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洛凡
德·米胥爾瓦·希爾太太的馬車輪子又一次壞了,前面的馬兒嘲笑似的哼了一聲,便臥在地上,不肯起來,并發出虛假的呻吟。
坐在車里的希爾并沒有對這些東西多在意,心不在焉地翻看著西班牙人寫的小說,任由飄落的雪花打在她金銀花鏤邊的斗篷上,慢慢融化。她知道車夫總會打理好的——一向如此。
一兩個鐘頭過去了,當書中的戴特終于死在了花叢邊時,希爾的情緒有些波動。她賞給車夫兩個金路易,表示他們倆可能得在附近的旅館過一夜。
“咱倆定一起嗎?太太?”
“不……不,給我找一間配早餐的。”
“那我呢?”
“剩下的你隨便用吧。”
車夫會心一笑,攙著太太,下了馬車。
比內注視著油燈里的灰蛾子撲棱著翅膀,一聲不響地環顧周圍。廚娘今天走的早,不知道小菲麗希緹能不能應付?他瞥了一眼廚房的門,駝背姑娘就站在那里,渾身的煙火氣。
旅店的門“啪”地被打開,擾亂了這位先生的思考。一男一女跨進店門,女士頭戴紫色絨帽,腰身比其他他看過的女人都細,眼睫毛上已經結了霜,手還在微微發抖;男人約莫五六十歲,穿著件束腰式緊身背心,搖搖晃晃地走在前面。
“晚安。”比內對著來客嘟囔一聲。
“您覺得怎么樣?”
“嗯。”女人一擺手,男人就把一個金路易扔到桌上:“一晚,謝謝。”
“好……請問您……”
女人突然摘掉了頭上的那頂小帽子(估計是今天的爐火燒的太旺了——因為某人計算錯誤的原因),瀑布似的棕黑色卷發垂落下來,發出漿果凍般的美妙氣息。她臉上的幾乎透明的汗毛隨著呼吸的改變而上下起伏,而她蓬松凌亂的發絲中間卡著一個小巧玲瓏的裝飾——那是一只灰白色的鷹,眼睛的部位點綴著金綠色調的珍珠,猛地一看,跟茶會上饑渴的太太們的目光如出一轍。
比內的手抖得不能自已,他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欲望還是在修道院時!她的唇、她的眼,甚至是她纖細的手腕都讓這位情竇初開的男孩子浮想聯翩。他多想觸摸每一個能觸摸到的地方……這女人的魅力就好像是冬天的蜜柑一樣溫暖人心!
他知道自己越界了,只能努力地令自己冷靜下來,但是欲望之火已在他體內爆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自動變成了顫音,水藍色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層霧,不如平常那樣好看了。
他敲了敲門,指尖不安地在木門上摩擦。客人在這個時候大多數都睡了,只有木匠還醒著。
她會失眠嗎?比內問自己。她的睡衣是怎么樣的?他努力地想,但腦里只剩一片模糊。也許是粉色的?還是……
門被打開了,小菲麗希緹瞇著眼睛探出頭來,頭發披散在肩上。
“比內?”
“讓我進來。”他半推半擠地進了屋,咔噠一下把門鎖上,不安地等待著。
“所以?”
“你的背還疼嗎?”
“好一點。”
“嗯。”
經過一陣漫長的寂靜,他突然把小菲麗希緹擁進懷里,放肆地吻她的脖子和頸窩,菲麗希緹驚叫了起來,但他咬住她的嘴唇不讓她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很快菲麗希緹就不出聲了,冷淡單調的月光灑在他們兩人身上,一恍間還以為是一個人在對著墻哭。
一刻鐘后,熱情褪去,比內慢慢松開了小菲麗希緹的手,并往她兜里塞了一個閃閃發亮的小東西。
“我不是妓女,你不需要付……”還沒待她罵出來,比內就制止了她。
“不是錢。”他的手指靈巧地繞過小菲麗希緹的腰,拿出了那份禮物。
“這是一只……狗?”昏暗的燈光下,她疑惑地問自己:“還是一只鷹?”
高跟鞋的踢踏聲從樓上急促地傳來,不到片刻,希爾太太神經質的臉已經湊到柜臺前了,嘴里不時吐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詞語來。“那個頭飾……是我祖母的……您見到過嗎?”就是這樣一遍遍地詢問,最使比內感到不安,他慌亂地瞪著前方,一言不發。
“您見到過嗎?”
“沒有。”
“沒有?”
“沒有。”
“您確定?”
“確定。”
這位面容憔悴的可憐女士眼里突然閃過了一絲警覺。她頓了頓后走到了柜臺后方,加長的絲紗裙里曼妙的軀體時隱時現,散發著一種與眾不同的誘惑。
“從來——都沒見過?”她把一只手搭到比內肩上,溫熱的感覺霎時傳遍全身,夾雜的是成熟女人的體香。
他望向廚房的方向,小菲麗希緹正在和廚娘聊天,而在她整齊可愛的鬢角上,有東西正在發光。
“告訴我誰拿了,好處不會少給你。”她伸出手去撫摸他的下巴,柔軟的感覺令比內顫栗。他口干舌燥,不知如何作答,只覺得有什么東西伴隨著窗外的梔子花香進入了他的掌心。
是一百法郎。
比內怔住了,慘白的雙手悄悄指向了小菲麗希緹。
指導教師: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