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貧與送窮

李增錄

脫貧攻堅，喜報頻傳，這讓我想到兩篇脫貧妙文。

一篇是《逐貧賦》，乃西漢學者揚雄之作。作者以惆悵之情“呼貧與語”，質問“貧兒”為何老跟著他，借此發泄對貧困生活的牢騷。小賦開頭寫“鄰垣乞兒，終貧且窶”。為躲開貧兒，他跑到昆侖之巔，貧兒跟著;他躲到山崖里，貧兒也跟著;他搖船躲到海上，貧兒還跟著;他走，貧兒也走;他停，貧兒也停。千方百計想擺脫貧兒，卻怎么也甩不掉，于是他質問貧兒為何老跟著他。這實際上是作者對自己辛酸生活的藝術描繪，筆調卻是輕松的，頗有黑色幽默之感。

文章對貧兒答語的描寫也很幽默：“主人啊，你從小就經得住寒暑的侵襲，簡直就是不會死的神仙，那些盜賊和貪官從來不會打擾你，別人要關幾重門才敢睡，你卻睡在露天下，別人都提心吊膽，你卻從來不擔憂。”作者用開玩笑的語調寫貧兒的辯解，顯露出獨特的美學色彩。

另一篇是《送窮文》，是韓愈的小品文。韓愈被窮鬼纏身，一生困頓，于是準備車船和干糧，要把窮鬼送走。而窮鬼不走，進而與主人套近乎：“吾與子居，四十年余，子在孩提，吾不子愚，子學子耕，求官與名，惟子是從……”意思是，我從小跟隨你上學、農耕、考功名，從沒離開過你，你為什么趕我走？主人回答：智窮讓我“矯矯亢亢”，不忍傷害別人;學窮讓我“摘抉杳微”，攝取各家學說;文窮讓我“不專一能”，文章只能自娛;命窮讓我“影與形殊”，臉丑心美;交窮讓我“傾吐肺腑”，待友忠誠。“凡此五鬼，為吾五患”，使我忍饑受凍，惹人譏諷，所以要送走你們。

這里的“五窮”，其實就是韓愈的經歷和秉性：“智窮”，指他執政為民，仗義執言，嫉惡如仇;“學窮”，指他不屑于研究數與名，而熱衷于孔孟之道;“文窮”，指他寫文章不與世俗同調，只求暢意自肆;“命窮”指他做事認真負責，不謀私秘;“交窮”，指他直率的個性，容易得罪人。韓愈以送“五窮”抒發自己抑郁不得志的憤慨。

宣揚了文人安貧樂道的精神。但揚雄千方百計驅逐貧兒，結果呢？貧兒“遂不去”;韓愈決心送走窮鬼，窮鬼卻成為“貴客”。“逐貧”“送窮”都沒成功，因為被逐的貧兒和被送的窮鬼都對主人有恩，主人本應感恩才是。今天，我們脫貧攻堅的目標是“一個都不能少”，這是我們黨一心為民的初心和莊嚴承諾，與揚雄的“逐貧”、韓愈的“送窮”有著本質區別，不可同日而語。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