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村莊”詩歌征文作品選二

編者語

2020年是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決戰脫貧攻堅之年。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一場史無前例、波瀾壯闊的脫貧攻堅戰役在神州大地打響，全國人民投入熱情和智慧、干勁和拼搏到脫貧致富的偉大攻堅戰之中，“科技扶貧”“精準扶貧”“新農村建設”等措施的推進，促使著全國鄉村巨變，由《詩歌月刊》、《廣西文學》、《星星》、新加坡南洋詩社四地聯袂推出了“又見村莊”征文，旨在用詩歌形式歌頌、記錄這一場攻堅的閃光點以及變化后的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新風尚、新風貌和鄉村百姓的精神狀態及變化。

九楓是引江濟淮的一部分（外一首）

劉檀風

引江濟淮是一件長衫，九棵楓是一枚紐扣

小引九楓水到渠成，大引江淮風月與共

屬于我的九棵楓，屬于我的蘆葦里

藏著翠鳥和它的眼睛

沙灘上臥著一個懵懂少年，石子遍地

他們合在一起

既聽得見水鳥聲，也聽得見心跳

他們是提前倒映在大地之上的星星和月亮

他們還看見工程車在夕陽下穿梭

少年睡著了，枕著汩汩水聲

夢見新修的河堤是寬闊的水泥大道

夢見九棵楓樹一字排開，與夕陽一起緋紅

十里羊場和百畝桃花

前幾年扶貧，九棵楓栽種了百畝桃林

大概不是為了桃子，更多的情節給了桃花

大概是為了故鄉不僅限于秋天金黃

也要有春天的桃紅，也要有少女的春心蕩漾

你來，百畝桃花只為你一個人開放

你來，百般春風只為你歌唱

你來，我還要帶你去十里羊場

那里有我幫扶建成的一排排光伏高高在上

我必然把你架在肩頭，把時空暫停

我白天帶你薅羊毛，晚上帶你數星星

一地草色青青，如水的青春如月朦朧

你過來，九棵楓有十里羊場和百畝桃花

鄉村寫真（三首）

張建吞

舞動蘇小

蘇小的舞臺，又一出大戲上演

陽光退去，別墅般的居所，次第點亮燈火

月色和綠樹交談，洗去塵土的農家

吆喝一聲，舞臺的大幕徐徐拉開

《小辭店》優美的唱腔，撫平了鑼鼓點

驚動的夜鳥心跳，店大姐端莊美麗

一招一式間，橫生的枝節，有了三河的濕度

鄰家的大姐和蘇小有緣，串門的親戚

也不過如此。拉拉家常，在敞開的客廳里

喝上一杯新茶，采上一把門前的新綠

一壺小酒，讓走過了百年的情節生動

再送上一程，辭別又多出了深切的余味

此時，文化廣場舞步正健，舞臺增容

以整個廣場為中心，蘇小的手勢

合著周邊綠樹苗木生長、禾聲拔節

月光下一束束平和的剪影如鳥的翅膀在飛

村落靜謐，無眠的人，敞開心扉

穿越歲月縫合的傷口，拾掇起曾經碎了的夢想

大夢成真，村落舞動起來，如周邊隨風林地

一抹抹的純真，在風生水起的地平線升起

約會張祠

六月，邀一萬枚油桃，圍張祠而坐

開盛世的宴會。大杯尋醉

醉在桃聲喧囂里，過往的桃花

羞紅而跌落，拾取風采一片

貼在農家喜慶的窗戶上，透明的笑聲

傳染給油桃節走走停停的游人

三百年的桂花樹站在高處，看張祠

不是盛花季節的芬芳，嬌喘里她正年輕

繞動的年輪，旋出千萬棵綠色的心聲

似乎百年前一場約會，注定要在六月間完成

天竺顯得沉靜，她擁有了午后微醉的思緒

目光飄遠，一抹隨風漣漪的稻禾

又實實在在浮起了安寧。手掌撫過，指縫里

綠尋找出走的途徑，曠野連綿，居家的農戶作證

張祠這顆碩大的油桃，圍繞綠生、綠長

樓房在草地上長高，幽邃的內心，落座于

三百六十五天的吹送，時光之河，運出

豐收和農人手中拿捏準確的成功，桃子熟了

滿蕩蕩的季節還原出甜蜜的生活。秀唇嚅動

悠遠前的約定，還須用話語說破嗎

幸福西崗

小鎮的喧囂，和靜靜臥下的西崗無關

沿著坡地，隱約丘陵的風吹草動

坐落石雕的廣場，如一粒棋子

隔界相望，藏身的燈火，卻要在月上樹梢

被熄滅的太陽一一點亮，喊叫的喜鵲

不知對著誰家窗口，一地的走綠

迷離了遠望的眼睛。花苞里藏緊了

云朵的故事，枝頭的花開得正艷

品味過再也不會閉合。西崗人放下鋤頭

閑情里斟一壺小酒，看門前月季

如同看稻子揚花、麥苗抽穗，聞上一口

還是本土的味道。扎根的樓房，長出了

明亮的窗口，根扎透徹，吸足了水汽

點亮的家，到處都是光的和煦。市聲擦肩

千年古鎮，唇齒間留下了啟合的空間

西崗用一個農家最純樸的名字，報告

田野、山崗、稻谷的芳香，走進西崗

瀝瀝的小雨似從天邊而來，無傘而行

多出了“一場喜雨一場長”的感慨，有人招呼

無需寒喧、進門，迎合了喜鵲的歡叫

春風無言，吹拂往事（二首）

陳巨飛

秋風斬

炊煙是村莊最高的莊稼

養育了我的空虛

秋風吹散了它

在匡沖，唯一的稻茬田里

最后的莊稼漢枯坐著

像被秋風斬去了頭顱

他的腰彎得厲害

像一柄被遺棄的犁鏵

他叫鄧發家

是我的啞巴姑父

一條河

我們在一條河邊生活得太久，

早已喪失了忍受饑渴的能力。

野油萊開花了，

破瓦罐躺在淤泥里。

這是潮濕的雨季，我們撐傘來到河邊;

