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尾與蟬首

劉凌林

《東坡題跋》講過這樣一個故事：四川有個杜處士，喜歡書畫，珍藏多達(dá)幾百幅。有一幅是戴嵩畫的，他特別喜愛，用美玉做軸，用錦布做囊，經(jīng)常隨身帶著。有一日，他把書畫拿出來曬，有個牧童看見戴嵩的畫，拍著手掌大笑，說：“這畫是畫斗牛的，牛相斗時力量全在牛角上，尾巴夾在兩股中間;現(xiàn)在你的這幅畫卻畫它們搖著尾巴相斗，錯了！”杜處士認(rèn)為牧童說得對，笑著說：“承教了。”

張大千有得意之作《綠柳鳴蟬圖》，畫面是一只蟬伏在柳枝上，蟬頭朝下，做欲飛狀。這幅畫好評如潮，包括繪畫界的朋友在內(nèi)。一次，齊白石來訪，張大千把其呈給齊過目。齊看后搖頭說：“此畫謬誤，蟬趴枝上，其首當(dāng)永遠(yuǎn)朝上！”齊白石當(dāng)頭潑冷水，張大千雖然賠著笑臉，但心中很不愉快，認(rèn)為是有意挑刺，心生妒忌罷了。后來，張大千到四川青城山寫生，那時正值盛夏，蟬聲不絕。張大千想起齊白石的話，跑到樹下仔細(xì)觀察，只見樹上的蟬只要趴在樹枝上，頭皆朝上。這讓張大千非常驚訝，也佩服齊白石善于觀察、敢于說真話的性格。

兩幅錯畫皆是閉門造車而作。張大千在回憶錄中為此事這樣寫道：“真知，乃實事求是為根本。無論做人處世，還是作為職業(yè)，都要有一顆坦蕩的心去面對真相，讓事實成為人生信條的操守。”蘇軾也借古語說：“‘耕當(dāng)問奴，織當(dāng)問婢，不可改也。”陸游也說過：“天下之事，聞?wù)卟蝗缫娬咧疄樵敚娬卟蝗缇诱咧疄楸M。”欲求真知，還是應(yīng)該“眼睛向下”一些。

（摘自《意林·原創(chuàng)版》202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