整合審批、3052化工項目推進、協調建設銀行榆林分行籌集資金等方面，為高乃則提供幫助。

這是典型的“官商勾結”。胡志強落馬后，紀檢監察部門制作了一部警示教育片，其中還透露了一些高乃則向胡志強行賄的細節。

2008年2月，胡志強到榆林任市委副書記、代市長。他前腳剛到，高乃則后腳就跟來了。那一次，高乃則給胡志強奉上了50萬元人民幣作為“新官上任”的賀禮。

不久后，高乃則就向胡志強提出，希望他支持自己的煤炭企業進行資源整合。胡志強欣然同意，幫助高乃則的煤礦增加了500萬噸煤炭產能，讓其獲得了巨額回報。

2018年10月，高乃則被帶走調查4個月后，突然在其公司當年前三季度總結會上亮相。當時，有人認為這是他已經“脫險”的信號。

但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如今高乃則還是被立案調查。

2020年3月10日，陜西省紀委監委官網發布一篇評論，文中寫道：高乃則的通報消息雖短，卻釋放了強烈信號，“堅持行賄受賄一起查”，“堅決斬斷‘圍獵和甘于被‘圍獵的利益鏈”絕不是一句空話;紀檢監察機關正在由注重調查受賄問題向受賄行賄問題并查轉變，讓“圍獵者”付出應有代價將成常態。

據陜西省紀委監委審查調查室一辦案人員說：“對行賄人的法律責任追究將提到和受賄人同等重要的程度，行賄人不僅受到刑事責任追究，不正當財產利益也將被全部追繳。”

高乃則用自己的浮沉人生，給那些企圖“圍獵”干部的人拉響了警報：“玩火者”必自焚，“圍獵者”終被獵。

（摘自七一網七一客戶端/《環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