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初心

劉慧凝

相信初心，相信你一定能夠找到那個閃閃發光的自己

我在浙江工作的時候，發現當地有很多清華的老校友，他們大多八九十歲，我很希望在有生之年記錄下他們的故事，就騎著一個小自行車走遍了杭州的大街小巷。

這其中有一位童爺爺，今年97歲。在爺爺的客廳里有一幅字，署名“九一叟”。我問：“這是什么？”他給我講了一個跨越了近百年的故事。

大學的時候，童爺爺特別喜歡建筑和美術，想當藝術家。大三的秋天，梁思成和林徽因在清華開設了中國的第一個建筑系，他高興壞了，跑去偷聽他們的課，還在建筑系的門口畫畫。畢業之后，因為國家緊缺工業方面的人才，他被分配到一個化工廠去工作，一直工作到退休。退休那年，他在西湖邊報了一個美術班，從素描、水彩一點一點學起，不管班上的人怎么看待這個怪老頭，他從60歲一直學到80歲，畫了整整20年。然而這個和夢想有關的跨越近百年的故事沒有就此結束，在他80歲那一年，他又選擇學習書法。老師對他說：“老爺子，您千萬別折騰了，就現在這么畫畫挺好的，書法沒有10年工夫是不能寫字的。”他笑笑，沒有聽。就在80歲的那一年，他開始學習書法，11年后，在他91歲那一年，寫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幅書法作品，署名“九一叟”，就是我們開頭說的爺爺客廳里的那幅字。

今年童爺爺已經97歲了，每天還堅持早睡、早起，吃飯定時定量，就是希望能夠保持最好的狀態去繼續畫畫寫字。對于童爺爺喜愛的東西，不管是19歲還是90歲，他都像一個小孩一樣認真、專注、熱愛。

就像童爺爺大學那年，抗戰時期，他的大學叫做西南聯大。西南聯大一點都不大，一個120畝的校園，丁大點的地方，梅貽琦老師還找來梁思成和林徽因老師，說給我們設計設計校園吧！圖紙改了5版之后梁思成就生氣了，說：“改，改，改，我沒法改，你現在的經費連堆一個好好的茅草房都做不出來，有什么好改的？這個需要我梁思成為你設計嗎？”為了生存，梅貽琦老師變賣了家里所有的家當;大詩人聞一多晚上刻印章，賣印章;教授的夫人太太們就每天推著攤去賣糕點、做糕點，而且給那個糕點取名叫做定勝糕，因為她們相信抗戰一定能夠勝利。但是你能夠感覺到那個年代的人身上有一種生命的韌勁，有一種樂觀主義精神，有一種對教育的堅守和初心。

昨天晚上，我做了人生當中最難的一道數學題，我在想今天跟你講西南聯大的時候，我怎么去計算西南聯大走過的路程，能不能用一個數字告訴你他們走了多遠？從北邊到南邊，從東邊到西邊，水路、陸路，走路，7500公里。7500公里是什么概念？地球的半徑6400公里。他們是怎么走完這個7500公里的，白天穿著草鞋，我不知道在座的有沒有南方的同學，南方的冬天下雨的陰濕是難以接受的，所以只能穿草鞋，晚上就睡在破敗的寺廟里或者就留宿街頭，最慘的時候甚至要到街上去乞討。就是這樣的生活還不夠，為了穿越日本人的層層包圍他們要把清華北大南開的一些書籍和儀器運到昆明，給大家上學。這走的過程當中還得堅持學習呢，有一個大三的清華男孩出門的時候帶了一本英語字典，小型的，背一頁就撕一頁，走到昆明的那一天，這本字典沒了，全撕完了。這個大三的清華男孩，就是著名的翻譯家、詩人穆旦先生。80年的這所學校，120畝的學校，那些用茅草建的教室里，曾經走出過一群穿著草鞋的少年。他們當中，有抗日戰士800名，共和國兩院院士168名，他們創造了中國的第一顆原子彈、第一顆氫彈，在文學、數學、物理學、生物學、地質學、動力學方面取得了世界級的突破，卻曾經跨越過大半個中國，甚至在街頭乞討。

我有時候會想起那群穿草鞋的少年，我會想，當天空上飛著飛機炮彈的時候，為什么要費這么大的勁，從北京來到天津，從天津來到長沙，從長沙來到昆明，他們在堅持什么？他們在堅持教育的初心，他們在為未來保留火種，保留希望，而這個初心值得被我們記住。童爺爺的初心也值得我們記住，因為總決賽我講到西南聯大的故事，前兩天我給他打電話想問一些細節，他說很多細節記不清了，我心里能隱隱地感覺到，今年97歲的他，可能不能陪我很長時間了，有一天會離開我。所以我就特別想把他們的故事留下來，把他們那個初心留在這個時代里，告訴你，每個時代都有不同困難和變化，我們可以守住初心的。

97歲的童爺爺守住了初心，戰火中的西南聯大守住了初心，我們也可以守住初心，對嗎？相信初心，相信你一定能夠找到那個閃閃發光的自己，和這個閃閃發光的時代！

（薦自《我是演說家》）

（編輯/張金余）