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深度和長度 使當事人在調(diào)解中受益

曾紅

摘要：調(diào)解有利于及時、徹底消除爭議、最大限度減少損失，調(diào)解使我們有機會觸摸到被當事人刻意隱瞞的真相，可以讓我們攻克證據(jù)欠缺、事實真?zhèn)尾幻鞯囊呻y案，可以化解懷疑、敵對、有可能引發(fā)刑事案件的怨恨情緒，還可以消除如同祥林嫂般不肯從痛苦中走出來的糾纏行為。調(diào)解能夠帶給當事人積極、有益、深刻、久遠的影響，促使其認知提升、自我成長。調(diào)解不是單純地說服，需要我們從三個緯度匯聚能量，運用傾聽、詢問、釋義、自我開放、情感表達等心理咨詢技能，以溫暖當事人的心靈，調(diào)整他們對待矛盾的認知與態(tài)度，理性選擇，在矛盾解決的過程中獲得良性體驗，走出困苦。這三個“緯度”就是：溫度、深度、長度。

關(guān)鍵詞：維權(quán);調(diào)解;溫度

一、溫度

訴訟到法院的當事人，在矛盾中體會各種負性感覺，處于各種負性情緒中，言行也是負性的。他們有的生氣自傷，責難自己;有的心境低落，抑郁無望，茫然看不到出路與方向;還有的怨恨、敵對，懷疑、挑戰(zhàn)，語言行為傷人。當事人希望維權(quán)，但其更需要幫助，需要有適宜的溫度融化那心靈之冰，友善對己、待人，從矛盾中掙脫。人的心靈若得到溫暖，則能夠化解紛爭。適宜的溫度，要內(nèi)外兼具。營造外部氛圍，就是首先為當事人確立正確的方向與目標：既然訴訟到法院，言行要按照法定，以事實為依據(jù)，共同向解決問題的目標努力;其次，通過溫和的目光、威嚴中不失友善的表情、適度的笑容，平緩的聲音和語速等，向當事人傳送平等、尊重的信號，讓他們消除不必要的擔心、懷疑、敵對等負性情緒，建立良好的調(diào)解基礎(chǔ)。而對內(nèi)部，需要我們真切體會當事人的困惑、損傷，甚至痛苦，真誠、喻理、共情，溝通到位，語言暖心。

二、深度

楚某因瑣事與鄰居發(fā)生爭執(zhí)、被打傷，鄰居被拘留后，雙方?jīng)]能在公安部門解決爭議，矛盾繼續(xù)。訴訟后，由于委托了代理律師，楚某只在庭審時到了法院，我們只有一面之交。也就在這次庭審過程中，楚某與鄰居達成了調(diào)解意見，雙方對錢物進行了履行交接，爭端徹底結(jié)束。幾個月后，楚某在我對她的回訪電話里說：法院調(diào)解讓她有家的感覺，法官像姐姐一樣，一心一意為她和對方著想，不管雙方有錯還是沒錯，都不用擔心公平公正的問題，法官的話暖心，不讓她害怕。和法官溝通，受到很大啟發(fā)，在法官身上看到正能量滿滿。審理楚某案的過程，就是為當事人認識矛盾、解讀矛盾、對待矛盾、解決矛盾的過程。（1）認識矛盾：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告訴我們：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中，矛盾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矛盾具有普遍性。這是人類的客觀規(guī)律。這一規(guī)律未曾被處于矛盾中的當事人所認知，他們需要建立正確的矛盾觀，淡化負性認識。（2）解讀矛盾：矛盾還具有特殊性及多樣性，矛盾有單一的、多重的、疊加的;有淺層的、深層的，冰封的;還有偶然的、短期的、由來已久的。矛盾不同，案情各異。每個紛繁的外顯矛盾背后，皆存在千差萬別的內(nèi)隱原因，我們需要內(nèi)外兼“理”，幫助當事人問尋支撐其制造外顯矛盾的內(nèi)隱成因，找到矛盾的根源與實質(zhì)。（3）對待矛盾：當事人不僅自身內(nèi)心沖突、被矛盾所困，還有意無意地制造著與他人的矛盾。對待矛盾的態(tài)度不同，會決定矛盾的程度迥異。有的人，認知缺少或行為欠當，可以把很小的矛盾放到很大，直至發(fā)生嚴重后果，例如鄰桌素不相識的人因喝多了酒，言差語錯導致打斗甚至殺人;有的人，卻在矛盾來臨的時候，冷靜、理性，以正確的態(tài)度和足夠的智慧應(yīng)對，最終使矛盾由大到小，甚至消失。我們無法阻擋矛盾的造訪，卻能夠選擇將矛盾留下還是讓其遠走。（4）解決矛盾：當事人呈現(xiàn)給我們的糾紛雖然大相徑庭，但是其訴訟目的基本不超出三個方面：有的為獲得利益，有的出于負氣，還有的要懲罰對方。無論怎樣，鎖在矛盾中時間越長，損耗（損害）就越大，因為矛盾只能讓損傷增加，不能使財富累積。撤訴、調(diào)解和判決是法定的結(jié)案方式，有些糾紛在判決以后，當事人的矛盾并不結(jié)束，會繼續(xù)，會擴大、會延長，損失增大，傷害也加深。讓當事人明了法定原則，尊重事實，并在溝通的過程中真誠、真切、同理心，零距離分享與他們的經(jīng)歷相類似的事例或感受，施以經(jīng)驗，建議他們選擇以何種法定方式解決矛盾，以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維權(quán)。