腳下的堤壩陰冷，

慢漲的春水，卻難以突圍。

我們活在河邊，連鞋子都洗不凈嗎？

我們走過泥濘，連腳印都留不住嗎？

我們的惶恐，我們的清澈，我們的哀戚一一

都隨這條河一路北去，

再也沒有回頭。

江南的香樟

吳少東

在江南的日子是快樂的。

這種快樂很直接，可能是云影

越過自己，投射在叢林上。

也可能是陽光長長的斜射，

遠處山頂明亮。

我的快樂，簡單，隨時隨地。

那些偶發的現象，每每讓我

煩亂的心思平復下來，像一陣風

晃過香樟林，喧響那么短促

熱愛植物是否意味著我的老去

是否顯現對一種生命的恒常

以及旺盛、輪回的迷戀？

在一株香樟樹前徘徊或佇立

是在找回前世的形態嗎？

注目村頭巷尾散布的，或山間

小面積聚立的香樟時，為什么

讓我激動如溪水

激動如溪水撞擊亂石

面對任意一株香樟樹

我都視為可抱頭痛哭的同類。

就那么兀自立著

不見山外所有的演變

也忘記曾經的雷暴

幾百年不問紅塵事

以香氣驅蟲、避邪

做一個質地堅實的父親

樹冠如傘，蔭庇后代

體內有致密的紋路

有一寸一寸抵制的疼痛

也有緩慢擴張的疆土

家鄉的湖（二首）

程大寶

一種熱愛

千重浪的稻菽其實不高

飛鳥是白翳在內心的折射

那些勞作的人，星羅棋布

起身去收獲時，總是抬頭看看天

微醺的風，吹過頭顱

壓住了揮鐮時的怯怯不忍

身后一捆捆禾實

總是在成熟后被拋棄，就像

用死亡表達熱愛

內心釀蜜的人

曲水流觴是以有形探究著

無形的糾結關系。你不知道

內心釀蜜的人，是把盛開與

枯萎充分混合

微風吹燭，細火慢灸

你的呼吸急促起來，你的

話語哽咽，過往和現在即將重疊

你的眼睛模糊起來

似乎直視，又必須回首

你不得不起身，又蹲下來

一朵梨花回到枝頭（外一首）

孔曉巖

春風一再敲門

幾棵老梨樹

期待著被打開

刪繁就簡，剪去枝頭那些凌亂的句子

在老朽的枝上，開幾朵

無法吹化的雪

春光浩大，你不參加

繁花的合唱

只靜靜地開

靜靜地白

這無涯的白，是最純凈的月光

照耀人間的每一寸黑

像一個詞語，點亮一首詩歌

一朵朵的梨花

是這春天最好的名詞

也是最美的形容詞

一朵梨花回到了枝頭

多么像一個心揣著光明的人

重新回到了他的故鄉

在故鄉一棵白楊的身旁

重新打開喉嚨

一截新綠，在喚我乳名

鄰居姐姐的窗下，白浪在翻滾

楊絮，一道渴望流浪的閃電

倏地劫走了地下的塵沙

我常聽她說：紅塵似水，流去的光陰

掉在了屋后的大水缸里

站在一面鏡前，不敢去觸摸褶皺的臉

母親的紅頭繩忘在了海棠里

一朵大海棠在風中扎好了頭發

我腳下，已經沒有了昨天的雪

脈絡里靜靜返綠的波光

有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的無奈

井里早就沒了水

那么多的人圍在她的身邊

我們都是她領養的孩子

這一天不遠了（外一首）

應文浩

我預感到

這一天不遠了

我會回到村莊里

每天晚上

像河邊一棵聽風的樹

聽蛙聲，輕搖輕晃

聽狗叫聲

感覺往事可以招回

眼前的可以走出更遠

更多的時候

要留給頭頂的天空

童年時

把較亮的星星數盡了

剩下那么多弱弱的

需要站在寂靜里

用心找出來

一顆一顆大聲數出來

像拯救每一粒

發育不全的種子

這一天不遠了

如果靈魂也能還鄉

我愿用星星做標記

牛吃草

小河對岸

牛群不見了

沒有牛吃草的聲音傳來

鳥鳴生出的靜偏于華麗

鵓鴣鳥的聲音過于凄遠

一兩聲蛙叫

像一場沒有掌聲的演出

只有牛，低頭吃草聲

能帶來不一樣的安靜

