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繪本故事

王歡歡

繪本作為一種圖書形式，如今已經變得家喻戶曉，它蘊藏著有沖擊力的畫面、微觀的細節、安寧的意境和飽滿的情感。可如果說我國魏晉時期的繪畫便已潛藏著繪本的萌芽，你相信嗎？

《女史箴圖》的誕生就是這樣，這幅畫是畫家顧愷之根據官員張華的《女史箴》一文所作，全卷長348.2厘米，高24.8厘米，“女史”是女官名，“箴”有勸解的意思。那么，張華為什么會寫下這篇勸誡文呢？這要從西晉的一位皇后說起。

畫中有戲細細看

西晉時有位皇后名叫賈南風，據《晉書》記載，她性格霸道，倚勢挾權。張華想勸賈皇后別太好勇斗狠，于是將歷代賢女的故事編寫成一篇諷諫文章，名為《女史箴》。“女史箴”是宮中女官教導后宮生活規范的意思。可惜賈皇后并未聽勸，張華也因此獲罪，倒是他用心寫就的《女史箴》成了傳世名篇。

約百年后，東晉大畫家顧愷之突發奇想，將《女史箴》畫成了插圖版手卷《女史箴圖》，共有12段，與原文的12段文字一一對應。畫中有讀書人，有玩耍的孩子，也有對鏡梳妝的貴婦人……雖然張華的原文寫得莊重嚴肅，充滿說教意味，但顧愷之是個很有趣的畫家，他畫的《女史箴圖》一點兒也不刻板，別具生趣，其中的人物表情豐富、姿態多樣，仿佛每個人都有一段內心故事，用顧愷之自己的話說，這就叫“傳神”，所以這幅畫的名氣可比《女史箴》原文大多了。

因為是據文而作，《女史箴圖》故事感更強，比如第一段“玄熊攀檻，馮媛趨進”，說的是公元前38年，漢元帝帶妃子觀看猛獸表演，一頭黑熊突然跳出圍欄要襲擊漢元帝，妃子馮媛立刻挺身而出。畫中的黑熊張著大嘴、身體向前撲，漢元帝大驚失色，幾位妃子嚇得縮成一團，只有馮媛面色平靜，與宮廷衛士一起面對黑熊，儼然一位女俠。

在畫中，擋熊的衛士齜牙咧嘴，你仿佛能聽到他們正對著黑熊大聲呼叫;而那些拉車的大漢弓腰抬腳，好像正在發出粗重的喘息聲。

為什么人物比山還大

顧愷之是東晉人，字長康，小字虎頭，因此又有人叫他“顧虎頭”。他是第一個提出“傳神論”的畫家，認為畫人物時可以不求形似，但一定要有“神”，這對后世的人物畫、山水畫的影響都很大。對魏晉時期的人們來說，顧愷之還是一個十分有趣的人。

顧愷之多有趣呢？有個成語叫“一葉障目”，傳說有朋友拿一片樹葉給顧愷之，騙他說這是蟬用來遮擋身體的葉子，只要用它遮在眼前就能使自己隱形。顧愷之明知是玩笑，還是把葉子擋在眼前玩耍起來，別人笑他傻，卻不知這緣于他通達的個性。另一個成語叫“漸入佳境”，則是說顧愷之吃甘蔗從尾部開始嚼，因為這樣會越嚼越甜。

一個和這么多成語典故有關的人，自然是個有故事的人，有故事的人才能畫出像故事一樣的圖畫，所以，死板的勸誡書《女史箴》被他畫成了有趣的繪本《女史箴圖》。

細觀《女史箴圖》，頗有魏晉時期人物畫的特點。那時候，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講究風雅優美，他們崇尚瘦長輕盈的身姿，走起路來衣帶翻飛、飄飄欲仙，所以在畫里面也特別注重表現人的神態，人物形體大多瘦削、俊秀，還會加上長長的裙帶。《女史箴圖》里的人物形象就是如此。顧愷之特別擅于使用綿密連貫的筆法來描繪人物，人物造型基本上是勻細而富于流動的線條構成的，后人把這種筆法形容為“春蠶吐絲”。

《女史箴圖》第三段畫的是崇山峻嶺間，有一匹剛露出頭頸的馬，山坡上有一只老虎蹲坐回首凝視，山下是一個單膝跪地正在射箭的人。畫中的人物比山還要大，這是因為中國古代早期的繪畫以人物為主，加上《女史箴圖》人物眾多，不這樣畫，大家根本看不清楚人物在做什么。從畫面布局來看，人物居中，間雜以山水、飛禽走獸，使畫卷的內容顯得生動活潑，絲毫不單調，因此，很多人將顧愷之視作中國山水畫的鼻祖。

和雄漢盛唐相比，魏晉是一段紛亂的時期，正因如此，當時的人反而更珍惜美的事物。欣賞《女史箴圖》，我們可以欣賞濃郁的配色和流暢的筆法，假如還能從中品味到畫家特有的生活趣味，自然會理解它穿越千年的歷史價值。

（晨香摘自《智慧少年·潤》2020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