三、長度

鐘某是那起發(fā)回重審傷害案的被害人的母親，她的兩個兒子在一次偶然事件中同時被捅成重傷，其中一個還在不久前參加了就業(yè)面試，卻因該傷害案的發(fā)生，前途被終止，兒子幾度輕生。為了讓被告人受到最嚴厲的懲罰，鐘某提出要么對被告人在10年以上量刑，要么賠款30萬元。她曾帶著家人，穿上孝衣、打上橫幅，去檢察院門前哭鬧、叫冤，上訪、糾纏。我與鐘某第一次見面時，她態(tài)度對立、語言威脅、帶給人壓力。獲得賠款是鐘某的訴求，然而，她的言行告訴我，即使拿到了賠款，她和兒子依然走不出苦痛深淵。因為，她的眼里黑暗無邊，心里住進了一座冰山。比起賠款，鐘某更需要融化冰凍的心靈、與兒子一起走向光明。我不認同鐘某的表現(xiàn)方式，但對她和兒子的苦痛心存不忍。就案辦案只能維護其合法權(quán)益，卻不能讓她們的痛苦遠走。在依法審理案件、進行大量調(diào)查的同時，從對鐘某最深的擔憂展開而來，與她一同認識、解讀、對待、解決她的內(nèi)外矛盾，將與她和兒子相似、后果超過她和兒子的事例與其分享，在共情中減輕她的痛感，然后對她和兒子的未來提出有效建議，力圖使她、并帶引兒子增強抗挫折能力、找回信心與希望。數(shù)年后，我聽到了鐘某的笑聲，她完全沒有了六年前的低沉與悲苦，像似換了一個人。她說當初確實感覺黑暗，幾乎不想活下去了，感謝對她開導。現(xiàn)在她和小兒子都已找到工作。那時的境遇已不復存在，留在鐘某母子心中的，是法律的力量和人文關(guān)懷，陪伴著他們走在長長的人生道路上。寫作此文的過程中，回憶里映射出林氏兄弟財產(chǎn)糾紛案，記憶隨著畫面被拉回到二十余年以前。那時從臺灣回大陸找尋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林氏兄弟有個舅舅，從臺灣幾經(jīng)周折，找到了他們，舅舅輾轉(zhuǎn)美國來到家鄉(xiāng)，滿懷情誼，送給兄弟倆一輛臺灣產(chǎn)摩托車。本來是善意的親情表達，不曾想這一舉動卻引發(fā)了一場財產(chǎn)“爭奪戰(zhàn)”，兄弟倆為此鬧得不可開交，哥哥將弟弟起訴至法院。摩托車是導火索，它點燃的是兄弟之間積聚已久了的矛盾。與林氏兩兄弟的溝通，從其母親、舅舅的兄妹之情展開，引導兄弟倆重視血濃于水的親情，正確認識、對待矛盾，擔負家族責任，給兒子做榜樣。兄弟倆在調(diào)解過程中，握手言和。劉氏兄弟因遺產(chǎn)紛爭，哥哥起訴，至重審調(diào)解前的三年時間里，他往返在濟寧與南京之間40余趟，歷經(jīng)村委和鄰居數(shù)次協(xié)商，未能如愿，至開庭之時，弟弟罵聲不斷，情緒已到達了頂點。法院調(diào)解，最終使雙方達成協(xié)議，并當庭交接了錢款。哥哥在收到調(diào)解書的時候，忍不住問：“法官，我感到一下子輕松了！你們也是嗎？”

調(diào)解三度，極大地維護了當事人的合法權(quán)益，帶給他們有益的幫助，也促成法律人在工作中實現(xiàn)人生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