讓我們和草一樣

有痛苦有重生

在田野里尋找自己

張建新

常常問：心安于何處

浮塵亂人耳目

但在田野中，明月隨處可見

時而是落在胸口的蝴蝶

時而是樹葉旋轉著

填補你身后綿長的虛空

清風拂動綿延竹海

送來多年前你們的輕言細語

這讓你莫名動容

一種失而復得的意外驚喜

使你獲得站在懸空棧道

放眼云霧盤桓時空的勇氣

另一個你從龍潭

碧藍的湖水慢慢現身

你終于找到了你，原來

你一直在明月的懷抱里

召喚你，從未離去

故鄉之憶

徐春芳

在我心里，慢慢拉起一只吊桶

桶里搖晃著星辰和夏夜的清涼

在我心里，慢慢拉起一只吊桶

依稀記得，那時我們站在水井邊

你長發獵獵吹起，嘴唇慌亂

依稀記得，那時我們站在水井邊

你說的話，像沾滿露水的花葉

清風送來朦朧而難言的香氣

你說的話，像沾滿露水的花葉

天空里，流星帶著前世的宿愿

此時花開，來生我們的身影刻在哪里？

天空里，流星帶著前世的宿愿

在回憶里，我們是純凈的

你的眼波把我洗得一刻比一刻年輕

在回憶里，我們是純凈的

那逐漸遙遠的鄉村啊，我呵護這一切：

沉在月色里的屋檐，撞進睡眠的晚鐘

那逐漸遙遠的鄉村啊，我呵護這一切

勞動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天天

秧田里，女人們一直往后退，

細雨來自早晨的平靜，它們將走進水的境界，

走進黝黑的河畔。夏天沉陷，

女人們一直往后退，不回頭，

膝上的路遠而情深，灌木叢間的落日

慢慢咽下她們模糊的身影。

有時，我把自己當作其中的一個，

春種，秋收。愛著不該愛的人，

侍弄每一件農具。我們互相理解、

消磨，互相抵達彼此的暮年。

風吹過來，滿院的薔薇像從前一樣

默默地盼著心頭的猛虎。

遼闊（外一首）

宇軒

梨花帶雨，春光摶成潮濕的泥丸

河水運走桃花，打了個漩渦

早起的人拎著鐵桶。合歡樹下井沿泛綠，青苔含水

每一年，我的村莊都會勤于耕種，忙于收割

也要嫁娶，祭祀。供養紅白

每一年我的馬車，都要架起轱轆

敬畏天空，駛向遼闊

春景

等到春風斬獲墻頭

有人驅牛駕犁翻動坂田，為即將到來的春耕生活

騰出場地。縱使去年梨樹與梨

有恩澤，有辜負。已然梨花帶雨，又是一年

草窩里孵出小雞半月余，黃絨絨

喂它白米粒，清水碟

七月豆花

成穎

麥子收后，就開始種大豆了

一棵掛果的樹

在寂靜以外，站著

那些田間移動的人，等待

平原上，隱含的雨

將殘留的金黃一一吹起

流火七月，學會分離和接受

我也在植物中，看土地

一寸寸生長

看豆秧，如何自己翻過身

在野菊的黃昏

挽住了，蟈蟈的聲音

遠處，親人高聲的談論

掠過一簇簇豆花

和豆花上，那一片被暈染的藍

等平原再一次金黃

七月，就完成了一粒大豆

所能抵達的芳香

紙上還鄉（節選）

方楠

1

很多次短暫的，回到這里

這里沒有什么妨礙我

得到安寧

很多次朝她扔過去

心中的石頭

石頭順著村外的小河快速消失

悄然無聲一一

她的寂靜提醒我人世的喧囂

她的簡樸提醒我人世的繁蕪

一生無夢的睡眠歸于她的夏季

歸于星空下熏燃的艾草香。

美妙的星光和昏暗的燈火啊

廣闊無垠一一

我的村莊

小心翼翼地孕育著

一曲怎樣美妙絕倫的旋律合著蛙鼓蟲鳴

深沉而溫柔

我幼小的心田

接收她無休止的呼喚

無論從哪里敲打我

總會有我愿意屏息聆聽的回聲

2

我的鄉村，是鋸齒形的

一遍遍地梳理

梳理喜怒哀樂，婚喪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