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云朋
1.
我得了一種怪病。我把它命名為“快樂恐懼”。它不是很嚴重,只不過發病癥狀有點滑稽。
某個周末,一群朋友閑來無事搞聚餐。大家寒暄過后,正準備大吃一頓,我卻無意識地嘟囔出一句話,惹得哄堂大笑。那句話是:語文數學英語,政治歷史地理……
要知道,這些學科已和我告別多年,然而在那個輕松愉快的夜晚,它們竟從我嘴里挨個蹦出來。一位朋友打趣道:同學,醒一醒,時代變了——作業沒寫完,也是可以吃飯的。
其實何止聚餐,我發現自己在參加任何純娛樂的活動前,都會不由自主地念叨一遍這套口令,直到意識到自己早已不再是學生,才安心。
怪病從何而來?恐怕得從學生時代說起。
記得小時候,父母有句口頭禪:你還沒如何如何,竟然敢怎樣怎樣?等你如何如何了,再怎樣怎樣吧。
考試結束,我和伙伴傻笑著聊天。父親會說:“考好了嗎?就好意思笑!等成績出來再笑吧!”盡管我笑的原因,僅僅是那天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當我發現一個好去處,興致勃勃地跟母親講。母親總會“善意”提醒:“等你考個好大學,有了好工作,再考慮出去玩。”盡管我說的去處,僅僅是離家并不遠的一條小溪。
后來我才知道,父母的言論各有依據。父親立足的是獎懲邏輯:學習是一種吃苦,快樂不過是吃苦以后才配享有的獎勵。母親的依據是延遲滿足:要先忍一大段時間,才能得到真正的開心。
2.
這兩種說法都有道理,等我長大后才搞明白的第二件事是:父母的這番道理,只適用于學習和奮斗領域。
而快樂這件事,和它們其實是不沖突的。
可年少的我看不穿這一層,導致自己“不敢開心”,常作苦大仇深狀,漸漸養成了三省吾身的“好習慣”。
這種“快樂恐懼”恰如病毒,且出現了明顯的人傳人現象。
我發現身邊的家長、伙伴也都染上了“快樂恐懼”,有的還會經歷一段長達十余年的潛伏期。一位昔日同窗,大學畢業后租房住,終日不整理房間,穿著也是不修邊幅。問他原因,他無奈道:“尚未買房買車,登上人生巔峰,在意這些瑣事有何用?”可直接奔錢去的路似乎反倒是最長的——他并沒有因為交出快樂權而提前購買到豪宅,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與之相對,另一位事業有成的同學卻在席間感慨:自己能把握到用戶心理,多虧父母當初允許他玩游戲。這話當然不是鼓勵大家從小沉迷游戲,但它起碼可以給快樂去掉一點罪惡感。
沒錯,快樂無罪,生活需要快樂,需要一個人有愛好、興趣、儀式感,以及對自己與學習以外的領域,保持那么一點點好奇與關心。往大了說這叫人間煙火氣,往小了說這能給你一點生命力。也正是因為有這些無罪的東西在,漫漫無常人生路,才值得我們為之堅守。
3.
成功遵循的原則是“憋大招”:必須經歷一番徹骨寒,才能達到某一個點。而幸福的邏輯是給自己設計“小高潮”:生活之美俯拾皆是,只需要我們擁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和一點點敢于快樂的勇氣。
我知道在即將到來的假期,一些同學要寫作業,要上輔導班,有的會提前準備下學期的功課,有的為了不確定的未來而擔心。除了這些不得不做的,我們還可以額外找一些讓自己快樂起來、讓生活有趣起來的事情,比如:
(1) 以家為圓心,兩公里為半徑,認真地走一走,看一看,記錄下以前沒注意到的商店和小區。
(2) 看一天“無用”的課外書,僅僅是為了讀而讀,什么書都行。
(3) 球技不佳但喜歡打籃球的同學,找個空球場悄悄打一次籃球;怕黑的同學,完成一次獨守夜屋的小挑戰;內向的同學,嘗試主動和路人打一次招呼;愛面子的同學,給以往鬧矛盾的小伙伴寫一封信。最重要的是,做完這些,記錄下當時的心情,你會有驚喜。
(4) 選擇一天,要求自己二十四小時內不可以皺眉,或者不用日常習慣的那只手做事拿東西。
(5) 跟父母玩個小游戲,當任何一個人指到另一個人,并說出一句特殊口令,被指的人不論在忙什么、想什么,都必須大笑一分鐘。
希望做完這些事的你會發現,人是可以且有資格快樂的。不論你正處于哪個階段,不論家境貧或富,抑或是上一秒發生過什么,明天又會有什么等著你,都不影響你擁有讓自己快樂的權利。
你也不需要問快樂有什么意義,因為它本身就是意義。
不過,我可不希望你和爸爸媽媽做游戲時,把口令定為:語文數學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